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乏雀
九郡主没拿,直截了当地问:“我和你说了我为什么生气,你也要和我说你为什么生气。”
少年偏头,矜傲道:“气你方才见到我装作没见到。”
听众抓起瓜子:果然还是小情侣吵架吧。
可是谁家小情侣吵架会吵得如此坦诚?按照正常步骤来不应该先互相误会,互相纠缠,互相虐身又虐心,等到最后才解除误会么?
话本子里都是这么走流程的。
他们怎么不按套路走?
对于少年的话,九郡主茫然地“啊”了声,想起来后很是不解:“我还在生你的气,当然要装作没见到你,不然我的面子往哪放?”
少年想了想,是这个道理,这个气生得有点莫名其妙,想着想着反而被自己的阴晴不定给气笑了。
于是从掌柜的碟子里抓起一把花生米放进九郡主手里,哼笑着:“那现在要不要和好?”
九郡主也从掌柜的碟子里抓起一把花生米放进他手里,嘴角弯起,却还要努力压着笑,假装勉为其难道:“和好就和好……”
转眼,她眉眼弯弯拿起玉牌信物,拉着少年就要往外走,意气风发道:“阿月阿月,快点,我们去无极八楼凑热闹,去迟了人就多起来啦。”
少年被她拉着向前半步。
后面看戏的众人:“?”
就这?这就结束了?
不是,哪有人吵架是你们这样的啊?
柜台后的掌柜大喊:“花生米,二两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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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极八楼在江湖上也称销金八窟,只不过销的不是打手的金,而是无极岛人的金。
无极岛居民赚的钱太多,大部分都花不掉,索性便将多余的银两投入无极八楼做奖金,有些聪明人还会在八楼下设立赌场,赌比赛谁赢。
九郡主到的时候东北楼恰好开门,挑战者们蜂拥而入,被楼下守门的挡了回去,乱糟糟地排队去领号。
大门旁边还有个小门,小门上写着“捷径者入”,专门留给自无极客栈而来的贵宾。
九郡主拉着少年走到门口被拦住,守卫冷酷无情道:“闲人免进。”
九郡主摸出玉牌,守卫并未惊讶,来无极八楼挑战的江湖女子也有不少,开门放她进去,待她走后才对旁边的守卫道:“又来一个自以为是的。”
旁边那守卫也跟着嘲笑,摸出一锭银子:“我赌最多两炷香她就得被抬出来。”
“那我赌最多一炷香。”最开始的守卫也摸出一锭银子。
东北楼内奢华亮堂,正中央是一座一丈高的擂台,长宽约摸五六丈,擂台前后左右都摆着许多桌椅,桌上摆着果盘与茶具,已有不少人落座互相推杯换盏。
九郡主盯住一个人,将身上最后一两银子和两枚铜钱塞给少年,叮嘱道:“你等下就去找那个人下注要压我,最好只有你一个人压,赔率越高我们赚得就越多。”
说完,她强调道:“我一定会赢的。”
否则她就真的连最后一两都没了。
少年拢起银子,不甚在意地撩了下眼皮道:“过来一点。”
九郡主疑惑,身体却向他更挨近一些:“怎么了?”
少年抬手将她发上新簪的桃花发饰取了下来,左右瞧了两眼,眼神有些玩味。
九郡主这才想起另一茬,翻兜找到几条新买的发带与同款桃花耳饰,郑重放进少年手里,与那一两银子同样的贵重。
“这些都是我在外域买的,加起来一共只花了不到一两银子。”九郡主骄傲道,“我是不是有进步?”
“进步挺大。”少年拈着那个桃花耳饰,意外地挑眉,“这是送我的?”
九郡主老实点头:“之前在城门口你被姑娘们围堵的时候头发上掉了一朵桃花,我瞧着挺好看的,这耳饰虽然看起来像姑娘家用的,但设计得好玩,你戴在耳朵上,这朵桃花是朝向耳后的,头发放下来别人就看不见你的小桃花啦。”
少年哦声,将耳饰与发饰放一块儿,笑了:“是一对儿。”
九郡主愣了下。
少年垂睫瞧着她,抬起手,重新将粉色的桃花发饰别进她发中,不经意间屈指蹭了下她脸颊,指腹温热柔软。
九郡主歪头看他。
少年单手负在身后,面不改色道:“脸上有灰尘。”
九郡主胡乱抹了两下,转过身向擂台走去的同时忍不住用指尖轻轻戳了戳脸颊。
有点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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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时辰后,无极内岛的书房。
白发老头坐在画好的新阵法中琢磨该如何完善最后一步,门外忽地传来匆忙凌乱的脚步声,随后有人用力敲门。
“副岛主副岛主,不得了了,有人来无极八楼踢场啦!”
“踢就踢,赢了将银子给他们就是,又不是没钱,不够再去向云澜要,咱们不缺这点银子。”
副岛主头也不抬,举笔在阵眼处加了一笔,加完又觉得不妥,皱眉沉思。
外面的人更大声了:“不是啊副岛主!您这次一定要出来,来踢场的是个十七岁的少女!”
副岛主翻了个白眼:“这话你可别叫云渺听见,叫她听见非抽你一顿,男女平等懂不懂。”
外面那人跺跺脚:“不是啊副岛主!不是平不平等的问题,那个十七岁少女今天是第一次来,已经一口气踢到九楼了!”
副岛主不动如山:“九楼而已,十楼不是还有不少高手守擂?撑不住就叫云澜或云渺去走一遭,他俩不是一直看不起外面江湖人的功夫?若那少女够厉害,叫云澜兄妹俩栽个跟头挫挫他们的锐气也好。”
外面那人撕心裂肺:“不是啊副岛主!那个踢场的少女用的是咱们失踪十年的!岛主的!独家无极掌啊!”
副岛主手一颤,毛笔尖饱满的墨水滴到阵眼上,水墨晕开,这个阵法设计图算是彻底废了。
副岛主一把拉开门,怒不可遏:“这么重要的事你不早说?!前面啰嗦那么多句‘不是啊副岛主’是吃饱了撑的吗?!”
外面那人:“不是啊副岛主——”
副岛主:“闭嘴!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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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炷香后。
黑衣少年抱着头发略微凌乱的绿衣少女缓步走进无极客栈。
九郡主身上带着淡淡的酒气,又晕又困,快要失去意识的时候还记得搂住少年的颈项防止自己掉下去,温白的脸颊紧紧挨着他的侧颈,睡得迷迷糊糊。
少年身后整整齐齐跟着一列无极楼的守卫,守卫们一共搬了七个银箱,三个金箱,白花花金灿灿的元宝闪烁的光芒瞬间填满整座客栈。
正在打算盘算账的掌柜的惊得算盘都掉了。
九郡主听见声音,费力睁开眼,醉醺醺地问:“到了吗?”
少年低应着。
九郡主硬撑着清醒,含糊道:“我有钱,我要最好的天字房……”
少年听见这话,不由弯起嘴角,笑了。
最好的天字房,就是他包下的那间房。
第34章 “图谋不轨。”
九郡主不是易做梦的体质, 她入睡快,醒得早,浅眠的频率比较多。
约摸是今日太累了, 又喝了点酒, 再加上偶遇故人小王爷, 她难得梦见小时候的一些事。
春日梨花开, 新旧参半的院子里, 小小的九郡主被二师父盯着扎马步,出一点错就会被踢屁股,一头栽进梨花堆里。
小九郡主呸呸吐着梨花花瓣, 二师父提溜着她的衣领子将她放好,门外传来五师父的骂声。
“王灵灵你个老女人给我滚出来, 我知道你躲在木头家里!”
二师父装作没听见,拎着小九郡主拍拍她脸上、头上的梨花:“重新扎马步,要稳。”
小九郡主问:“要多稳才可以呀?”
二师父说:“稳到我踢你屁股你也不会摔个狗啃泥,摔得丑死了。”
小九郡主长长叹了口气:“练功好难啊。”
门外五师父还在骂:“王灵灵你死了还是聋了?别给我装作听不见,马上把你昨儿从我房里捞走的五百两黄金还给我!你自己卖豆腐赚不到钱就来偷我的钱,你敢不敢要点脸?!”
向来不要脸的二师父对此无动于衷。
小九郡主有点纠结, 一边伸长手臂扎马步, 一边皱巴着眉毛:“二师父,五师父说你偷她金子。”
“听她胡说,我是那种人吗?”
二师父一屁股坐进竹制的躺椅里,悠哉悠哉倒了杯酒,就着两块豆腐吃起了下午茶。
小九郡主老实点头:“你是。”
然后屁股又被踹了一脚。
小九郡主习惯了二师父的坏脾气,摇摇晃晃从梨花堆里爬起来,拍拍头发拍拍屁股,继续扎自己的马步。
二师父见她如此乖巧, 举着杯子凑到她面前哄骗道:“小酒想不想喝酒?好香呢。”
小九郡主说:“五师父不让我喝酒。”
二师父嘲笑道:“陆青衣那死丫头都把你塞怡红院里给她跑腿儿了,该看的不该看的你可不都看光了?她哪来的脸叫你别喝酒?”
小九郡主觉得两位师父说的话都很有道理,迟疑片刻便张开嘴巴要试试。
五师父似乎终于受不了二师父的装死,直接用轻功飞了过来,进来就看见一袭红衣的二师父喂小孩喝酒,顿时火冒三丈。
“王灵灵你想死啊竟然喂小酒喝酒?!她才十岁!你想噎死她吗?!”
五师父一把拍掉二师父的酒杯,还把桌子上的酒杯茶盏全踢翻,没喝够的二师父也火了,两人当场便在院子里大打出手。
梨花满天飞舞。
两位师父三天吵一架,五天打一架,小九郡主司空见惯了,经验使然,在被二人的掌风扫到之前默默离开两个单身女人的战场,溜到厨房后面的三师父那里看他劈柴。
二师父说三师父是她捡回来的,因为他在外面摔坏了脑子记不得自己是谁,她就好心将人领回来做苦力,三师父话少,二师父就给他起名叫木头。
谁知道领回来没几天,他就自己跑去赌坊做了打手,每月领最多的银子,做最苦力的活儿,回家还要将赚来的银子交给二师父。
小九郡主最同情三师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