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封府美食探案录 第141章

作者:少地瓜 标签: 古代言情

  马冰自回房间安置行李,谢钰弯腰拨弄下小火炉中木炭上盖着的灰烬,对着轻轻一扇,暗红色的火星儿就雀跃起来。

  橙红色的火苗迅速转为幽蓝色,快乐地舔着壶底。

  不多时,热气便呼哧呼哧从壶嘴和盖子的缝隙中喷涌而出,又开了。

  清亮的水柱注入茶壶中,盖上盖子焖一会儿,便有浅褐色的茶汤了。

  谢钰烹茶很有一手,哪怕只是几十文一只的普通茶壶茶杯,在他手里似乎也都雅致起来。

  微风拂过,茶汤在杯中缓缓荡漾,隐约映出谢钰的脸和头上一角蓝天。

  他抬头,看着屋内埋头忙活的马冰,心中一片宁静。

  稍后马冰出来,手里多了几个油纸包,都是裴安给她买的零嘴儿。

  除了糕点,还有各色干果、蜜煎,裴府自制的牛羊肉干,林林总总一大堆。

  谢钰眨了眨眼,莫名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以前陪陛下微服私访时曾去农户家讨茶吃,恰巧碰到外出劳务的男主人回家。

  劳作一月,东家刚发了辛苦钱,他便巴巴儿买了米面粮油,还给媳妇扯了花布,一进门就迫不及待地取出与她瞧。

  他看看马冰,再看看桌上的糕点……何其相似。

  两人便就着茶吃点心。

  捻起一块翡翠白玉糕时,谢钰仿佛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浅浅笑了下。

  “怎么?”马冰问。

  “若小裴大人知道你带回来的糕点入我的口,”他带着几分揶揄地说,“只怕鼻子都要气歪了。”

  马冰听出他的言外之意,抿着嘴儿笑而不语。

  二哥和他这几日的“官司”都被二嫂当笑话偷偷说与她听了,姑嫂二人私底下笑了许久。

  男人嘛,许多时候总是幼稚一点。

  仿佛约好了似的,两人都没有再提裴府相关的话题。

  略吃了两块点心,马冰才问:“涂大人的计划,能成么?”

  想是一回事,做起来又是一回事,对方能升为京官,即便有些个见不得人的交易在里面,想必也不是泛泛之辈,真会轻易上钩吗?

  七月初的天还是热辣辣的,不过开封地处北地,只要不闷,坐在树荫下便很凉快。

  被繁茂的枝桠滤过的风柔和又凉爽,拂在面上很是舒爽。

  谢钰的声音夹在枝叶抖动的刷刷声中,好似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大约会拖几日。”

  那官员的心情其实并不难猜。

  他不会真心忏悔,只会暗骂为什么偏自己倒霉。

  分明那么多人草菅人命,凭什么只抓着自己不放?

  一边是申氏大族、皇家公主,另一边是命贱如草的平头百姓,傻子都知道怎么选。

  我自保,有错吗?

  不过是觉得现在涂爻手里没有有力的证据,难免心存侥幸。可既然找到他……说句不中听的,但凡开封府和刑部合力盯上一个人,就没有弄不死的。

  几日不见,药园的玫瑰花依旧开得轰轰烈烈,呼吸间都是柔软的花香。

  马冰用力嗅了一口,“不见棺材不落泪啊。”

  毕竟是已经封存过一次的案子,任何人都会心存侥幸。

  万一只是诈我呢?

  万一新证据永远都出不来呢?

  万一他豁出去用拖字诀,这么耗着也不是个事儿。

  现在承认,以前的奋斗就都付诸东流,子孙后代也要跟着完蛋。

  可若死咬着不放,没准儿就这么熬过去了呢。

  谢钰点头,“所以涂大人去见了陛下,和刑部官员一并探讨过。那四起旧案与本案合并比对后,确实颇有相似之处,已经决定重新调查。”

  皇帝也没想到不过是一次福云寺说法大会,竟又扯出命案,偏偏这命案又与驸马申轩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不过既然是寿阳公主的驸马嘛,那就查吧。

  得了皇帝的准许,刑部便拿着签子派人去请受害者一家入京,再行问话。

  案子多年未破,死者家属必然不平,只要地方官没有杀人灭口,就一定能再问出点儿什么来。

  当然,如果他们被灭了口,可查的地方就更多了。

  那官员现在虽然口头上不认,但心里绝不会一点波澜没有。

  他会怕,会慌,会担心不知什么时候头顶的刀就落下来,偏朝廷已经盯上申氏和申轩,叫他想求助都不敢,只能自己苦熬。

  当许多事的压力都统统集中在一个人身上,那种沉重是外人难以想象的。

  他绝对撑不了多久。

  而当他发现朝廷开始重新调查后,必然加倍恐惧。

  只要心乱了,迟早会露出马脚。

  马冰隐约猜到皇帝的心思。

  “陛下想借机打压鲁东申氏?”

  几个朝代过去,各地世家大族已经发展到尾大不掉的地步,他们放肆屯田、修筑庄园,甚至自己制定一套法则,囤积巨额财富,几乎成了国中国。

  自从大禄建国开始,历代帝王就在处理这个问题。

  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十分棘手。

  不过几代人努力鲸吞蚕食下来,如今士族的力量已然大不如前。

  可即便如此,烂船尚有三千钉,疏忽不得。

  所以皇帝绝不会错过这个打击申氏的机会。

  甚至还要借着申氏的事发作其他士族。

  可万一前面的两条路都没有作用呢?

  或者,到了必要时候,申氏舍卒保车,直接放弃申轩……

  几片玫瑰花瓣乘风而起,晃悠悠翻过墙头,飘向远处去了。

  就听谢钰道:“所以,陛下还派了一名说客去顺王府。”

  若那些事情当真是申轩所为,纵然寿阳公主未参与,也绝不可能没有察觉。

  如果真能说动寿阳公主,到时候便可里应外合,将真凶一举拿下。

  世家内部也并非铁板一块,只要撕开一道口子,便势如破竹!

  “说客?”

  马冰喝茶的动作一顿,电光火石间,脑海中迅速掠过一个人。

  “宁德长公主到!”

  长公主的仪仗抵达顺王府门口时,整个王府上上下下都是懵的。

  自从当今登基之后,顺王府便日益寥落,早已不复当年风光。

  便是曾经侍奉顺王的党羽及其家眷,也都死的死,散的散,避之不及。

  顺王府已许久未曾接待贵客,听到外面通报时,整座王府都乱成一锅粥。

  顺王病倒,王妃不受待见,多年下来早已被磨去棱角,只想苟延残喘了此残生,故而前段时间奉旨来侍疾的寿阳公主便趁势而起,反客为主,当起顺王府的家来。

  此时来了贵客,门子便直接打发人来报给寿阳公主。

  “她来做什么,不见!”

  寿阳公主正心烦,一听来人,心头顿时冒起无名火。

  报讯的仆从面露难色,才要开口,却听外面已然响起一道威严又悦耳的女音。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哪里去不得?”

  宁德长公主并不屑于顺王府的迎接是否合乎规范,直接乘辇长驱直入。

  寿阳公主并不起身,只瞧着她冷笑,“怎么,你兄长做了皇帝,你便也是个女皇了吗?”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只要见了宁德长公主,她就总想刺对方几句,哪怕自己也得不了什么好。

  “大胆!”女官喝道。

  宁德长公主却一点儿也不生气,淡淡道:“丧家之犬狂吠,徒增笑料罢了。”

  寿阳公主薄唇紧抿,不说话了。

  宁德长公主在她面前五步远站定,微微俯视着多年不见的妹妹,嗤笑出声,“若非皇命,你以为我稀罕来么?”

  唇枪舌剑,谁不会似的。

  身边女官便道:“寿阳公主,还不速速跪下接旨?”

  寿阳公主牙关紧咬,到底是行了大礼。

  然而却无正经圣旨,不过一条口谕,十分随意,只说一切听宁德长公主吩咐。

  寿阳公主粉面紫涨,又羞又气,却不得不对着宁德长公主磕头,“领旨。”

  宁德长公主毫不客气地占了她方才坐的主位,开门见山道:“驸马申轩之事,想必你已知晓,皇兄让我来问,你是否愿意指认他。”

  寿阳公主放弃跟她打嘴仗,装没听到的,一言不发。

  宁德长公主打量她一会儿,摇头,“出嫁前蠢,没想到嫁人之后,更蠢。”

  三言两语便挑的寿阳公主心头火起,“若只想来耀武扬威,索性杀了我便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宁德长公主带着几分惊讶看她,“你是否太拿自己当个人物了?”

  跟你耀武扬威,我能有什么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