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娇 第55章

作者:白糖三两 标签: 天之骄子 情有独钟 宫廷侯爵 古代言情

  “去玉衡居见他?”

  晋青说道:“主公料想娘子对他有疑心,不肯踏入玉衡居的门,特请娘子去碧波水榭一聚。”

  薛鹂听到这句,不知怎得心中也不大好受。

  因此便没有多想,无奈道:“我与阿娘说一声便来。”

  姚灵慧缠问了薛鹂许久,料想她是要去见魏玠,无论如何也不肯让她前去,更是要陪着她一同去见魏玠。薛鹂说的口干舌燥,总算说服了姚灵慧,然而待她走到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薛鹂遥遥地看过去,能见到水榭边的树下是魏玠的身影,他微仰着头,似乎在看树上的雀鸟,身影显得格外寂寥。

  正好此时,有一行人也从小道上经过,魏礼站在其中,并未立刻出声。

  薛鹂见那些人眼熟,其中不乏有与梁晏交好的三两个纨绔。其中一人见到魏玠,面上立刻多了几分讥讽,也不知附在友人身边说了什么,他们立刻哄笑了起来。而后那人躬身捡起一颗石子,唤道:“魏兰璋。”

  魏玠微微侧目,朝着声音的源头看去。

  随后那人便将石子抛掷出去,魏玠不躲不避,被石子砸中了额角。他微皱了下眉,知晓是有人戏弄他的雀目,尚未等他出声,便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后便听到方才嬉笑的人痛呼出声。

  薛鹂见到眼前的画面,脑子里仿佛有轰的一声响,也不知哪来那么大的火气,气得她心脏狂跳不止。躬身找了一块石头,尚未掂量大小,便跑过去狠狠朝着那人砸了过去。

  “你是梁晏的未婚妻?”那人张口要骂,看清了薛鹂的面孔,又捂着额头龇牙咧嘴地问她。

  紧跟有人惊呼:“流血了流血了!”

  “好生大胆,你可知这是何人?”

  薛鹂怒气冲冲,丝毫没有理会那些责问,先看向魏礼:“你方才傻站着做什么?你是死的吗?”

  魏礼被她骂到冷下了脸,而后那几人立刻也讥讽起薛鹂来,扬言要处置她。

  薛鹂冷笑一声,挡在魏玠身前还想再说上两句,便听见身后的人低笑了一声,说道:“我还当你不来了。”

第80章

  薛鹂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恼火些什么,魏玠跌落尘泥受人欺辱,这不是她从前一直想要见到的吗?她嫉恨魏玠身份高贵,生来便是天之骄子,盼着有人也能踩碎他一身傲骨,如今当真有人戏弄魏玠,她却气得失去了理智,连一贯伪装的楚楚可怜都忘了,竟冲上前替他出头。

  薛鹂很愤怒,也不知究竟是愤怒欺辱嘲弄的人,还是愤怒她自己这样没出息,竟轻而易举地对魏玠心软了。

  魏礼被薛鹂骂了一通,面上着实无光,然而他到底是理亏,只好替有人赔罪道:“宋郎君并无坏心,只是与兄长逗趣,一时失了手,还望兄长莫要放在心上。”

  那人也只是性子顽劣,想戏弄魏玠嘲笑他两句,替梁晏也替自己出口气罢了,并未想过真的伤到他。反而是薛鹂气急之下随手找来的石头大而坚硬,砸在他头上疼得他险些直不起腰来,脑子一阵阵地发黑。此刻捂着额头,只觉得有热流往下淌,血一直蜿蜒到了他的眼窝。

  “你胆敢伤我?”

  “我便是伤了,你待如何?”薛鹂毫不退让,一向娇美的容颜多了些凌厉。

  总归她如今还在魏府,魏植无论如何也会护着她,何况她明日便动身离开洛阳,还畏缩着怕惹事不成。

  魏玠没有理会那些人,视线也仅仅落在薛鹂身上。

  魏礼不想将事情惹大,以免惊动了魏恒,刚好触到了他的怒火,安抚了宋郎君后又替他们给魏玠赔了罪。

  离开之前又不禁说道:“过几日我便要回到军中了,兄长何日动身?”

  魏玠淡声道:“尚未得知。”

  说完后,有人小声嘀咕道:“铸成如此大错,还想回去领兵不成……”

  魏礼问过后,别有深意的目光落在薛鹂身上,也不知为何哂笑一声,带着人绕开他们离去了。

  小径重归寂静,薛鹂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质疑道:“你为何不躲开?”

  “视物不清。”

  “你分明是有意不躲,好叫我看见。”薛鹂说着,心上却像是被什么勒紧了。

  “你看见了又如何?”魏玠问过后,她又噤了声答不上来,支支吾吾了好一会儿。

  魏玠继续说道:“既对我无意,又想着早日摆脱我,何必还要替我出头?”

  薛鹂被他问的哑口无言,没好气道:“我心地良善,见不得他们仗势欺人不成吗?”

  此话一出,倒是魏玠先笑了起来。

  薛鹂也觉着自己说这番话实在无耻了些,忙问他:“你寻我来究竟有何事?”

  “想见你一面。”他的语气略显无奈。“只可惜天色已晚,看不清你的面容。”

  薛鹂忽然间觉着魏玠可恶极了,魏玠分明处处逼迫她,将她束缚在玉衡居不得自由,又强占了她的身子,待她常常是威逼利诱。偏他如此可恨,又要露出一副爱她至深的模样,让她竟也没骨气地心软了。

  薛鹂心上泛酸,嗓音不禁变得滞涩。“此处没有旁人,你且告诉我,你的身世究竟还有多少内情?”

  “你是想知道我的身世,还是梁晏的身世?”

  她睨了魏玠一眼,闷闷道:“有何不同,你怎的还计较这些?”

  “若是为了梁晏,便不必问我。”魏玠的语气冷硬,像是真的在生闷气一般。

  薛鹂小声道:“此处太过昏黑,我送你回玉衡居。”

  魏玠面色稍缓和了些,找到她的手抓紧。

  薛鹂来到玉衡居以前特意与姚灵慧交代过,何况明日她便要启程离开洛阳了,料想魏玠如今的处境也不敢对她做什么。

  再次来到玉衡居,薛鹂在院门前顿了一下才走进去。

  魏玠的侍者还是从前那几人,这些人只效忠于他,并未因他的身世而有多少变化。

  想到自己与魏蕴别过后,晋青立刻便来寻她,多半是魏玠知晓她让人打听玉衡居发生的事,因此也无所谓遮掩,直言道:“平远侯派心腹前来究竟所为何事,是想替侯夫人正名,还是想找郡公算账?”

  毕竟自己的妻子与兄长通奸,如今闹得满城风雨,让他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他定是怒不可遏。若不是身在战场,兴许还要亲自赶回来砍杀了魏恒。

  “当年之事另有蹊跷,并非三言两语可说清,照侯夫人遗书上所说,我是平远候之子,与父亲并无干系……”

  魏玠说起这些事的时候,面色平静,语气也淡然,全然不似一个局内人。好在此事虽混乱,魏玠却说的细致,很快她便明白了。

  梁晏之所以勃然大怒,并不止是魏恒强要他认祖归宗,而是由于平远侯一早便知晓他的身世这回事。平远侯对梁晏的严厉是出了名的,也是因此才使得他处处与魏玠比较,若要深究起来,他之所以凡事都想压过魏玠一头,也是由于平远侯时常用魏玠鞭策他。

  似乎在平远侯眼中,梁晏处处都不如魏玠

  如今知晓了二人真正的身世,似乎一切便有了缘由。

  因为魏玠才是他的儿子,而他一早便知晓,所以从未将他视为亲子。

  得知这一切,梁晏心中悲愤,这才在玉衡居前失了态。

  平远侯夫人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做魏茵,只是已经很久没有人提起过了。平远侯命人送来的书信中除了一封遗书,还有他写给梁晏的书信。只是梁晏一时气昏了头,没有看出信中的愧疚与慈爱。

  反倒是魏玠,连只言片语都没有。

  当年梁氏一族被牵扯进谋逆的案子,平远侯又在北上抗敌,偌大的侯府无人支撑,剩下生产过不久的侯夫人,她口不能言,自是又委屈也无处言说。

  魏恒时常会去看她,大夫人知晓夫君疼爱这个身世可怜的小妹,也时常去帮衬一二。

  魏恒一向不满平远侯的存在,几次对他不利,魏茵知晓梁氏此次遭难,多半是有魏恒在背后做推手,倘若魏恒心狠,她的夫君定要战死沙场。

  成婚前,魏恒便以兄长之名将她占有,魏氏的家长匆忙将她嫁与平远候,为的便是绝了他的心思,却不想他依然纠缠不休,即便她与平远候夫妻恩爱,仍是没能让他死心。

  魏茵一向软弱胆怯,受了欺负也不知该如何反抗。她暗示魏恒孩子是他的子嗣,以魏恒疯癫的性子,绝不会任由自己与她地孩子叫平远侯父亲。而他果不其然调换了两个孩子的身份,有他的儿子在侯府,魏恒也会手下留情,不至于赶尽杀绝。倘若梁氏覆灭,他与大夫人的子嗣便会被处死。

  魏恒待人凉薄,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亦如是,他与大夫人还会有许多的子嗣,送出去一个也不打紧。

  魏茵听闻夫君在战场上遇袭失去了行踪,病得也愈发重了,替换两个孩子,一是为了护住孩子的安危,二是对魏恒怨恨。然而事发后,看着襁褓中的梁晏,想到温柔贤淑的大夫人,她心中始终愧疚不已,便想要将真相说出去,然而不等她寻到机会便撒手人寰了。

  魏恒一向监视者她的书信往来,魏茵无法告知平远侯这一切,便将遗书缝制在了给平远侯的冬衣中。

  平远侯再回到洛阳,侯夫人已经病逝,剩下的只有她亲手缝制的冬衣与一个哇哇大哭的孩子。

  他颓丧了许久,试着独自将梁晏抚养长大。魏茵缝制的冬衣他不舍得穿,也仅仅是珍藏起来,偶尔放在床头用以思念亡妻。后来因意外发现了冬衣中的书信,梁晏已经到了六岁的年纪。他才知晓当年发生的事与魏恒有关,知晓魏茵受了多大的委屈,而他竟抚养了仇人的孩子多年。

  然而他时日已久,他对梁晏有了情分,眼看魏玠年幼便享有美誉,又不愿将魏玠扯进风波中。他本想将梁晏抚养成一个一无是处的废人,往后魏玠成为魏氏家主,他再告知魏恒真相,足以令他含恨而死。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竟不知为何走到如今的境地,离他当年所想早已偏离了。若不是魏恒将脏水泼到死去的魏茵身上,让她死后还要背负着勾引亲兄长的罪名,他不会让梁晏知晓这些事。

  得知这层旧事后,薛鹂沉默了好一会儿没有出声,良久后才说:“郡公实在是咎由自取。”

  兜兜转转,多年的执念成全的只是一个笑话,荒唐了半生,竟是什么也没能得到。

  魏玠并未评价魏恒的得失,只是平静道:“天地为炉,造化为工,世间万物都是在苦苦煎熬罢了。”

  薛鹂不禁唏嘘,然而知晓了魏玠并非乱|伦所出,她心中也好受了许多,无论如何,至少不必背负着那样难堪的身份。

  “那日后呢……日后你要如何?”

  “陛下命我将功赎过,奔赴成安郡抵御叛军。”

  薛鹂犹豫了一下,委婉道:“既如此,这样要紧的军务在身,你我又分别在即,不如将我的毒解了如何?”

  魏玠扭过头,面上看不出喜怒,黑沉沉的眼眸直直地看着她,直看得她心虚不已。

  刚好侍者端上来两碗甜酿,魏玠的指腹摩挲着书案的边沿,目光缓缓从甜酿移到了她的脸上。

  “鹂娘,你想清楚。”

第81章

  这便是不肯放过她了?

  薛鹂深吸一口气,方才生出来的一点同情立刻消失了干净。

  果然,即便魏玠面上再如何温情款款,手段是丝毫不肯留情的。宁肯将她毒死,也不愿放她一条生路,还说什么喜爱她的话。

  薛鹂越想越气,也不想再与魏玠多说,立刻冷着脸站起身要走。

  魏玠没有起身拦她,只是语气显得格外失落:“鹂娘,陪着我便如此叫你厌恶吗?”

  薛鹂没好气地回他:“你若真心喜爱我,应当是盼着我一切都好,怎能为了一己之私给我下毒,宁肯我死也不能嫁与旁人,并非我无情,分明是你不懂得如何爱人,陪伴在你身边,叫我日夜不得安稳。”

  魏玠默了默,说道:“我的确不如梁晏大度,能容忍你离我而去。”

  薛鹂听他又提起梁晏,心中愈发不耐,脚步走得更快了。然而不等走出门,便听到身后的魏玠淡淡开口:“无需解药。”

  “什么?”她愣住了,脚步也停滞在原地。

  “不用解药,你身上的毒已经解了。”

  “解了,何时解的?”薛鹂皱起眉,不禁怀疑道:“你当真没有骗我?”

  魏玠垂下眼,望着那碗甜酒酿,目光显得有几分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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