作者:酒时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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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恕在军营批阅邸报。
营帐外传来十骞忐忑的声音:“侯爷。”
他眼都没抬,淡淡道:“知道了,去忙你的。”
十骞一愣,他都还没有回禀,侯爷就知道了?知道什么?
常念挥挥手叫他退下,而后掀开营帐的帘子,轻声走进去。
江恕动作微顿,抬了眼。
隔着一道四扇屏风,他看到那抹陌生的身影,脚步声却是熟悉的。
他叫十骞去朝夕院传话,只是想提醒常念得空时自己也要记得勤加练习,根本没想过她会屈尊来军营这样的地方。
江恕静静看着那人好奇地左瞧瞧右看看,慢悠悠喝口茶,等她走过来。
常念头一回来宁远侯的营帐,自是新奇,其实也是不识得方位。
营帐十分宽敞,入内即铺垫了青灰色地毯,两侧置有十张小几,左右各五张,该是平日与将领们议事的,上首那小几要大气些,桌面整齐堆了几摞卷轴和图纸,坐席背后就是一副巨大的西北疆域图。
常念走上去看了看,疆域图上留下用笔圈圈点点的痕迹,边角甚至有些磨损了,不知多少个日夜,江恕就是站在这里,为西北安宁谋划,她心生敬畏,神色都变得虔诚起来。
左侧挂着一套黑色盔甲,腰间佩剑,观之威武大气。常念小心摸了摸那把剑,忽然明白她送的大铁锤大砍刀为何会被嫌弃了。
江恕不知她在那想什么,怕她寻不到,便将一沓卷轴丢到地上。
不大的声音,叫常念回过神来,向左侧垂帘走去,那里有张屏风,她的脚步放得更轻了,走过去,大声道:“想不到吧!!”
江恕静静地看着她,神态镇定自若。
哪里有半点惊喜?惊吓都没有!
常念有些不自在了,走到他身边,“你怎么这副早知晓的表情?”
江恕拉她坐下,坐在他腿上,近距离地细细瞧着美人温润清俊的模样,“本侯未卜先知,你做什么、想什么,都知晓。”
“哼。”常念才不信他的鬼话,“定是你与十骞有什么暗号。”
江恕勾唇笑了笑:“比如,你此刻就在想:江恕那个老刻板定是故意让你出丑。”
常念惊讶得睁大眼睛:“你怎么知晓??”
江恕扶正她束发间的玉簪,语气漫不经心地道:“所以别做坏事,我都知道。”
“哦。”常念探究的眼神上下打量江恕,江恕倒是神色平平,说:“那把剑,名为荆棘,是父皇赏赐的。”
常念回望一眼,江恕的大掌落在她后颈,轻轻将人扳回来,低声问:“怎么穿我的衣裳?”
“……不好看吗?”常念低头看看,确实宽松了,不太合身,她有些不好意思,“改日请绣娘来再裁两套男儿装便好了。”
江恕没再应声,冰凉的气息落在她白皙的脖颈上,流连着,细细吻.过。
——这个被他的衣裳包裹着的玲珑身子。
突如其来的亲昵却叫常念吓一跳,慌乱的视线看看外面,一面小心推了推,“你,你别乱来啊!”
正此时,帐外传来一道粗矿的男声:“侯爷,咱们几个到了。”
常念心跳顿时“砰砰砰”的跳得飞快,好像又要跳出心口了,偏偏不敢说话,怕外头听到什么。
会不会又流血啊?
呜呜她不想再丢人了!
江恕才慢条斯理地抬起头,看她憋红的脸颊,不知怎的,笑了声。
常念气呼呼的,攥紧拳头捶他胸膛,捶得她有点疼……
“好了,乖乖待着,我去去就回。”江恕宽大的掌心握着她的手揉了揉,才起身出去,将帘幕放下。
半个时辰前,宁远侯传话叫骑兵营的几个将领过来一趟。
这会子他们按时来了,侯爷最不喜延误时候的下属,可如今怎么是侯爷迟迟不露面?
难不成,营帐里藏了女人!
江恕出去落座于上首,才道:“进来吧。”
几个大男人进来,抱拳恭敬行礼,眼睛却止不住地看向别处。
江恕面无表情地问:“本侯这营帐有金子?”
“不不不!”几人连忙摆手,开始说正事。
骑兵营关将军率先开口道:“侯爷……”
江恕微微皱眉:“小声些。”
关将军愣住:“??”
江恕不耐烦地重复:“声音小点,听不懂?”
军营里都是五大三粗的汉子,说话声洪亮粗矿,实属常态,只今儿个帐内还有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胆小怕生,恐怕禁不住这么吓。
几位将领困惑极了,然宁远侯的命令都是军令,如山厚重,又几乎是不约而同的,几人都尽量放低了声音说话。
一场简短的议事过后,江恕挥手叫几人出去,眉眼间的冷冽颇有些嫌弃的意味。
几位将领讷讷出了营帐,又不禁暗自反思起来:他们可是还有哪处做的不够好?
殊不知,他们侯爷掀开右侧帘幕后,神色温和,看着小脸通红的姑娘,破天荒问了句:“吓到你了?”
常念神情无辜地眨眨眼,不明白他怎么这样问,最后只是摇头。
这都是小场面,哪能吓到她呀。
第69章 亲.亲 吓到你了?
常念才风寒病愈, 吃不得冷,江恕吩咐十骞去伙房烧壶热茶过来。
大军伙房负责将士们的膳食,眼下正是晌午, 十骞拿热茶过来时, 顺便把宁远侯的午膳也一并带来了,虽不知公主殿下会不会吃这些粗粮,十骞还是特地准备了双人份。
午膳是几个馒头,两碟咸菜,两碗糙米粥, 及两碗骨头炖冬瓜,还有一叠腊肉。
相比起侯府每日精心准备的膳食,实在是太过简单了。
常念看了看, 惊奇问道:“所以你不回府用膳的时候,就是吃这些东西吗?”
“军中将士不分高低贵贱,每日伙食都由伙房统一准备, 有吃不惯的,也可由府中内眷送来。”江恕在她对面坐下,淡淡解释道。
“哦哦。”常念拿了个馒头,用手撕一小块, 尝了尝, 认真评价:“软和,香甜, 挺好吃的。”
江恕眉尾一挑, 竟不知她这娇贵又挑剔的性子能说出这话,不过也没多说什么,如常拿了馒头就咸菜吃,他吃东西大口, 没几口便吃完一个馒头,喝着那碗糙米粥,不多时又吃完两个馒头。
常念拿着手里好似没变样的馒头,就这么呆呆看着他。
江恕简单吃过东西裹腹,看了看常念:“吃不惯别勉强。”
常念才回神过来,也像他那样直接用嘴咬一大口馒头,含糊不清的道:“才不是!”
“呵。”江恕戳戳她鼓起来的腮帮子,“小心噎着。”
常念艰难咽下嘴里的馒头,果真噎着了,急忙喝了两口糙米粥才勉强缓过来。
江恕皱眉拿开那几碟粗粮,给她倒了杯热茶乘凉,“别吃了。”
常念有些沮丧,垂下头闷闷道:“西北千千万万的将士是吃这些粗粮保家卫国,我锦衣玉食的安稳生活也是许多人用身躯热血换来的,只一想,心里便不是个滋味,我应该做些什么才对。”
江恕默然片刻,虽知她不是那种娇纵跋扈的性子,然听这一番话,多少还是有些欣慰。
江恕揉揉常念的脑袋,说:“每个人生来都担负着不同的使命,千万将士以身躯守护大晋山河,大晋同样回报他们饷银和荣誉,没什么对不对,换言之,这世间士农工商,人总要靠什么养活一家老小,从军抗战便是他们的选择,卫国,同样也是保家。”
常念抬眸看着他肃冷的面容,忽然感慨:“侯爷真好。”
江恕笑了:“我好什么?”
常念的神色很认真,看了眼那些粗粮:“从前我听哥哥说过,京城的军队,大将军吃肉,肉汤就分给将军之下的将领,又或是那些巴结大将军的奸诈之辈,底下没有军衔的小兵只能喝清汤,这或许是个玩笑话,真正如何我未曾亲眼见到,不过既有这个说法流传出来,说明军中定出了问题。可你不一样,你公正廉明,一视同仁,给了所有将士一个平等的机会,甚至与他们同吃同住。”
她起身去到江恕身侧,轻轻抱住他,依恋地蹭着他硬.邦邦的胸膛。那一瞬间,忽然觉得排除那些利益和权衡,她真的嫁了个好郎君。
他正直大义,公正无私,即使身居高位也没有哪日是偷闲懈怠的,权势滔天却从不滥用职权,他是西北和大晋的宁远侯。
常念觉着抱抱不够,于是亲.亲江恕,亲亲他冷冽的眉眼,亲亲他冷硬的脸庞,最后亲亲他冰凉的薄唇。
江恕原想说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因为高位者靠军功和荣誉提升,定要有更优越的对待才能激励他们更奋进,也是回报他们无畏的厮杀付出,若非如此,军中不论军衔高低人人都一个待遇,还有谁会积极向上拼搏进取?他不过是于将士们的吃食穿着这些基本需求上,略作调整,并不算什么。
可是她温温柔柔地亲过来,他便默然将话收回去。
一开口,她就不亲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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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回去,常念仔细清点了自己的财物,值钱东西不少,不过大多都是宝石翡翠珍珠字画一类,换起来,怎么也有个几千万两不止吧?她对银钱的概念不是那么清晰。
她拉江恕去看这些东西,“侯爷,军队定是需要许多银子,这些便算是本公主送给西北大营的吧。”
江恕神情古怪地瞧她一眼,她一脸坦诚,似乎还怕这些不够?
“不需要。”江恕说,“朝廷每年拨下的军饷足矣,即便有空缺的,侯府会填平,西北大营还没有沦落到需要一国公主变卖宝贝救济的地步。”
怕她这倔强性子不肯,江恕又补充了句:“留到真正迫切需要的时候。”
尽管不会有那天。
常念想了想,真正需要的时候,便是危难之际,江恕说的对,眼下西北太平,或许真的用不到。
半响,她点点头:“好,听你的。”
大箱子收起来,她就准备去睡觉了,谁知这时,听到江恕在身后幽幽问道:“阿念,你去哪?”
常念脚步一顿,反应慢半拍地想起来,白日在军营光顾着说话了,晚上还要照常学五禽戏……她心中呜呜哭泣两声,生无可恋地回身来。
江恕拿着软尺站在那里,不苟言笑的模样,严肃又冷漠,“今夜该学鸟戏。”
“……好的吧。”常念终于认命似的走过去。
江恕还是江恕,好的坏的,一点没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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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已八月十二了,中秋将近,四房夫人也不知使了什么法子,硬是将那玉箫完好赎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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