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阙美人 第27章

作者:茸兔 标签: 宫廷侯爵 天之骄子 平步青云 宫斗 古代言情

  鱼滢从外面挑了帘子进来,笑着说:“小主,尚食局那边送来了冰镇的酸梅汤,您喝了解解暑吧。”

  听是冰镇的,苏皎皎也来了两分精神,微微掀起眼睛问着:“给了多少?”

  鱼滢稍稍举起手中的食盒,笑道:“您如今得宠,尚食局的人可不敢怠慢,给了满满两大壶,可够您解渴的了。”

  她上前将酸梅汤取出来倒入冰碗里,给苏皎皎端过去,语气却关心着:“小主少喝些,仔细身子受不住。”

  苏皎皎起身靠在榻上尝了一口,酸甜镇暑,十分适口,不知不觉一碗便下了肚。她显然精神了些,执扇的手轻点在桌上,说:“鱼滢,将其中一壶去给底下的人分了。”

  鱼滢的动作顿了下,扭头惊讶道:“小主,这冰镇酸梅汤只您也才两壶,在这大夏天已是很金贵的吃食了,您若分给奴婢们,怕是自己不够喝。”

  苏皎皎莞尔一笑:“你倒知道替我仔细。”

  她温声哄着鱼滢:“宫人不易,我知道你们都热,分食后各自歇歇,只留下有活计和值守的就成,我记得今日在殿内值守的是你和鱼霭吧?等午膳后,叫她拿上一张小席过来,你们轮着小睡。”

  苏皎皎常替宫人着想,在这视身份地位如生命的后宫中极为少见,但旁人也许不知为何,鱼滢鱼霭却是知道。

  从前在府上的时候,苏皎皎不得继母喜欢,又时常见不到父亲,虽是尚书嫡女,在小院里生活得却活得很艰难。

  幼时,身边唯有乳娘一直悉心护着小主,等再大些,乳娘生一场大病没了,也就只有柳姨娘和小少爷宽厚善良,常常帮她一二。

  对小主来说,从小到大陪在她身边的都是这些所谓的下人,可这下人却比高高在上的贵人来得更有人情。鱼滢知道,小主入宫后最想做的事情便是得到地位和权势,让身边待她好的人都能过上好日子,将那些看不起她的人踩下脚下,不再受人欺凌。

  她如今已是陛下身前的宠妃,却仍时时挂念着她们,仅是这份心意,已足够让人感动了。鱼滢的眼眶不自觉红了,福身说着:“奴婢替大家谢过小主。”

  她贵为嫡女却不骄矜,知道体恤普通人的不易。

  这一点,于她们这些出身低微的宫人来说弥足珍贵。

  用午膳时,鱼霭带着曼夏从外头提着食盒回来,将精致的菜式一样样往桌子上摆,又用银针试过,才屈膝说笑道:“小主,用膳吧,尚食局今儿特意给您添了道清蒸鲈鱼,很是肥美呢。”

  苏皎皎展裙坐在桌前,却觉得实在燥热,这鲈鱼再鲜美,也是热食,叫人难以入口,她草草夹了两块头冷食下肚。

  刚想唤人将酸梅汤盛上一碗,外面便传来高声唱礼的声音。

  “陛下驾到——”

  苏皎皎微微一惊,将筷子搁下,捻帕蘸了蘸唇才起身去迎。

  开门的一瞬间,热气扑面而来。苏皎皎顿觉不适,却仍笑得娇怯柔媚,福身道:“妾给陛下请安。”

  沈淮自然地去牵她的手,丝毫不觉得这大热的天如此相贴并不是一件好事。

  苏皎皎只得被他大手裹住,一同进了披香殿。

  门扉紧闭时,沈淮眉头微微一皱,问了句:“这么热?”

  苏皎皎微怔,这才反应过来陛下在说什么,陛下宫中例冰不断,不论何时都是舒适凉爽的,可后妃却不同。

  他少进后宫,大多时候都是叫人去太极殿侍寝,如此天气主动来披香殿,确是会不习惯。

  但苏皎皎如今已是正五品贵仪,身份不算低了,每日例冰均一均,白日也就只得这么多,再多也是没有的了。

  她只得软声提示了句:“宫中例冰每日都有份额,妾每日二十斤,是会有些热的。”

  苏皎皎似有些不安和伤感,湿漉漉的眸看过去,小声道:“陛下会不会嫌披香殿热,往后再也不来了?”

  她如今像是知道沈淮待她耐性多些,惯会柔弱惹他怜惜。

  偏偏沈淮喜欢她这模样,左右一点例冰也算不得什么,瞧她一眼,漫声道:“你若担心朕不来了,披香殿的例冰翻上一番总够了?”

  苏皎皎不得寸进尺,香软的指尖勾着陛下的掌心轻轻拨弄几下,惹得他手心发痒,清冷含春的眸便带了笑:“陛下真好。”

  这小动作极细微,哪怕在宫人环绕的殿内也不显眼。状似无意,反而隐晦地带了些似有若无的勾引。

  沈淮漫不经心看她一眼:“耐不住了?朕晚上歇你宫里。”

  苏皎皎脸一红,咬着唇不知说什么好。

  沈淮觑她面色,懒懒地嘱咐宫人将冰添足了数镇镇暑气,才牵着苏皎皎坐在桌前,说了句:“不是用午膳?朕陪你。”

  凌云极有眼力地又抽出一双银筷,盛了小半碗米饭,恭恭敬敬地摆在陛下面前,这才叠手退后,再不抬起头。

  沈淮瞧了凌云一眼,生出几分印象来:“蔡山挑了你来?”

  凌云颔首福身,答道:“回陛下的话,是。”

  沈淮没多说,动筷夹了口虾仁,淡声道:“每年入夏这个时候都去山庄避暑,算日子,今年再有七天也要到了。”

  “山庄清凉,你若怕热,定会喜欢那里。”

  每年避暑的随行人员是有定数的,宫中妃嫔四十余人,并非所有人都有机会伴驾去山庄避暑。除却育有子女的妃嫔一般都在其列外,再不济也得小有恩宠,陛下才会将其放入名单里。

  苏皎皎还记得,陛下登基这三年里,年年都会去避暑山庄的人有皇后、王淑妃、宓妃和温贵嫔,其余人名单皆是不定的。

  这三年里她都是选侍,自然也没有去的机会。

  方才陛下的意思便是要带着她一起去,她自然是很欢喜的。

  听闻避暑山庄气候清凉,住所皆供冰不断,风景毓秀,是个很好的去处,每年这时节,不少人卯足了劲儿想争一个名额。

  除却这些好处以外,还有最实际的一项,那便是避暑山庄中妃嫔人数不多,被陛下青眼的机会更大些。

  两个月的时间,足够一个妃嫔得宠了。

  苏皎皎谢了君恩,帝妃二人稍闲话了些许,沈淮便拥着她去内室小憩。

  往常都是她一人睡,习惯睡在外沿,但如今身侧又要躺一位,苏皎皎便自觉地往里头挪了一个身位。

  她低眸瞧了眼里侧的软枕,还是当初是选侍时在筠雾馆的那个旧枕头,她用惯了觉得舒服不舍得丢,鱼滢却说既来了新地方,还是用一套新的好,她便干脆扔到了里头,想着指不定何时便用上了。

  今日陛下来了,果然还是派上了用武之地。

  苏皎皎躺在里侧,乖巧地合上眼睛准备休憩,谁知不出一会儿,腰间便滑上一只手。

  轻薄的帷纱落下,隐约能看到沈淮居高临下地抵她的腰。

  苏皎皎不堪疲累,伏到了软枕上,谁知刚一动作——

  “嘶。”

  她白皙的锁骨间蓦然出现一道细长的血口,不出一会儿,便有鲜血汩汩而出,与她娇嫩肤色作衬,极为显眼。

第26章 入冷宫

  陛下他,看到了谁?

  沈淮很快就察觉到了苏皎皎的异样, 将她纤细的身子捞过来去看她容色,就见她眉尖微蹙,一手抚上脖颈。

  视线下移, 看到她指缝间的殷红血迹,当即便沉了面色:“怎么回事?”

  他将苏皎皎的手拿开去看伤口, 又细又长的划痕,绝不可能是误撞, 分明是被利物所伤。

  苏皎皎怕疼,嗓音顿时便有些颤:“陛下……枕头。”

  沈淮将她身下的枕头拿出来拆开, 从中抽出一根又细又长的绣花针来,针尖发黑, 像是淬了毒。

  他当即便发了火, 声沉:“来人!传太医!”

  门口值守的鱼滢和鱼霭顿时心中大震,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

  鱼霭忙不迭地去叫跑得快的太监请太医,又唤了几人进内室,这才看到苏皎皎脖颈上的伤痕。

  陛下脸色极差, 她们不敢多言, 侍奉着二人穿衣后,不多时, 太医便到了。

  为首的太医先是细细看了她脖颈上的伤, 又查看了那枚绣花针,最后把了脉, 这才放下心, 说着:“回陛下, 小主颈间所伤正是这枚绣花针所致。以臣之见, 这绣花针上应是淬了夹竹桃的汁液, 但时日已久, 只剩下轻微的毒性。小主只需要喝几副汤药,坚持涂药膏,很快就会好全的。”

  苏皎皎靠在陛下怀里红了眼:“陛下……天子脚下,竟也有人要害皎皎,在枕中□□针,妾若是不小心伤到了眼睛,是不是从此就看不见您了?”

  她泪水涟涟,好不委屈,听得沈淮越发不悦。

  他不是不知道宫中勾心斗角互相倾轧一事,但既是后宫,争风吃醋本就难免。他懒得管,也顾不及,何况皇后一向做的不错。

  谁知今日他不过是起了兴致来看望苏皎皎,都能遇见这档子见不得台面的事。正如苏皎皎所说,天子脚下尚且有人投毒,这是藐视皇室尊严,更是不将他放在眼里!

  沈淮深吸一口气,冷声道:“蔡山。”

  “去查,这段时日都谁进出过披香殿,所有宫人,给朕一一盘问!”

  苏皎皎伸手轻轻勾着陛下的衣襟,颤声说着:“陛下……方才太医说,这枕中毒针的毒性轻微是因放置的时间久了,又是在妾从前用过的枕头里,会不会是从在在云华宫的时候就……”

  她没说完话,眼泪便更加汹涌,靠在他怀中柔弱极了,不再说下去。

  沈淮知她说的有理,只冷淡地瞥了底下的人一眼,即刻去办。

  在他怀里,苏皎皎微微合上了眸,只让清泪从眸中滑落。

  她从来没想过,那个窝囊又只会欺软怕硬的江才人也会有胆敢谋害她的一天。

  如今披香殿中,能靠近她床榻的人只有四人,鱼滢、鱼霭和曼夏、凌霄,都算她的心腹。其余人是靠不得床的,何况是将毒针藏在她的枕头里。

  再一个,毒针藏在旧枕头里,太医又说了存放已久,如此明确的指向,也就只有当初和她同住一宫的江才人了。

  江才人不满她得宠,厌恶她至极,除了她不会有旁人。

  苏皎皎原本就想找个机会处理掉这个欺负了她三年的江才人,既然她这回主动撞上来,那便只能怪她自己作茧自缚了!

  陛下调查披香殿和云华宫的宫人一事很快便传遍了各宫。

  玉堂宫内。

  王淑妃正端着碗,一勺一勺地给大皇子沈南舟喂饭。

  天气热,沈南舟不肯好好吃,吃一口吐一口,吐几次就要哭,王淑妃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唤着身侧的芝桐:“芝桐,皇儿近日都不好饭,本宫怀疑他是不是身子骨虚,还是撞了邪祟,你快去请安太医来瞧瞧!”

  芝桐抬眸看一眼大皇子,屈膝劝着:“娘娘莫急,大皇子年岁尚小,如今这天儿热,您尚且胃口不好,又遑论是孩童呢?”

  她摆摆手,说着:“去太医署请安太医来。”

  “您别急,稍等等太医便过来了。”

  王淑妃又尝试着喂一口,沈南舟这回是喝都不喝了,小小的手一巴掌拍掉瓷勺,“啪嗒”一声碎在地上,张嘴口开始哭。

  “啊母妃……呜哇……”

  “舟儿,到底怎么了这是?”王淑妃着急,连忙将他身上撒的饭擦掉,将他抱起来进了里屋,温声哄着:“不哭不哭,舟儿乖,不哭,母妃在这呢。”

  王淑妃极看重这个儿子,这是她唯一的孩子,又是皇长子,从小对他寄予厚望,疼爱非常。

  不论衣食住行,样样都是最好的,连身边的乳娘和宫女都全是用的王氏心腹,为的就是保证他的安全和成长。

  沈南舟每每不舒服,王淑妃便紧张的吃不下睡不着,日夜守着她的宝贝儿子。

  今年夏热得格外早,王淑妃自己也知道天热胃口不好是常态,孩童爱哭也是常态,可她还是不放心,总要请太医看一看,听到皇儿无事,她才能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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