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宠婢日常 第29章

作者:枝呦九 标签: 情有独钟 宫廷侯爵 甜文 古代言情

  还真有这种可能。殿下是个别扭的人,且刘太监觉得他有些好面子,要是吃撑了,肯定不能告诉别人,只自己受罪,免得失了颜面。

  折筠雾却摇摇头,“那酿酒圆子杨爷爷特地做成了张口就能吞下的样式,很小,殿下只吃了六七个停了汤匙,应当不是。”

  那就是为了云州案一事?但这事多久了,怎么还叹气?

  刘太监就长了个心眼,第二天跟着殿下去南书房读书的时候,警惕自己别说云州案相关的字眼。

  ——不然戳着殿下哪根筋,他又得挨骂。

  倒是太子想了一晚上,已经想明白了一点,他觉得究其根本,还是云州府太穷。

  太穷需要做什么,便是给百姓谋一份收入。除了种田之外,他们还能怎么办呢?

  太子一边读书一边深思,忧思不已,他从开荒多种田想到了让农人多种些能卖的庄稼,心中越想越血液越沸腾,好像看见了农人在他幻想的多开荒多种地多卖菜过上富足的日子。

  然后想着想着,一阵风吹过,暂时将他吹醒了点,也让他想起了一件事情。

  皇帝不喜欢他现在过于插手朝堂之事。他这般急哄哄的要去想办法给云州百姓减轻赋税,父皇会不会以为他是想要个好名声?无论他想什么,都不能去说,不能去做。

  太子一颗心瞬间冷了下来。他看着手里的书,顿时难以集中精神去读。

  他还要这般到什么时候?

  他今年都十六岁了,明年便是十七,后年是十八,难道还一直跟着弟弟们读书么?

  明年端王和二哥出去了,万一父皇不让他们两个进宫读书,那明年来跟他一起读书的人是谁,是还在牙牙学语的八弟?还是去年刚生出来的十弟十一弟?

  太子仿佛看见了自己坐在这张凳子上渡过了春夏秋冬,从春满花开到皑皑白雪,从少年成了暮年。

  这太可怕了,而更可怕的是,皇帝今年才三十五岁。

  太子不寒而栗。

  中午去看皇后的时候,他就沉默的很。皇后却很高兴,太子一向沉闷,皇后一点儿也没看出来。

  她满心满眼都在看端王和余贵妃的笑话上。最近因为英国公府,端王吃瘪,余贵妃老老实实成了个鹌鹑,缩着脖子过日子,在她面前根本不敢再嚣张。

  真是大快人心!皇后一个劲的给太子夹菜,“哎哟喂,余贵妃那张脸哦,这么多年,本宫还是第一次见她如此成了肝色。”

  她给太子夹菜,自己却不吃,她到了中年,吃什么都胖,为了皇帝能来她这里几趟,她对自己狠的下心,已经很久没吃饱过饭了。

  太子即便自己心里苦的很,但依旧如同往常一般耐着性子劝她,“跟您说多少次了,您是皇后,本就不是以色侍君之人,哪里用得着苦自己。”

  皇后摇摇头,“你父皇喜欢本宫瘦些。”

  万般劝不动,便也随她去,好在他送来的晓嬷嬷如今得了皇后的信任,尽职尽责的让小厨房好歹做些吃了不胖的膳食出来,这才让皇后吃的好,也不胖。

  但皇后还是坚持不吃肉。吃了肉就要长肉,皇后心里认定了这句话是对的,便坚决拒绝,“你外祖父早就逝去,又只有本宫一个独女,你没有舅舅,就相当于没有母族可以帮衬,要是你父皇再厌恶本宫,你就更难了。”

  太子无奈的很。他对皇后的心是复杂的。

  对皇帝,他虽然有孺慕之情,但是当他清楚的知道皇帝也将他当做奴才的时候,他能立马就断开对父亲的依恋,成为一个臣子,成为一个奴才,开始揣摩皇帝的心思去谋划对自己有利的事情。

  皇帝对他没有纯粹的父子之情,他便也没有,断下这份孺慕之情时,他没有任何犹豫和不舍。

  但是对皇后他做不到。他每次只能无奈的跟她讲道理,道理讲不通的时候,就如上回一般骂一骂她,她也能收敛一些,可过一阵子,她又故态重生,且固执难开解。

  太子跟她说了好几次她不用节食,靠着瘦一些去博得皇帝的关注,但她认准了就去做,谁说也没用,太子只好作罢,走的时候,还让晓嬷嬷多多注意,“定不能伤了身体。”

  晓嬷嬷恭敬的应下,但心里却苦,皇后实在是太难说服,她嘴皮子都磨破了,她都不会松一句嘴,好在什么都用殿下来做说辞,皇后便能听一些。

  她回去依旧对皇后用这招。愁眉苦脸的道:“娘娘,您就吃一点东西吧,不然殿下明日来问,知道您又饿着,一心疼你,准是要拿老奴开刀的。”

  她是自小伺候太子的,便也托一句大,“老奴这么多年伺候殿下,也能知道他一点脾气,不是至亲至爱之人,哪里会让他生气?殿下是关心你,您再不听,哎,怕是又要回去砸书了。”

  皇后就想起小时候太子一生气就砸书的姿势,心里软成一片,“罢了罢了,便吃一点吧。”

  晓嬷嬷欢天喜地,“这回可好,明日老奴总能得殿下一个好脸色了。”

  皇后心里就高兴,“他就是这般,哎,可他年岁越大,脾气越大,最近连本宫也骂了。”

  太子还小的时候,再不听话也会应着她,可如今大了,便不害怕她了,会对她甩脸子,皇后也心酸,“本宫都是为了他好。”

  晓嬷嬷一听这个就头疼,赶紧去劝,说了半天好话才将人劝说高兴,于是出门去吩咐小厨房做膳食,刚跨过门槛,就见着宫嬷嬷走来,晓嬷嬷笑着点头示意,宫嬷嬷也笑,但两人一分开,便都冷了眼。

  宫嬷嬷恨晓嬷嬷夺了她的位置,晓嬷嬷厌恶宫嬷嬷总在皇后面前说她坏话,两人相看两厌,彼此之间只留着点面子情。

  等晓嬷嬷走了,宫嬷嬷进去伺候皇后,小声的道了一句:“娘娘,奴婢刚从尚衣局那边回来,正好听闻余贵妃娘娘说要请宫中贵女进宫,办个赏菊宴。”

  皇后脸一冷,“这事情本宫怎么不知道?”

  宫嬷嬷:“估摸着是陛下刚应下来的,那边还没来得及说。”

  要办赏菊筵,余贵妃自然要做一件新衣裳,便差遣人去了尚衣局,可能还差遣人去了别处,比如花鸟房,花鸟房要准备赏菊筵要用的花。

  这些都是不用经过皇后就能以贵妃的名义去办的。

  皇后大骂:“贱人嚣张,总耍这种小手段,哪日本宫非剥掉她的皮不成。”

  皇后跟余贵妃斗了这么多年,对她的小手段很是熟悉,无非就是最近落了面子,便让宫女来迟些,觉得这样就能扳回一些面子。

  但她知道归知道,该骂还是要咒骂的,“贱皮子就是这般眼睛浅,这是恶心本宫呢。”

  于是等余贵妃那边的宫女来说皇帝同意余贵妃要办赏菊筵,请皇后娘娘赏脸一同赏看的时候,皇后冷哼一声,当着宫女的面骂余贵妃脸大如盆,贱人行径。

  宫女在皇后面前战战兢兢,回去自然要把这些话说给余贵妃听,太子听闻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

  还是刘太监小声说的。

  “余贵妃娘娘昨晚上就跟陛下告状,今早上陛下斥责了皇后娘娘,让她注意言辞,再有下次……决不轻饶。”

  太子头疼。但心里更加恼恨余贵妃的手段,就跟端王一般,惯会装模作样。

  他叹气,一边穿衣一边跟刘太监道:“你去开库房,送几匹丝绢去母后那里。”

  刘太监赶忙哎了一声。心道太子今日定然又是不高兴的一天,他还是让折筠雾多加伺候吧,他可以去外面守门。

  折筠雾不知道皇后的事情——刘太监根本没有跟她说,但是凭借着她对殿下的熟悉还是一眼就看出来了。

  殿下生气的时候,会冷着眼,就是头发好像都会炸一炸——虽然这是她想的,但是她能感受到!

  折筠雾就悄无声息的去摆膳食,她刚刚去提膳了,今日小盛有些咳嗽,便在屋子里面歇息,她帮着去提的。

  去的时候步子轻快,回来的时候急匆匆,如今就要轻便些,踩的越轻越好。

  折筠雾就不得不感谢进宫前在船上她被宫嬷嬷教导出来的宫礼。

  宫女么,第一个教的是行礼,第二个教的是走路。走路要轻,最后要轻到别人听不见你的步子。

  那时候嬷嬷教她就学,倒是没有想为什么,毕竟学好了有吃的,不用挨打,学不会就要饿肚子,哪里有心思想为什么。

  但是现在她明白了!轻手轻脚走路简直就是保命的必要手艺。这般一来,主子就不会注意到自己了。

  她摆好盘,等着殿下吃完去读书。

  一边等,她站在一边想别的。她觉得太子殿下有一样是最好的,便是再生气,他只自己苛责自己,只自己闷着,就是对奴才发脾气,也只是骂两句,不会让人拖下去打死。

  ——据春隐的可靠消息,七皇子就动不动打太监。

  太子殿下实在是太好了!

  太子:“……”

  太子一贯喜欢她对他的欢喜,但今日却难得的有些觉得不舒适。

  这个小丫头,以后被人卖了,估计还要帮着数银子。她这般,离了他怕是活不了几天。

  太子觉得自己能庇护她,但昨日想到自己可能要在父皇活着的时候读一辈子书,他就不那么觉得自己能庇护住她了。

  太子还想到了别的。

  ——她作为一个宫婢,觉得他不打人就是无上的功德,是个好人,那他作为父皇的奴才,是不是慢慢的,也会被训成她这般温顺,以后等父皇赏赐给他几本好书,他也会感恩戴德呢?

  他会不会从心底认为陛下虽然不让他去参政,但是竟然给了他几本书这个行为是让人佩服的?是对他的好?

  太子闭上眼睛,觉得自己好像勘破了一个真相。

  这个真相比皇帝让他做奴才更加难以接受,因为做奴才的时候,他还能感觉到愤恨,而等他到这一步的时候,那就是一条狗。

  狗哪里会有人的脑子。

  他一股气憋闷在胸口出不来,等睁开眼,再看见折筠雾尊崇的看着他时,他竟然没由来的对她发起脾气来。

  “不准这般看孤!”

  他怒火冲冲的发脾气,但是又很快在她惊恐的神色中觉得不自己不可理喻。

  他想,这个丫头是自己一手教出来的,他在教她的时候,喜欢她的坦诚,喜欢她对自己的温顺,喜欢她对他毫无保留的欢喜。

  她是按照他的喜好去成长的。

  作为一个宫婢,她身处这个位置,为了讨得他的欢喜,她应当只能如此?

  就如同他一般,身为皇帝的儿子,身为一个储君,他只能去讨好皇帝的欢喜。

  他轻轻的叹气,觉得自己最近越发喜怒无常了,这般不好。见小丫头吓得眼泪珠子都掉了下来,他也有些头疼。

  马上就要去南书房了,他没有时间去跟她说太多,千言万语,最后只成了一句话。

  他走过去,安抚似的摸了摸她的头,“你不要一味的顺从孤,你得有自己的坚持啊。”

  这话是对她说的,但是此刻,这话其实是对自己说的。

  他要有自己的坚持,可以做一个暂时卑躬屈膝的奴才,但是不能被训成一条狗。

  他要时刻的记住自己的底线和原则。

  折筠雾眼泪珠子本是被吓出来的——殿下突然骂她,让她觉得迷茫而又委屈,但是转瞬间,他又这般的抚慰她,让她更加迷茫了。

  她不懂他的意思。

  她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什么是坚持做自己?什么是不能一味的顺从殿下?

  她仰起头,头发往两边散去,抽抽搭搭之余,半露出来的目光里面全是不解。太子本是要马上走的,见她这般,便不知不觉又停了下来。

  他叹气,轻轻的将她的头发别到了脑后,露出一张白净乖巧的脸,他拿出帕子给她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这才道:“孤不是生你的气。”

  可能是推己及人,可能是教过这个小丫头,可能是太熟悉她了,还有可能她就是一张白纸,所以他总能从这张白纸上看出许多问题。

  毕竟是张白纸,只要有一点东西落在上面,马上就能被他看见。

  太子再次叹口气。到底是教过她,虽她只是个奴婢,但得了他的教导,也算是半个师徒了,他能教她的,就多教教吧,难得遇见一个不讨厌的人,能教好也是功德一件。

  太子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想了一番后,便满意的道:“你今日在家好好想想,孤回来是要问你的。”

  说完就大步的朝前面走,再不走真的要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