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雪落蒹葭
李琬琰按计划撤兵,却在到达绍河时,因连日暴雨,河水涨位,挡住大军去路。
***
萧愈在杀出重围时,中了敌军荼毒的箭矢,在回程的路上昏倒。
南境的雨一连下了十余日。
吴少陵每日都在发愁,距李琬琰约定好的归来之日,已经晚了五日,他们之间早在十日前便断了联系。
吴少陵派了无数人去找,都没打听到李琬琰和大军的丝毫下落。
吴少陵从校场回营,被不知从何处走出来的何筎风当街拦住。
这几日长公主失踪的消息渐渐瞒不住,何筎风和从京来的禁军将领几乎每日都要拦住吴少陵询问李琬琰的下落。
吴少陵看着拦在马前的何筎风,立即勒紧缰绳停住马,他快速翻身下马,走到何筎风身前:“何院首…长公主还没有下落。”
吴少陵如实相告,语气难免有点颓废,今日何筎风倒没有像往常一般追在吴少陵身边不放,反而有些平静。
“摄政王醒了。”何筎风抬眼看了看吴少陵,他话落便转身离去。
吴少陵与何筎风视线对上,他明显能看到何筎风眼底密布的血丝,他的背影透满了疲惫。
吴少陵站在原地目送何筎风的背影走远,他像是终于意识到什么,立即翻身上马,直奔帅帐而去。
吴少陵跑到帅帐外下了马,三步并两步的向里面跑,可当他跑到帐门前,脚步忽而停住。
他突然想起,萧愈还不知李琬琰带兵去绍都救他,更不知道李琬琰至今失联。
吴少陵忍不住扶额,他在帅帐门前来回踱步,半晌终于撩开帷幔走进去。
入内,发现众人皆在,萧愈阖着双目坐在床畔中央,他脸色苍白的厉害,云慎正在替他包扎身上的伤口,贺兰辰和贺兰月站在床榻两边。
今日贺兰月倒是乖巧,红着眼睛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看着萧愈,还知道帮云老递剪刀或者绢布。
霍刀站在最远处,第一个看见他走近来,两人对视一眼,霍刀瞬间明白吴少陵心中所想。
吴少陵进来的脚步声,惊动床榻上的萧愈睁开眼睛,他的目光寻声望过去,在看到是吴少陵时,似乎暗淡了几分。
云慎手法利落的替萧愈包扎好,俯身退到一旁,贺兰月立即上前,她蹲在床榻前,红着眼睛望着萧愈:“对不起…愈哥哥…都怪我,我不该乱跑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愈哥哥,我亲手做了参汤,你要喝一点吗?”贺兰月擦了擦眼泪,转身从一旁的食盒中端出一碗参汤,双手递到萧愈面前。
萧愈的目光落在贺兰月递来的参汤上片刻,随后抬眸,目光在帅帐中寻找一圈,最后落到站在最远处的霍刀身上。
“长公主去哪了?”
作者有话说:
第52章
霍刀蓦然听见萧愈的询问, 一时间自然手足无措,他迟钝的张口,正要回答, 被一旁的吴少陵抢先开口。
“回王爷, 京中有急事, 长公主回京了。”
吴少陵话落, 引得帅帐中原本有些紧张的几人一愣。
霍刀闻言意外看向吴少陵,在与他对视一眼后, 立即回神,也有些紧张的跟着点头附和:“是…回王爷,长公主殿下提前回京了。”
贺兰月扭头看向身后合起伙骗人的吴少陵和霍刀, 她又转回头, 将手中的参汤捧得更近:“愈哥哥,你伤得这样重, 别想旁的了, 喝些参汤吧。”
帅帐中再次陷入寂静, 萧愈未看身前的贺兰月,他的目光落向远处,直直的看向吴少陵和霍刀。
霍刀被萧愈看得紧张,久了连站姿都发僵。
吴少陵在萧愈的注视下也越发心虚, 又赶忙补充:“长公主是在知道王爷您脱离危险之后才走的……”
帅帐中不知寂静多久, 萧愈疲惫的闭上眼睛:“你们都退下吧。”
吴少陵等人闻言如释重负, 连忙行礼告退, 只有贺兰月看着手捧的参汤有几分恋恋不舍。
众人退出帅帐, 等走远了, 霍刀才敢开口问吴少陵:“你怎么能对王爷撒谎?”
吴少陵听着霍刀的问, 有些颓废的叹了口气:“王爷刚捡了条命回来, 我现在哪敢告诉他实话?”
吴少陵再了解萧愈不过,以他的性子,若直言相告,他必然立即就要去找李琬琰。
他还记得刚刚突破重围,和萧愈的人马汇合时,萧愈满身的伤,见到他的第一句话便是问李琬琰,问她身上的伤有没有好,问他被围的消息有没有瞒着她。
他当时哪敢直言告诉萧愈,说不仅没瞒住李琬琰,还让她带着伤领兵去围绍都。
吴少陵当时只敢骗萧愈,说李琬琰正在营中等着他,本想着回了营中再如实相告,萧愈要骂要罚都好,不想撤兵时,安明栾那边眼看败绩,便用阴招,萧愈为他挡了一箭,箭头有毒。
萧愈昏迷在半途,回营后好容易脱离危险,李琬琰那边却断了联系。
“我若告诉王爷李琬琰现下生死未卜,他肯定要亲自去寻,他现在的身子哪经得住这样的折腾。”吴少陵话音刚落,一旁的贺兰月立即点头:“少陵哥哥说得对,我们一定要瞒住王爷。”
吴少陵闻声回头看了眼贺兰月,终究没说什么,他又看向霍刀,抬手拍了拍他的肩:“其余的事都交给我,你只要悉心照顾王爷便好。”
云慎一直沉默站在一旁,他看着吴少陵离去的背影,摇了摇头,长叹一声。
***
“报!属下清点过,存粮还够大军十日之用。”
李琬琰坐在火堆前,燎燎火光映着她的身上银色的铠甲,浓密的墨发梳成一个利落的高马尾,露出光洁白皙的额头。
李琬琰闻声抬起头,看着跑来禀告的士兵:“绍河的水位退了吗?”
“回殿下,陈将军刚刚亲自带人去探查,还未回来,昨日已退至两米了。”
李琬琰命人退下后,拿出地形图,她们如今所藏匿的地点是距离绍都不远的山林中,十多日前她带着大军按计划回程,却在行到绍河时发现河水因连日大雨暴涨,渡河艰难。
前是滔滔河水,不慎便要葬身鱼腹,后面是安明栾的援兵,一旦遇上,一万对五万,鲜有胜算。
进不能退不得之际,李琬琰只能兵行险招,反其道而行,带兵直奔绍都方向,倒有幸与安明栾从东边追来堵截的援兵错开。
李琬琰本已下定决心在绍都城下决一死战,却在途中偶然发现一座未曾标画在地图上的山林,立即掉马,带兵躲入山中,暂避锋芒。
最初入山的几日,连日暴雨,派了兵去前线探查,安明栾的军队被阻拦在绍河南岸,以为幽州军已经渡河,等了两日不见水位下降,便撤兵回了绍都。
雨势渐小后,李琬琰也派人去寻找其他回去的路线,但无论总哪条路,总是躲不过绍河。
李琬琰只能带兵守在山林里,苦等绍河水位退去。
她与吴少陵失联也有半月之久,她至今也不知萧愈的安危,不知吴少陵究竟有没有突围成功,救出萧愈。
山洞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李琬琰合上图纸抬头看去,见吴少陵的副将陈元从外面走了进来。
李琬琰抬了抬手,示意陈元免礼,让他坐下烤烤火。
因为山林距绍都太近,入夜后,李琬琰便禁止多处生火,怕火光引来敌军,她虽怕冷,却也以身作则,只在白日里尽量取暖,将潮湿的被褥都烤干。
好在是夏日,虽然连月暴雨,山林间十分湿冷,忍一忍总能挨过去。
陈元坐在火堆旁,搓了搓手:“回禀殿下,属下今日去绍河看过,若骑马,最深处会没过马脖子,再等两日,我们便能安全过河。”
“好。”李琬琰闻言点头,迟则生变,大军越快离开绍都范围越好:“通知下去,两日后渡河回营。”
***
萧愈一连数日不曾睡过一个安稳觉,总是在半夜惊醒,云慎的解释是因为他体内毒素未清,才致睡眠不稳。
“长公主可到京城了?有没有来信?”萧愈看着端着药走进来的霍刀开口问道。
霍刀闻言,端着木盘的手臂一僵,他先规矩的将药放下,垂头答道:“回王爷…属下还没有得到消息。”
“京中究竟有什么急事,军师不是在京吗,你们竟一点消息都没有?何须折腾她回去?”
“听…听吴将军说,好像是老王爷写信,因为是家私才回去的。”
云慎看了眼急得满头大汗的霍刀,他调制好外敷的药粉,替萧愈的伤口换药:“这是何院首给臣的方子,是御医院的秘方,臣试过,比之前军中的方子要温和许多。”
云慎此话出口,霍刀便觉大事不妙,下意识垂头闭上眼睛。
果然,云慎话音未落,便听萧愈冷声反问:“何筎风?”
“何筎风怎么还在营中?他不是该陪着长公主回京吗?”
云慎闻言不由拍嘴,求助的看向霍刀。
霍刀更是嘴笨,在萧愈怀疑质问的目光下,磕巴半晌,也没答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本王?”萧愈眯眼盯向霍刀,在他垂头回避下,像是忽然意识到什么,瞬间从床榻上站起来,大步向外走。
霍刀和云慎皆是一惊,霍刀连忙追上前,下意识抬手想要阻拦,可对视萧愈侧眸看来的目光时,伸出的手又瞬间僵住。
霍刀一心焦急的跟在萧愈身后,他悄悄示意云慎,赶快去找吴少陵。
霍刀跟着萧愈一路直奔何筎风的寝帐,刚刚靠近便听见喧哗声,走近了才看见何筎风帐前站了两个执戟侍卫,拦住何筎风,不准他出帐子。
何筎风几番想闯出去,可他一个自幼习文的太医,哪里是那两个人高马大的兵士对手,几番推搡,连头发都乱了。
“住手!”萧愈看见此幕,神情瞬间冷下来。
两个兵士闻声回头,看到后萧愈皆是一惊,连忙俯身跪地:“参见王爷。”
“你们在做什么?”萧愈盯着跪地的士兵,嗓音沉冷的厉害。
跪地的士兵闻声面面相觑,埋着头不敢答。
“摄政王,”何筎风快步冲出营帐,他红着双眼盯着萧愈:“殿下为了救你至今生死未卜,你却派人拦在我帐前,既不肯见我,又不肯让我回京请救兵,你们是打算就这至殿下于险境不顾吗?”
“你可对得起她为了救你,冒着丧命的危险,去当敌军的诱饵?”
萧愈站在何筎风面前,听他一连串的话,脑海中嗡嗡作响,他怔怔看着眼前的何筎风,一时间有些缓不过神。
“阿愈!阿愈!”远处传来吴少陵焦急的呼喊声,他的声音由远至近。
吴少陵看着眼前此幕,知晓到底还是瞒不住了,他垂眸看了看跪在地上的两个士兵,先转身对何筎风一揖,道歉道:“何院首,此事是我安排的,请你不要误会王爷。”
何筎风闻言,目光从萧愈身上移到吴少陵面上:“亏了殿下如此信任你,你却在背后如此对她,你以为你们用此种下作的手段坑害殿下,便能顺理成章的篡位谋夺江山,你们真当天下人眼瞎吗,不知你们的种种罪行!”
“除非你们将我杀了,将禁军都杀了,就算如此,你们也堵不住天下悠悠众口!”
吴少陵听着何筎风这番激烈言辞有些头疼,若换做从前,他不会否认,长公主李琬琰作为首要政敌,他的确会想尽办法除之后快。
但这一次,他当真没有借机除掉李琬琰的心思,至少这一次,她是为了萧愈身涉险境,他吴少陵就算再小人,也不会做如此下作之事。
“何院首你误会了,我自己的副将也跟在你家殿下身边,我就算不想救你家殿下,可也会想救那些与我出生入死的兄弟。”
“我这些日子也一直在派人寻找长公主的下落,并非坐以待毙,我拦你,只是顾忌王爷重伤初愈,不想你去打扰他。”
吴少陵连连向何筎风解释,等他话落,像是意识到什么,转身去看萧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