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经论道的太后 第42章

作者:赤色鸳鸯肚兜 标签: 古代言情

  这般想着,我倒也慢慢接受了。

  开始盘算着看能不能给这位女婿按个过得去的身份,哪怕是哪家的旁支庶出呢,说出去也好听不是?

  这般想着,我心里倒宽慰了许多,忙吩咐苏泽替我召诰命夫人们进宫开茶话会。

  京都里豪门显贵的不少,只是也不能太显贵了,重要是踏实可靠。

  待同一个个的夫人们家长里短的半天以后,我就又犯起了愁,到底是做东昌府的远房侄子好,还是西荣府的娘家外甥好呢,想了半天还是不能决定,只好再同皇帝商议。

  不想皇帝却道阿烁的事并不着急,往后缓着办就行了,正好再瞧瞧那孩子的品行如何。

  这里倒是有一桩麻烦,江浙那里新修的河堤塌了,淹毁了许多良田不说,死伤的百姓也不少。

  我惊道,那河堤不是前两年才修得么,当时拨了不少钱,京里头也派人了,何至于这么两年便不中用了?

  皇帝道,这里头有大问题,说不准就和朝廷里头的谁勾结着,可是朝廷里头盘根错节的,最怕的便是那日在跟前的出了岔子。

  子新当差也十多年了,朕一向很是信任,朕打算过了年便将他擢升为河道总督,让他亲自替朕去瞧一瞧,你看怎么样。

  外放虽说受些苦,可是食君之禄,担君之忧。都是应该的。

  况且江南河堤是关乎老百姓的大事。

  不料皇帝接着道,朕打算让灿儿跟着一道出去长长见识。

  我听了不语,很有些不舍在心头萦绕,官员外放一般三年或五年一任,此去便是数年不能在身边了,况且贪污腐败的案子最是难掰扯不清。

  但我知道皇帝自有他的道理,还是勉强道,历练历练也好,免得他不知轻重。

  皇帝见我有些忧虑宽慰道,灿儿如今十七岁了,虽不老成,倒胜在精干,此番去了好让他见识见识官场上的人心险恶,一直套在父母的眼巴前到底不能成事。

  他年纪轻,又没有功绩,因此不能封爵位,但是朕琢磨着,到时候便按照郡王的份例,给他拨上一百亲兵,也好在路上护卫。

  眼看着皇帝是定了,我虽心里不踏实,但也知道皇帝说的都在理。

  只道,既如此,那我这便替他备着了,虽说过了年才走,到底去的日子长久。

  还望陛下时时提点他,虽说跟着他舅舅,到底人生地不熟的。

  皇帝笑道,你别忙,此时离过年还有日子呢。

  我点点头不再说话,心里却盘算起了别的事。

  三皇子如今孩子都满地跑了,前两年几位公主也都出降了。

  宗族里哪怕比灿儿小两岁的公子也都订过亲事了。

  如今我和皇帝不提给他说亲的事,反而如今把他打发到外头,这事落在别人眼里不知道又要做何想头。

  不是我不替灿儿张罗,这两年,他也曾支支吾吾地同我提过两回他跟梁家姑娘的事。

  我虽然没有正面拒绝过,但是顾左右而言他的,他又不傻,尤其如今又日日跟着在前朝办差,想来也能明白一二。

  因此后来,他也渐渐地不再问了。

  我也不着急跟他说别的姑娘,我明白的,他自己若不能放下,娶了谁都是祸害谁。

  好好儿的姑娘,谁不是自小被家里疼的爱的,凭什么跟着他委屈一生呢。

  皇帝也跟我提过两回灿儿的亲事,我把缘由同他一说他也罢了。

  因此便一直拖着,拖到如今他妹妹都要盼着招驸马了,他还是不咸不淡的没有着落。

  我私下里想着,年少的爱情固然是让人难忘的,可是再怎样坚若磐石,到底不能经得住时间和距离一点一点地蚕食,如今灿儿外放也好。

  到时一去三年五年的,莫说别的人事变更,心境磨炼,只两人见不着也摸不着的,靠着两封薄薄的书信,不肖我多说,迟早会淡的。

  我原本计划着,郑灿明年就要随他舅舅外任了,郑烁也还不曾出嫁。

  趁着儿女都在,一家子好生在一块儿过个年。

  谁知临近年关北边又不得安生。

  入冬的时候,鞑靼那边出来了消息,说是老汗王的长子联合部下杀了自己的父亲,自立为呼延台吉。

  这位呼延台吉一甫上位便撕毁了老汗王同中原朝廷订立的燕州之盟,趁着我们这里欢天喜地的过年,联合周边的各部攻打中原。

  北疆驻军一时不防,在除夕那夜不仅遭了偷袭死伤数百人,连粮草都被人烧了大半。

  第二日原本是大年初一,北疆的将士们连口气儿都来不及喘,便要面对蓄谋已久来势汹汹的鞑靼各部精锐。

  消息传到京都,皇帝大怒,来不及论罪便派了宋将军的儿子带兵前去支援。

  饶是如此,王师也要数日才能抵达。

  战场上瞬息万变,毕竟数日之功,又怕北疆驻军一时不能抵挡。

  皇帝亲自修了国书,派使者送到了同在北方盘踞的漠北王庭,希望他们可以出兵相助中原抵挡鞑靼。

  漠北原是靺鞨部的后裔蔑尔乞人建立的政权。

  当年蔑尔乞锡部虽被鞑靼屠杀,但还是留下了自己的后代,这些人后来逃亡到了鄂尔浑河流域,在那里生根发芽,建立了漠北政权。

  因为漠北人的祖先曾被鞑靼屠杀,因此漠北与鞑靼之间天生便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

  况且近年来漠北的商人到中原来通商贸易,我朝也一直礼敬有加,多番照顾。此时他们断断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

  意料之中的,漠北可汗收到国书第一时间便派兵前往北疆,抵挡了鞑靼各部精锐的猛烈攻势,在战场上争取了时间,等到了中原从京师来的精兵良将。

  等到出了正月的时候。鞑靼那边一看没有胜算,周边的小部落们也不愿再受呼延台吉忽悠了,各自收拾了人马,作鸟兽散了。

  至此,战事暂时告一段落,北疆才又恢复了平静。

  皇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重重地叹了口气。

  便将折子扔给了我,他自己则曲起一条腿靠在软榻上闭着眼睛一言不发。

  我细细瞧了折子心里方才安心,连连吩咐外头端了膳食来给用过。

  这两三个月来,别说好生过年了,他连饭都不曾好好吃过。

  他心疼北疆的百姓们不仅要经受寒冬,还要经受战火。又觉得是自己不曾时时过问,错信原驻北疆将领的原因。因此自责了好一阵子。

  这厢既各自安生了,我也不求别的,只想让他好生吃点东西,睡一觉罢了。

  谁知厨房刚做好端上来,皇帝已靠在榻上沉沉的睡着了。

  我不忍叫他,只好吩咐皇帝身边的总管,将饭菜先在火上喂着,等皇帝醒了再让他用就是了。

  原本想着我自己也回宫睡会子去,这两日实在是太累了,谁知刚进宫门便迎头撞上来一个胖乎乎的姑娘。

  我低头一看,原来是阿扎。

  娘娘,我父汗当真不在了么。

  我叔父呢,也被他们杀了么,我想见他们,你让我回去好不好,娘娘,你让我回去好不好……

  她大大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却不曾滴落下来,只是一声声叫着我,怕我不应。

  我握着她的手。

  先进去吧,进去再说。

  阿扎,你没说错,乌合苏可汗被自己长子所杀,你叔父在混乱中被人毒死,已有三个月了。

  她松开了拽我的手,不再说话,只咧着嘴抽泣的说不上话来。

  她站了一会儿,抽泣声越来越大,忽然瘫坐在地上,拿手去捂着脸大哭……

  我不多言,只静静地等着她哭的差不多了,才伸手将她从地上拽起来,再将她引到我身边坐下。

  我看她依旧哭的止不住,遂搂过她将她抱在怀里低声道,好好儿哭吧,哭了这一回下回再不能了。

  她抽抽噎噎的道,再没有人疼阿扎了……世上再没有人疼阿扎了……

  不知过了多久,等她哭的不厉害了,我才替她擦去脸上挂着的泪水,道,知道你父汗和你叔父为何送你来这儿么。

  知道。

  为何。

  呼延哥哥容不下我,他会杀了我的。

  是啊,他们将你送来这里,就是想让你活着的,你就更得好好儿活着才能对得住他们的苦心,你道是不是?

  她不说话,只是还在伤心地哭着。

  我看着她的样子一阵怜惜,她和我的女儿一样的年龄,一样的惹人疼爱,却不能待在自己家,要千里迢迢到异国他乡来寻找活着的机会。

  如今亲人惨死,此生再没有相见的机会,她安能不痛?

  我抱着她温声道,往后啊,娘娘就是你的亲人,我照顾你,你听我的话,好不好?

  她点点头,抽噎着不说话。

  刚过完年,外头还是冷的紧。檐廊下挂着的冰锥如今连水都不滴了,但好在我殿里的炭火总是足够的。

  因此不觉得很冷。

  这厢,阿扎哭了一会儿便倒在榻上睡了。

  我给她盖了毯子,兀自盘腿坐着烤火。此番我甚至想着,不若往后就让阿扎住到我宫里来,既隧了她的愿,也好看着她不让她出去晃悠。

  毕竟如今我朝与鞑靼关系紧张,如今宫里天天晃悠一个鞑靼人,免不了让人生了什么想法。

  再者,反正灿儿也要外任了,三年两年的我也见不着他。

  阿烁呢,自从云朗的事我给她松了口,早窜的没边儿了,一天到晚高高兴兴的去外边踅摸地方建公主府,我更见不着。

  还不如让阿扎来同我作作伴儿。

  如此想着我便找了机会同皇帝说了,皇帝听了倒没别的意见,只说怕她扰了我的清静不能好好休养,又道,阿扎若能陪着我打发日子,他自是没有不准的。

  皇帝是个厚道人,虽说鞑靼此番做的不厚道,但这不是阿扎的错。

  况他叔父在时为了两边的安定也是想尽了办法的。

  此番不能得善终恐也是在对中原朝廷的态度与呼延台吉不同之故。

  因此皇帝并没有要迁怒阿扎的意思。

  由此,阿扎便在我这里住了下来,闲的时候,我便教她下棋读书打络子。

  我虽下棋也不甚精通,但也只图个乐子罢了。

  我们两个一大一小,中间再加上个苏泽日日毒舌。

  这日子竟有了些早年间儿女承欢的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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