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经论道的太后 第36章

作者:赤色鸳鸯肚兜 标签: 古代言情

  这个头戴瓜皮帽,身穿对襟衫,一身伙计装束的人,不是阿烁是谁?

  诶,哥,你怎么来了?

  阿烁这厢竟看见自己的哥哥从天而降般出现在自己眼前,立时便喜的眉眼弯弯,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来。

  郑灿原本还有些怀疑,但见眼前之人抬头一笑,又喊他哥哥,这才十分确定了。

  眼前这个小斯模样的人竟然真的是他自己的妹妹郑烁。

  这厢也顾不上身旁同样惊讶的簌絨了,只自己上前扯住妹妹的袖子,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遭才道,阿烁,你怎么成了这般模样,瞧你穿的这是什么,舅母就是这样待你的么?

  原本郑烁看她哥哥眼里的怜惜有些自豪,可是最后一句她便不愿意听了。

  舅母那样聪明有能耐的人,曾那样用心教导她,她哥怎么能那么说,这话让舅母听见了多寒心?

  她睁了大大的眼睛看着郑灿道,哥你说什么呢,你不知道舅母有多不容易,你看看这悲田院里几十个流浪乞儿都是靠舅母才安稳下来的。要不是舅母,这里又怎会这样安稳平和呢,哥你不知道别说!

  郑灿当然明白,阿烁虽然在宫外待了些时日,对民间的了解比他日日从奏折上了解来的要深刻,但他不是不明白为生民立命的道理。

  只是,这是他的亲妹妹,是他记事起就疼爱的妹妹,他不愿她日日粗衣布衫在这里忙碌着,将自己搞的灰头土脸。

  她是他从记事起便疼爱的妹妹,纵使他有时候嫌弃她骄纵不讲理,他终究是心疼她的。

  哪怕她此刻不理解他的关心他也不恼,只伸出手来亲自将她面颊上的一抹沾上的脏污拭去,低声哄道,同我回去吧,在这里不是常事,咱们母亲也惦记你呢。

  阿烁并不接这话,只看着哥哥为她擦脸上的污黑,只笑到道,原是这个,许是适才我倒腾锅灰的时候弄脸上去了,哥你不知道,我在这里啊,认识了个做药的师傅,我才知道,这锅灰也是一味上好的药引子呢。

  哥,你说的我都知道。我知道你和父亲母亲都惦记我,但我不想回去。

  回去有什么意思呢,姐妹们也不愿意同我来往。如今在外头住了这些时日,我也想明白了,与其回去同她们斗嘴攀比,倒不如跟着舅母在外头做些有用的事。

  你不知道,我如今的日子可有意思了呢,天天忙的不行。而且也不是我一个人在这儿,咱们表姐,就是咱们舅舅的长女,涫彤姐姐也在呢,大事都是她来安排,我只打打下手罢了。

  舅母平常也来,只是今日不在,听说又去参加太太们的赏花宴了,顺道化个缘回来,我跟你说呀……

  阿烁正兴致勃勃的要说另一件事,忽听里头一缕清润爽朗的声线传来,阿烁。

  三人抬头一看,只见一个身着绛色窄袖衣服的女孩子在远处站着,嘴角含笑看着这边。

  见她走来,阿烁扭头笑着叫了声,姐姐。

  这女孩笑容明媚,行为爽利,灿儿看着她仿佛有些面熟,细想想,她眉宇间倒是有他母亲的样子。

  想必这便是他舅舅的长女,阿烁嘴里的涫彤姐姐了。

  那女孩含笑问阿烁道,阿烁,这两位是你朋友吗。

  哦,姐姐,这是我哥哥,这位是我五姐姐的伴读,也是我唯一的朋友,簌絨姐姐,他们就是来看看我过的怎么样。阿烁道。

  涫彤听郑灿是皇子,并没有急着行礼问安,反而看着他们笑了笑。

  原来是表弟啊,我竟从不曾见过,原来是这样的一表人才,风姿迢迢啊。涫彤看着郑灿一脸欣赏。

  郑灿一个男儿,素日里也知道自己长得好,只从不曾被人这样直白的夸过。

  如今被这个涫彤表姐上来这么一说,倒有些害羞了,但他还是对她行了个平辈礼道,表姐好。

  嗯,好!苏涫彤一派大方飒爽的样子。

  又看着簌絨笑道,原来这位便是簌絨姑娘,长的真好看。早听阿烁说在宫里时你待她甚好,与那起子酸腐小姐不是一个样儿,姑娘心性儿好,着实让我钦佩。

  簌絨看着苏涫彤十分诚恳的表情,内心十分有好感,笑道,不敢当,涫彤姐姐过奖。

  苏涫彤摆手一笑道,不必客气,今日咱们一见以后便是朋友了,得空了且来这里找我,我带着你们出去逛。

  对呀,在这京都里头逛着玩儿,涫彤姐姐可是行家,这近旁的哪个坊市哪条街,没有姐姐不知道的!阿烁有些自豪地拍着涫彤的肩膀。

  郑灿道,既如此,现下便去外头转转吧,咱们也好不容易出来一回。

  苏涫彤想了想道,三里铺最是热闹,咱们上那儿去吧。

  众人道好。

  三里铺不同于银碗胡同和安乐坊,那是京都里有些地位的人逛的地界儿。

  三里铺里摆摊的小商贩更多一些,有推着小车卖糖葫芦的老翁。还有吆喝着卖菜卖瓜的妇人,有简陋至极的木匠铺子。还有现买现做的糖人儿。

  同他们刚刚逛过的相比,又是另一番不同的热闹情态。

  嬉笑怒骂,市井俚语充斥于耳。郑灿看着这些,打心眼儿里认识到了什么叫人间烟火,民生百态。

  阿烁其实也没怎么来过这里,她和簌絨俩人手拉着手到处看着,最后在一个吹糖人的摊儿上走不动了。

  涫彤见此,便从怀里掏出几文钱来与那吹糖人的老翁,嘱咐他为两位姑娘捏两个喜欢的人物。

  阿烁要一个,王昭君簌絨要一个,白娘子。

  那老翁笑着应了,随即取出两块泥来,各种小工具摆弄一番,人的五官便出来了。

  三个姑娘颇有兴趣的在一旁看着。

  郑灿在旁看了一会儿,心里一合计,对她们道,你们先在此处逛逛,我自己到那边看看,过会子再来找你们。

  姑娘们道好。

  谁知郑灿离了她们,撒腿便朝街头跑去了。

  少年一路气喘吁吁,离了三里铺来到银碗胡同,重又去了开头见的那家脂粉铺子。

  他抬袖擦了擦额头的汗才抬腿进去。

  正巧那掌柜的不在里头,只一个伙计在招呼客人,看见这个锦衣俊美的少年人便知他是刚刚来过的那个。

  但他只作不认得,笑着迎上去道,小公子,要点什么?

  郑灿视线环绕一周,指了指架子上那个锦色盒子道,那个物件儿,给我看一看。

  伙计径自爬上墙梯将那盒子取下来交给郑灿道,小爷,这东西就一件了。

  郑灿仔细看了看,的确是适才簌絨看上的那把红豆梳子。

  他想了想,抄手从腰间拽下了一个玉坠子,递给那伙计道,我拿这个来换,怎么样?

  伙计接了这形状灵巧的玉佩来看了一番。

  他虽看不出来这上头雕刻的花纹,但他看色泽知道,这是十分罕见的独山玉,极富贵的人家里才有。

  他赶忙应了,好好儿的将这公子送出了门口。

  郑灿将小盒子揣进怀里,有些欣慰的低头笑了笑。

  他看了看空荡荡的腰间,心里到底是有些惋惜的。

  那是他父皇赐给他的随身之物,虽从雕刻上看不出名贵,但是极其罕见的独山玉。

  可是如今,他还是换出去了。

  他兀自叹了口气又往三里铺赶去。

  阿烁这厢见她哥哥这么长时间才来,不免怨怪了一番。

  四人又略逛了逛,涫彤看天色有些晚了才道,院里事多,她们要早些回去了。

  又安置郑灿和簌絨早些回去,待到天晚了必然有许多不便。

  阿烁连连道是,如此便要跟着苏涫彤往悲田院去了。

  郑灿看着阿烁离了他们一大段距离,又大声将她喊回来。

  哥,怎么了?有事要嘱咐我么?阿烁道。

  郑灿看着她道,你,你真的不同我回去么,父亲很惦记你。

  阿烁看着他哥哥,眼里有些不舍。

  哥,我知道你们惦记我,家里只有你和父亲母亲是真的为我好。可是我不能跟你回去。

  你看看这京都的大街上,如今你还能瞧见一个乞丐讨饭的光景嘛。这都是母亲和舅母她们的功劳。你瞧如今这些人安居乐业,有吃有喝的,这是父皇半辈子励精图治劳心劳力才换来的呀!

  哥,我以前一直觉得我是个孝顺的女儿,可是自从我来了这里才知道,父皇母后的劳累和辛苦,绝不是我在跟前撒个娇,讨个巧便能抚慰的。

  咱们的父母真的太不容易了,他们比这世上任何父母都要辛苦,因为他们不仅是你我的父母,更是这天下人的父母。

  我不想回去锦衣玉食着天天跟别人吵架斗气了,那没有意义。我就是不会作诗作词,我也不想难为自己了,我觉得自己现在的日子平和而真实,是我想要的。

  阿烁不管他哥哥惊讶复杂的眼神。

  低头笑了笑看着他道,哥,我知道你疼我,有空你就来看我吧,回去告诉父亲母亲我这里很好,不缺什么。

  说完也不管他哥哥还有没有话要说,径自转身离去。

  郑灿看着阿树离去的身影,震惊在那里,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他不相信自己那个骄纵任性,不讲道理,唯我独尊的妹妹,能说出那样一番话来。

  他看着这烟火气十足的芸芸众生,也开始忍不住的思考。

  他着实没有想到,自己那个娇蛮任性需要一直呵护让着的妹妹此刻竟然让自己觉得这样愧疚和无能。

  簌絨看着郑灿在那里发着呆不动弹,轻轻上去将他唤醒,殿下,时日不早了,我们也回去吧。

  郑灿叹了口气,扭头看了看天边泛黄的日落。

  点点头,温柔的看着身边的女子道,好,我送你回梁府。

  梁府并不在这里,而在十里地之外云华街上,郑灿只好和簌絨穿过三里铺和银碗胡同往云华街上去。

  伴随着暖融融的夕阳,郑灿带着自己心爱的姑娘走在街头。

  他看着这个女孩贞静和婉的面容,灿若星河的眸子里看着他就有光散出来似的。

  心头一暖,耳边虽然杂乱,偶尔有一两声,街边店铺小二的吆喝,或又冒出来孩童的喊叫。

  总之是各种各样的声音,只让他觉得是这热闹才衬出了平静美好。

  他明白阿烁为何不愿意同他回去了,纵然他们不缺父母的爱护,有母亲为他们用心打造出来的家常感。

  但是,这终究比不上这里的烟火气。

  他看着身旁的姑娘笑了笑,牵着她朝着华美的夕阳走去。

  当月上柳梢头的时候,俩人终于磨蹭到了云华街的街头。

  殿下,我这便回去了,你也早些回园子吧,免得让娘娘和陛下担忧。

  你等等……

  郑灿说完,从怀里掏出一个锦色盒子递到簌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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