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屋里的星星
但落笔时,陈媛脑海中却闪过一幅画面,让她眼睑瞬间耷拉下来。
落笔逐渐成画,红梅作底,却格外压抑,是画中唯一的亮色。
盼秋勾头去看,眼中皆是茫然。
公主先画了一位男子,盼秋起初以为会是霍余,待发现不是后,又猜测了徐蚙一,但等男子轮廓逐渐清晰,盼秋才发掘都不对。
公主画得很传神,但画中那人的神色太陌生,以至于等公主将细节勾勒出来,盼秋才敢相信那画中的男子竟是陆含清。
他眉眼仍挂着温和的笑,却在画中显得格外薄凉,让人看着就很不舒服,似是一股胆寒。
盼秋不解,公主为何会画陆含清?
等背景越来越全,盼秋竟隐隐觉得眼熟,似是在皇宫中的印雅宫,尤其从楹窗外探头的那一支红梅,和印雅宫的布局几乎一模一样。
可等整幅画落成时,盼秋反而不敢认了。
因为在画中,有一个女子跪了下来,她白衣成雪,三千青丝凌乱披散,狼狈不堪地跌跪在了陆含清的脚下,她下颚被陆含清擒住,独留了背影。
在一旁地上,似有药碗被打翻,染脏了女子的裙摆。
她脆弱地只能用手撑地,但脊背依旧挺得笔直,而在这一刻,她越有傲骨才越让人不敢直视。
至少,盼秋不敢去认画中那人,哪怕那个背影让她熟悉到骨子中。
盼秋呼吸都有些不稳,她慌乱地说:
“公主在乱画一些什么啊?”
陆含清已经成了阶下囚,公主画中的场景根本不可能出现!
她的公主,骄傲如阳,怎么会被人折断傲骨被迫跌跪下?
笔不知何时落在案桌上,盼秋这才发现,早在最后几笔时,墨画就显得模糊不清,而被她询问的公主则是一言不发,盼秋心惊地抬头,刚好看见公主头点了点,困得含含糊糊。
作画,竟将自己画得睡着了。
颇为好笑的一幕,但盼秋却根本笑不出来!
她不敢吵醒公主,压低声:“去传太医!”
林太医一直候在后院中,很快就赶了过来,诊脉之后,松了口气,又很快皱起眉:
“公主只是困了。”
盼秋分得清睡着和昏迷,只是,她咬牙强压情绪:“公主才刚醒一个时辰!”
她担忧害怕:
“公主真的不是中了什么毒?这一日日睡得越来越多!”
不怪盼秋会有这层担忧,这里可是淮南!而非长安城!谁敢保证这里的安全性?
林太医忙忙打断她的猜测:
“不知盼秋姑娘可曾听过蛇会冬眠?”
盼秋自是听过,但她不解,这和公主有何关系?
林太医道:“蛇会冬眠,是以此来适应气候环境,尽量少消耗自己能量,公主的情形与此类似,公主的身子太过畏寒,只是以睡眠来保全自身罢了。”
盼秋大致听懂,但追根究底,还是淮南这里太冷,才导致了公主会如此。
她立即道:“吩咐下去,明日启程离开淮南!”
而就在这时,众人终于听见几道脚步声,房门被推开,来人带了一袭凉意,他身上的雪未尽,捧着玉盒闯进来,却在看见床榻上的女子时,呼吸骤轻:
“……她怎么了?”
作者有话说:
霍余:???呵呵,陆含清好牛啊
我又来晚了,我努力晚上加个更
第93章
霍余不敢想,他一回来就撞见公主倒在床上,就在他心生慌乱时,盼秋忙忙说:
“公主只是睡着了。”
霍余怔住。
睡着了?
他皱眉看向林太医,只是睡着了,为何需要太医?
盼秋也不知该如何解释,看向他手中的玉盒:“大人可是将药材找到了?”
霍余立即回神,衣裳上的雪渣在房间中化成水滴下,他将玉盒递给林太医:
“可有找错?”
林太医接过玉匣一看,里面的药材红如血,形似灵芝,具体是否有找错,林太医也不确定,毕竟这药材只是听公主提起过。
在林太医去研究药性的时候,盼秋将刚才太医的话重复给霍余听。
霍余沉默地垂眸看向床榻上的女子,她睡得很沉,哪怕他推门进来的动静甚大,都未曾吵醒她,脸色些许白,似一碰就会碎的瓷玉人。
他大致猜到了公主为何要执意在这里等他,所以,越发觉得自己耽误了太长时间。
霍余走近床榻前,捧起公主的手,明明他才是刚从雪山下来的人,而公主的手却比他还要凉,霍余的唇很干,但他仍旧低头碰了碰女子的手背,似这样,就能察觉到那丝温度。
如今有主事的人回来,盼秋悬着的心放下一半,霍余头也未抬地吩咐:
“继续收拾,明日一早就离开淮南。”
整个城主府的人都动了起来,一万禁军要带回长安,收拾行囊必然会慢下去,消息一道道地传下去,钱元罕很惊讶,忙忙赶到城主府。
他不知公主近乎昏迷,只见到了霍余:
“大人刚回来就要离开?”
钱元罕以为霍余和公主至少要在淮南待上一段时间,起码要等长安陆氏判决下来再离开,但这消息太突然了,钱元罕不得不冒着夜色赶来询问。
霍余没有和他解释原因,只掀起眼没甚情绪地说:
“我向圣上举荐,让你掌管淮南,圣上既然会同意,就代表了对你的信任。”
“无需我多言,你也该知晓得圣心该有多不易。”
钱元罕眼中闪过了然,霍余这话是在劝诫他,权贵迷人眼,可若行差踏错一步,陆氏如今的下场可明晃晃摆在他眼前。
钱元罕垂头,他待霍余很恭敬:
“请大人放心,淮南会是大津朝最坚韧的一块盾。”
霍余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我静待。”
曾经陆氏也是忠心耿耿,但时间会改变太多东西,人心难测,他也不会相信钱元罕的一时之言。
等霍余回到公主房间时,天际都快泛白,连续几日奔波,许久不曾休息,他不由得疲累地捏了捏眉心,盼秋见状,低声:
“大人在榻上先躺会儿吧。”
盼秋知晓,大人和公主亲密,甚至同床共枕过,所以,才会有此一说。
过于疲倦不易于翌日赶路,所以,霍余也没有拒绝。
然而,刚到软榻旁,他就看见铺在软榻案上的一幅画,笔墨才干,一瞧就是新出的画,霍余对公主的一切都很熟悉,只一眼,就认出了这是公主作的画。
陆含清的画像引入眼帘,尚未看全,霍余就下意识地皱起眉。
什么玩意儿?
这厮也配让公主为其作画?
然而视线下移,他漆黑的瞳孔倏然一缩,画中女子狼狈地跌跪在地,一手撑地,一手下意识地护在身前,画中只有背影,看不见女子在护着什么。
但霍余知道,前世陆含清偷袭长安,正是公主有孕九月之时,将要待产,一举一动都很艰难。
画中场景让霍余心脏似被锤子砸得闷疼,他仿佛被钉在了原处,一动不能动地盯着那副画。
他的异样太明显,盼秋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顿时一拍脑袋,她忙着吩咐人收拾行囊,一时竟忘记将画收起来了。
她忙忙上前,就要将那画收起来,霍余拦住她,低声暗哑:
“别动。”
盼秋不解:“这幅画有甚好看的?公主胡乱作的画!”
她不敢去看那画,只得将这画归结为公主胡乱闹着玩所作。
然而霍余却很清楚,并不是。
公主是个骄傲的性子,此等画面,哪怕只是梦中出现,恐怕公主也会比任何人都想要忘记,然而如今却被她画了出来,就代表她根本忘不掉!
能被公主铭记在心,或者说铭恨在心的,只有一件事。
霍余视线黑沉沉地盯着画中那碗被打翻的药,自及笄醒来后,公主一切的不对劲似乎都串了起来,她不再爱娇气地让人喂药,一提治身子的药材就恹恹。
前世陆含清究竟对她做了什么?!
霍余艰难地垂眸,问盼秋:
“公主可和你说过这幅画?”
盼秋一点也不想讨论这副画,她闷闷地说:“没有,公主还未画完,就睡了过去。”
霍余似早就猜到,根本不曾意外,他没有继续阻拦盼秋将画收起来。
他只是一寸寸地将画中情景狠狠地记在脑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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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媛觉得她这一觉睡了好久,一睁眼,居然就见到了霍余,她稍睁大了眼,眸中的困恹都少了许多,她蹭在锦被中,并没有要立刻起身,软趴趴地含糊说:
“你回来了?”
女子眸中干净透彻,直白地看向他,有一瞬间,霍余心中软得一塌糊涂。
他将公主扶起来,低声说:
“抱歉,我回来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