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偏执丞相和离后 第52章

作者:第一只喵 标签: 宫廷侯爵 破镜重圆 古代言情

  “可我的确什么也没做,就算想招也无从招起。”白苏一脸无辜,“我做过最大胆的事,也无非是爱慕大人。”

  沈浮不再多说:“带出去,处斩。”

  白苏吃了一惊,心里却是不信的,她有底牌,况且她这张脸,难道不是他一直喜欢的吗?然而很快,士兵架起她向外拖,门外廊下,刽子手拿着刀,一边的李易正在瑟瑟发抖。

  白苏出门,等着沈浮叫他,走下回廊,沈浮没叫,来到庭中,沈浮没叫,刽子手举刀,沈浮依旧没叫,刀锋落下,白苏高声叫道:“大人,如果我死了,夫人的病就永远不会好了!”

第64章

  沈浮在最后一刻叫了停。

  刀锋没能那么快收住, 蹭到白苏的脖颈,血顺着脖子往下流,一旁的李易吓得两腿一哆嗦摔在了地上, 白苏没说话, 跟着士兵往回走。

  伤口是疼的,但心里还有底气, 沈浮终归是叫停了, 她握着那张底牌,无论如何他不敢杀她,甚至她还能跟他谈谈条件。

  她当初的判断并没有错,沈浮看起来似乎对姜嘉宜念念不忘,其实他望着姜知意时那种复杂矛盾的眼神, 早就动了心。她改变原来的计划换掉落子汤, 她如今能捡回一条命, 甚至手里还有了底牌, 全都来源于那次准确的判断。

  她一向很擅长窥探人心,在地狱里厮混过的人, 对于人性的阴暗处, 总是比正常人敏感得多。

  白苏慢慢向内走,默默筹划着见到沈浮后该怎么说, 然而她并没有见到沈浮,士兵们又把她带回那间暗室,悄无声息锁上了门。

  四周再次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死寂如同地狱。恐惧和压抑是加倍的,先前她能忍受, 是因为她一直有期待, 眼下期待突然落空, 她不知道沈浮为什么这么做,而且方才她短暂地看见了外头的光,外头的风和阳光,再回来,越发觉得生不如死。

  白苏死死咬着嘴唇,咬得出了血,混着脖子上流下的血,腥热的气味。想起很久之前,被扔在同样阴暗腐臭的密室里时,她伤得比这重得多,血汪汪地泡着人,可她没死,她熬过来了。

  沈浮再狠,也狠不过地狱里爬出来的鬼,她这次,还能熬过去。

  白苏重又蜷成一团待在角落里,猜测着沈浮的目的,筹划着接下来该怎么应对。

  李易被从刑场带进了刑室,眼前是白苏顺脖子流血的模样,哆哆嗦嗦地两腿站不住:“你不能杀我,我,我是朝廷命官……”

  沈浮没说话,居高临下坐着,狭长漆黑的眼眸微微一瞥。

  李易便知道,他能。白苏比他能耐大得多,刚才他还不是说杀就要杀?更何况他一个罪证确凿的犯官。扑通一声跪下了:“沈相,大人!我实在是什么都招了,念在咱们多年同僚的份上,念在我从前一直对您恭敬,饶我这次吧!”

  沈浮依旧没说话,抬手,把几个匣子放在桌上。

  李易认得,那是他藏在暗格里的匣子,里面装的全都是他这几个月搜集来的药材,抢着说道:“这个是药,我让人从岭南弄来的药!”

  半个时辰后,沈浮走出刑室。

  那些药材全是岭南一带用来制作巫药的材料。李易这几个月里受制于白苏,既不甘心也不放心,私下里一直在找她的破绽,只不过白苏行事十分谨慎,李易查来查去连她的来头都没弄清楚,唯一发现的破绽,还是与他的老本行有关。

  他发现白苏身上那种极淡的药香味,并不属于他熟悉的药材。

  身为太医院院判,几十年的老大夫,李易自问熟悉的药材没有上千也有七八百,但白苏身上的药味他非常陌生,完全分辨不出来是什么。

  李易花了几天几夜将生药库里的药材全部检查一遍,又在城中各大药行寻找,终于在一处卖南药的药行里发现了其中一种气味的来源,褐蝥。他在古书上见过,这是岭南土人做巫药的东西,白苏曾流放岭南,却是对上了。

  李易便从巫药入手,这几个月里苦心钻研,搜集了不少相关的医书,对于岭南巫药渐渐有了一些认知,这东西类似于蛊术,能炼制出许多种类,有的能当成毒药杀人于无形,但更可怕的是,是有些更罕见机密的品种,可以用来控制他人,让人从此俯首听命。

  李易心惊肉跳,眼下白苏还只是用他的隐私胁迫他,万一白苏对他用了巫药,那么从此真要成她的傀儡了。他不敢怠慢,到处托人寻找相关的书籍药材,按照医书的记载做了无数次实验,终于发现了一个与白苏身上的气味相近的配方。

  “血鳖、褐蝥、南星子、蛇酥、南重楼,”李易一口气说了五种,“我找的配方是残本,眼下只能确认有这几样,我按着比例练过,气味跟白苏身上的很相似,但不完全一样,不过我想只要从这几味药入手,应该能找到那个配方。”

  他说完了,眼巴巴地看着沈浮:“大人,我知道的全都说了,我真的是受那个妖女胁迫,我这个也算将功赎罪吧?”

  沈浮在桌子底下死死掐着手心,面上仍旧是冷淡得没有任何起伏的神色:“那些巫药,如何用来控制别人?”

  “有的是时常发作的毒药,必须定期服用解药,因此受制……”

  “毒药发作时什么症状?”沈浮打断他。

  李易太害怕,并没有察觉到他此刻掩饰得不很好的焦灼:“书上说或者头疼欲裂,或者七窍流血,或者无法呼吸。”

  可她是晕迷,并不在这几种病症中。沈浮慢慢地吸着气,稳住精神:“有没有晕迷的?”

  “没有。”李易答道。

  他答得很快,毫不犹豫,沈浮判断他没有说谎,这让他稍稍放心,随即又起了更深的恐惧,如果不是,那么她的病又是因为什么?“关于能控制他人的巫药,你还知道什么?”

  李易想了很久,摇了摇头:“我知道的都说了,就这些了。”

  就这些了吗,可她的症状是怎么回事。他有直觉,她的病必定与此有关。沈浮起身:“那就再好好想想。”

  士兵上前押起,李易想起那间牢房里不能吃不能睡时刻被强光照着眼睛的折磨,立刻急了,挣扎着追他:“大人饶了我吧,大人,我又想起来一样,书上说有些常年服用巫药的人,他们的血不一样!”

  沈浮在一箭之外站住脚步:“怎么不一样?”

  “书上没说,就说他们血肉异于常人,大人,大人,”李易跌跌撞撞往跟前扑,“整个太医院,不不,整个京城就只有我研习过这些巫药,大人饶了我吧,别让我再进那间刑房了,我一定戴罪立功,帮大人找出白苏的秘密!”

  沈浮没说话,许久:“换去普通牢房。”

  李易说的没错,眼下整个盛京除了白苏和她的幕后主使,应该只有李易最了解岭南巫药,他还得留着他。

  李易带走后,马秋上前询问:“是否立刻提审白苏?”

  “再等等。”沈浮道。

  虽然他焦急到一刻也不能忍,然而此时提审白苏,就能让她意识到他的急切,以白苏的狡猾,必定会提高筹码,越发难以从她口中挖出实话,这两天他观察过,白苏很怕那间暗室,他得再熬她一阵子,彻底摧毁她的心理防线。

  “提审白胜。”沈浮吩咐道。

  虽然白胜上次把自己摘得很干净,可亲生父女,白苏改变后又一起生活了两年多,白胜不可能没发现任何异常。

  刑室打开,刺眼燥热的光线倾泻出来,白胜瘫在椅子上,几天没合眼没喝水,整个人已经半死不活,沈浮冷淡着神色:“白苏吃了什么巫药?”

  白胜近乎痴呆的眼珠子慢慢一轮,带着迟钝的惧意看他。

  看来他的推测是对的,白胜并非一无所知。沈浮站在门口。快了,很快了,他会揪出这些人,他一定能医好她!

  侯府花园中,姜知意坐在山坡底下,抬眼眺望对面的衍翠山。

  为着疏通水道的缘故,围墙已经全数拆掉,平日里看得不很真切的衍翠山此时十分清晰,栈道全部翻新,沿路栽了许多花草,一直通向山顶的凉亭,绕亭一脉细细的山溪,太阳底下时不时闪烁出几点亮。

  黄静盈扶着欢儿在边上蹒跚学步,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收拾得真雅致,都说岐王是个风雅的人物,果然。”

  的确是风雅,举手投足中除了皇子皇孙天然的贵气,另有一种从容温润,让人不觉得压迫。姜知意回想着上午的情形:“听我哥说陛下体恤他丧母之痛,允他留到老太妃周年之后再回易安。”

  “那你们以后要做好一阵子邻居了,”黄静盈笑着说道,“等岐王搬进来时,是不是还得过去道贺?”

  这事情林凝提过,但姜云沧不能与岐王相见,岐王妃已经过世多年,岐王身边又没有姬妾,府中没有主妇主持,她一个女眷也不好登门道贺:“不知道呢,我阿娘想来想去也觉得棘手,若只是送礼太简慢了,去的话家里又没人能去。”

  两个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奶娘抱走欢儿去边上喝水吃点心,黄静盈想着近来铺子里的事:“那几个收粮贩子已经到各处乡下去收陈麦陈米了,不过京城附近价钱还是高,若是走得远了运费又多出来了,路上也怕出事,我算了下收支,若是控制在京城附近二百里的范围,留到春天的时候出手,能得将近一分利。”

  之前姜知意提过收陈粮的事,黄静盈也觉得可行,两个人把手头能活动的钱凑出来,由黄静盈出面找了几个可靠的粮食贩子,几天前已经做了起来。

  姜知意倒不在乎挣钱,但她欢喜的是,自从开始经营铺子,黄静盈脸上的笑容明显多了,倒是把那些烦心事扔掉了一大半。

  含笑问道:“为什么要留到春天?”

  “因为那时候青黄不接,是最缺粮食的时候。”一个温润的男子声音忽地响起。

  姜知意冷不防,抬眼看去,外苑那边一棵数人合抱的合欢树下,谢勿疑走了出来。

第65章

  姜知意连忙起身, 想要见礼,谢勿疑点点手,温和的笑意:“我说过, 在我面前不必拘礼。”

  一旁的黄静盈也被他止住, 他依旧站在原本围墙的旁边,合欢树碧绿的枝叶和一蓬蓬绯色花朵之下, 并没有走近:“原是随便走走, 正巧听见你们说话,你们是在筹划做贩粮生意么?”

  士农工商,商在最低,达官显贵人家一般都是闭口不谈的,更何况谢勿疑这样的身份。姜知意有些意外他坦然的态度, 答道:“是。”

  “听你们话里的意思, 是想收购陈麦陈米, 等来年春天卖出去?”山风吹过处, 合欢树花叶摇动,细碎的光影洒在谢勿疑脸上身上, 他若有所思, “这让我想起一件事来,盛京一带乃至再往西往北, 除了米麦之外,百姓也极喜欢食糜子,这东西比起米麦又便宜许多,利润虽然薄些,胜在量大。”

  姜知意越发意外了, 他对商贩之事坦然的态度已经是少见, 如今说起内中门道, 竟好像也十分了解,堂堂皇叔,也会关心这些商贩之事吗?

  不由得看了谢勿疑一眼,他闲闲站着,意态高远,仿佛谈论的不是最俗气的银钱之事,而是诗书典籍似的。

  黄静盈心中一亮。收购陈粮原就是图个便宜量大,等来年春天最缺粮的时候卖出去,既能保证利润,又解了百姓的燃眉之急。这种陈粮富贵人家多是不会买的,买家还是普通百姓为主,糜子比米面更便宜,确实如谢勿疑所说,销量应该更大。连忙福身一礼:“多谢殿下提点!”

  “不必多礼,”谢勿疑颔首微笑,“只是听你们说的有趣,我也随口说了一两句,不必听我的,依着你们的情况来吧。”

  咿咿呀呀的婴孩语声打断了谈话,谢勿疑顺着声音望过去,却是欢儿吃完了点心,正由奶娘牵着往这边来,谢勿疑顿了顿,幽深目光看着小小的婴孩:“真是可爱。”

  许是能感觉到这陌生人的格外关注,欢儿迈着两条肉乎乎的小短腿就要往跟前凑,奶娘不敢让她过去,忙抱起来往黄静盈身边走,欢儿没有遂心,努着小嘴使着力气,只在她怀里左扭右扭。

  黄静盈急忙伸手接过来哄着,欢儿嘴里哼哼着,小脑袋扭在她肩头去看谢勿疑,谢勿疑便也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看她,目光深邃:“无妨,让她下来玩吧,也唯有这么小的时候才能随心所欲,无所顾忌,不要让她失望。”

  姜知意觉得他平静的语气里有些说不出的滋味,蓦地想起林凝曾说过,先帝曾要求谢勿疑把唯一的儿子送进京中抚养,后来那孩子,夭折了。

  黄静盈犹豫着,慢慢放下欢儿,欢儿立刻扯着她往谢勿疑跟前去,围墙拆掉后原本的地方拉着几根绳子权作分割,欢儿一只手拉着她,另一只手穿过绳子,去拽谢勿疑的衣服。

  谢勿疑弯腰低身,含笑问道:“这孩子多大了?”

  “八月里满周岁。”

  “十个月的孩子走路就这么稳了,真是难得。”谢勿疑蹲下来,眼中含着淡淡的笑意,“让我想起当年……”

  他没再说下去,只是微笑着看着欢儿,欢儿胆大不怕生,去拉他的袖子,又摸他腰间挂着的玉佩,是块白玉碾的游鱼佩,鱼眼睛天然带一抹黑色,摇头摆尾极是灵动,欢儿觉得好玩,胖乎乎的小手拽着不肯放,谢勿疑解下玉佩:“拿去玩吧。”

  欢儿攥住玉佩咯咯笑了起来,黄静盈吓了一跳,连忙推辞,谢勿疑唇边带笑:“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让孩子玩吧,难得她喜欢。”

  他蹲在欢儿旁边低着头,欢儿钻过绳子,绕来绕去围着他玩耍,树荫底下光线丝丝漏下,他脸上自始至终都是温润从容的笑意,没有一丝不耐烦,姜知意蓦地想到,当初岐王世子还在的时候,他一定是个好父亲吧。

  “王爷。”王府从事官由内走来,低声在谢勿疑耳边说了几句话,谢勿疑点点头,站起身来:“我有些事情,先走一步。”

  他看过姜知意和黄静盈,末后目光停在欢儿身上:“姜姑娘,黄夫人,若是这孩子以后还想过来玩,你们跟门上说一声,从大门过来就行。如今工期已经结束,这边没有工匠,都是内府过来服侍的人,不妨碍的。”

  他轻轻摸了下欢儿的头发,转身离开,山风吹动他素色衣襟,姜知意听见欢儿咿咿呀呀想要追他的叫声,不由地笑起来:“欢儿真是不怕生。”

  “可不是嘛,”黄静盈无奈地笑着,“别人也就罢了,偏是祁王殿下,方才闹得我尴尬极了,还好殿下并没有怪罪。”

  她抱起欢儿:“不过方才说的买糜子,我觉得可行,等我回头查查往年京中糜子的销路销量,再者从前没弄过这个,粮食贩子还得重新找一批,对了,我突然想起归望伯家的铺子似乎卖这个,等我回头问问他家大奶奶。”

  她飞快地说着,语气十分老练沉稳,可十几天前她还十分难过低落,除了欢儿什么也不想。姜知意心里宽慰着:“好,等我回头也问问。”

  黄静盈抬头看看日头:“回屋里吧,这会子太阳毒起来了,别晒到你。”

  她挽着她起身,忽地想起来:“今天是不是该林太医过来诊脉?怎么没见他来。”

  前阵子林正声总是隔天过来一趟,不过这阵子晕迷没有再发作,倒也是不必让他来得那么勤。姜知意道:“他近来似乎很忙,每次来去都很着急,也许今天来得晚些吧。”

  “那我再等等吧,”黄静盈沉吟着,“我还有件事情想问他。”

  太医院中。林正声手边摊开几本医书,细细查找:“师父,你看这里也有一条。”

  朱正凑过来,看见发黄的纸张上几个字,“长年服用,血肉异于常人”,朱正思忖着:“什么是异于常人?”

  他们将从李易家中找到的医书匆匆翻了一遍,有两处都提起服用巫药的人血肉异于常人,但怎么个异于常人,并没有找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