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骑猪上清华
太监在看见她的那一瞬,目中划过惊艳,转而伸手解掉束发的缎带,让那头泼墨般的乌发倾泻而下。
沈清烟慌乱的捂住垂下来的头发,“公公这是什么意思?”
太监目光炯炯的看着她啧嘴,“沈六公子别见怪,即是穿了女儿家的裙子,自是不能再束学子发髻,没得辱没了学子。”
沈清烟已穿了女装,也没脾性再和他争辩头发,太累了,她只想赶紧结束,让她回去睡觉。
太监显然不觉得这样的羞辱算够,又道,“待会儿进去,你要像无意的坐到顾大人怀里。”
沈清烟张着眸,眼神有点空洞,“为什么?”
太监耸肩发笑,“什么为什么,不过是太子殿下的吩咐罢了,你若不愿,知道后果。”
沈清烟白着脸点头,“学生知道了。”
她披头散发的跟着太监来到雅间前,房门推开时,除了顾明渊以外的所有人都看着她。
芙蓉藏娇,凝泪含珠,勾魂夺魄。
她就站在那儿,木木愣愣的甚至都不会笑,可只要她出现,便滋生出无边春色。
沈清烟知道他们在看她,可能都在笑,笑她一个男人穿着女人的衣服,人人皆唾弃。
她跨过了门槛,拖着步子过顾明渊,他淡然的让她想哭,她是他的学生,他连为自己学生说一句话都不给。
眼睛里都是泪,她的眼前一片花,?????她倏地脚一软,身子如乳燕入怀的摔到他膝头,她听见周遭人在倒吸气,有谁的杯子没拿稳摔地上啪的一声。
然后她就见顾明渊那浓长的眉拧起,显露出厌恶神色。
她被他抬手推下了地。
作者有话说:
来了来了!女装满意吗?哈哈哈,大家早点睡!
第四十八章
沈清烟猝不及防被他推到地上, 愣神间,她听到顾明渊的声音冰寒入骨。
“阴阳不分,不伦不类, 休的在此处丢人现眼!出去!”
他从来不会用这么重的语气说她, 哪怕她犯过再大的错,他都没有斥责过她, 她以为纵使他把她当赝品, 也应有几分疼爱的,原来并不是。
那些亲密宠溺,是假象。
她抬起秀巧的下颌, 脸在室内烛火的映照下分外浓艳雪丽,她有点怔, 似乎回不了神, 眼还望着顾明渊, 他面上的腻烦冷沉终究刺伤了她, 她没有哭, 从地上爬起来后, 举起手朝他做了一揖,人便像被抽走了魂识, 身体隐隐有些晃荡,坐在顾明渊身旁的徐远昭关切道了声小心。
沈清烟呆滞的转向他, 徐世子这个外人都知道要她小心,他却在字字句句的重伤她。
她突地抬脚朝外走,都忘了跟太子拜别,幽幽的退出雅间。
那座上众人在她离去后目光还停在门边。
赵泽秀先回神, 把刚刚没拿稳掉到地上的酒杯捡起来, 恢复成平日模样。
荀琮搭在膝头的手握紧成拳, 移过视线凶狠的瞪着顾明渊,顾明渊那长长的眸像是乜了他一眼,又像是他看错了,只是灯火晃眼,他还是静静的坐在那儿。
其余众人也渐渐收回视线,一时缄默。
太子李轩撑着下巴问顾明渊,“兄长,你这学生真不是女人?”
顾明渊道,“太子殿下若怀疑,不如把他叫回来验身。”
李轩思索着,刚刚那学生是长了张春情烂漫无人可比的美人脸,但是她胸口太平了,听八公主说起这学生也有十八了,十八岁的姑娘,不可能没有婀娜窈窕的身姿,她更像个长了女人脸的男人。
左右这学生和顾明渊没有私情,他也就放心了。
李轩也知自己今儿做的太过,笑道,“还请兄长见谅,这是八妹的主意,我被她缠的没办法了才不得不做,兄长向来大度,应不会为这等小事跟本宫生分。”
顾明渊缓慢露出温笑,压下眸底戾气。
——
沈清烟从雅间出来,一路走的踉踉跄跄,出酒楼时,扫墨看她穿着女装,头发散落,有些傻,又不好问,仅猜到她可能在酒楼里遭罪了,扫墨上前扶她上了马车。
马车转道出了巷子,绕去旁边空寂无人的狭窄甬道里,不多时,扫墨就听到马车里传来压抑的哭泣声,她以前若受委屈了,会不顾脸面的大哭,非要缠着顾明渊给她撑腰报仇,这是第一次哭的这样隐忍克制,想来欺负她的人是太子,连顾明渊也不会帮她。
扫墨低叹了声,即是要跟在顾明渊身边,总要长些见识韧性,过柔易碎,顾明渊也不可能将她一个男人真娇养在内宅里不容他人窥探。
马车等了约半个多时辰,马车上挂着的灯笼都燃尽了灯油熄灭,窄道中出现顾明渊的身影,他走的很急,到马车边便飞速上去。
马车内,沈清烟哭累了,趴卧在小榻上昏昏沉沉的要睡着,车门匆然一开,冷气吹进来,她身上那件女装襦裙不抵冷,她瑟缩了一下,想把自己蜷缩的更小些,可忽然一个黑影俯身下来,急切要抱她。
沈清烟推着他,推了好几下,他猛地将她抱紧,那力道大的像要将她摁入骨血里,她所有的气力在酒楼里都耗尽了,这时都挣扎不出他的怀抱,她用哭哑了的嗓声道,“你放开我……”
他没放,他将她紧搂在怀里,她犹如褪了骨髓,软的直不起身,最终快睡着时,听到他低低道,“那是假话。”
沈清烟想假话又如何,真话又如何,她的难过才是真的。
她合上了眼,昏睡过去。
马车从道里往反方向驶去,远离了酒楼绕一大圈回英国公府,过程中没有停在外院,径自入了静水居的门,扫墨下了马车后让下人仔细栓好门各自回房里别出来。
片时,顾明渊下了马车,怀抱着用斗篷裹住的人,径自进了主卧。
室内灯火通明,顾明渊将她轻轻放到象牙金丝软榻上,斗篷一打开,她陷在绵软的锦衾中,人浑浑噩噩的半闭半睁着眸,眸底还有未流干的泪光,脸孔白而柔腻,长睫微颤着,红唇微张,那头长发四散落在她周身,像要将她包裹住。
她身上穿着水红襦裙,先前在雅间他不曾细看,这会儿近距离查看,才知这襦裙袖子太过宽的,可一眼看到里面的手腕有多细,似乎稍微捏重一点,就会把她的手腕捏断,这件襦裙是再普通不过的样式,可她穿出来时韵致楚楚,纤腰似能一手掐,他搂在怀里便能感触到那腰可以被他牢牢握在手里,媚弱成妖,适于珍养。
顾明渊眼眸凝住,渐渐垂下头,唇在她脸侧吻过,她的眉微微蹙着,未几把眼睁了睁,抬一点脸又没力的落回去,她的唇张了张,嫣红舌尖隐现,要引诱着他,怕他失了兴致。
顾明渊顿住,再吻上那张唇,勾缠轻咬,一点点的放深,让她自己感触到,他对她有极重的欲念与心疼,不用怕会被抛弃。
衣领松到肩侧,再没有往下,被一只手掌托起来薄背,她唔着声,昏着眼抱住他肩膀,像一朵开在他手心上最娇嫩的花,稍微狠一些,就能让她凋零。
屋里的西洋钟打着摆啪嗒响,房门半开,顾明渊出来,神色如常的跟候在门外的雪茗道,“你进去服侍他更衣。”
雪茗忙道是,先回厢房取了衣裳,进主卧到榻前,一双眼睁圆。
沈清烟闭着眼在深睡,身上的襦裙有点松散,墨发凌乱也不影响她如被娇藏在春闺深处,美貌的不像人,即使雪茗知晓她穿上女装后必定倾绝,真正看到时还是挪不开眼。
这样的容貌,只要显露就可能遭觊觎。
雪茗愁了起来,她都穿女装了,是不是瞒不住小公爷了。
这样下去,沈清烟可怎么办。
雪茗坐到软榻边替她脱下襦裙,乍见那颈侧肩上又有红印,这才过一月,天儿冷的别说蚊虫,就是一般人稍微少穿点出去都可能会被冻死,沈清烟这印子肯定不是蚊虫咬的。
雪茗心陡一跳,若是……小公爷。
雪茗立刻打住,若真是小公爷,沈清烟这身上的裹胸布早被发现了,她身子也没印子,说明身子还是清白的,没准只是她不小心磕着碰着,才落了些印痕。
雪茗这样把自己说服了,赶紧给她换好晚睡的宽袍,裹胸布没敢给她解了,再把那襦裙带出来,正和扫墨碰上,扫墨指着襦裙神秘兮兮的告诉她,“沈六公子今儿在太子殿下的宴会上受了不少委屈。”
又详细的说了些宴上事,让她守口如瓶,切不可外传。
雪茗登时了悟,原来是太子殿下逼着沈清烟一个男人穿女装,委实过分,那就是顾明渊还没发现她的女儿身。
扫墨跟她透完话就回房睡觉了,雪茗眼瞅书房灯亮着,想来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他素来正经,也不可能会偷看沈清烟的身子。
雪茗又折回去给沈清烟把裹胸布也摘了,那鼓鼓囊囊的让雪茗都脸红,横竖她身上的厚袍子勉强遮掩,被褥一盖,什么也看不着。
房门被轻轻带上,待雪茗回了厢房,顾明渊出了书房,进屋后到榻边,弯腰将她连同被褥一起抱起来回了里间。
沈清烟这一觉睡得不踏实,翻来覆去的滚着,又是怕冷的人,滚到边上忽感到热气,便凭本能黏贴着,只觉得那人身体僵硬绷紧,她又想滚开,但被一条手臂揽了回去,她在睡梦里嘟哝着,又睡的人事不知了。
沈清烟再醒来时,整个人趴在顾明渊身上,腰还被他环着,他也像才睡醒一样,惺忪着眼睁起来,两人对视了一眼。
沈清烟刚睡醒,还有片刻没缓神,待渐渐去了睡意,才反应过来自己没穿裹胸布,还有什么触着她的下腰,虽然发懒,她依然从他身上翻走,揪着被角缩到旁边。
……他给她换的衣服?裹胸布也是他解的?她完了!
顾明渊看她面上神色变化,起身下床,道,“你书僮给你换的衣裳。”
果然沈清烟就舒了口气,又困意上来倒回去,渐入睡时,听到他进了盥室,有水声响起,她就睡沉了。
再醒来天已大亮,雪茗进屋里服侍她穿衣洗漱,沈清烟素来话多,今儿晨起竟都没话的,雪茗知道了昨晚的事,也不好提,主仆两个就一早上没说话,沈清烟回厢房后就闷在屋里没出来。
扫墨过来送了两块大金锭,直?????说是顾明渊给的,她摸着金锭,心里的难受消了一些,她还要在顾明渊手里挣钱,她没资格跟他闹。
近午时,原本依着沈清烟的习惯,这时候要去厨房溜达一圈,看看午膳都有哪些好菜,但她被告知不要出去,因为八公主过来了,顾明渊在应付她。
沈清烟爬上了窗台,默默的望着主卧,那门是关着的,八公主和他不知道在里边做什么,她有点烦,不想看了,又要下去,可忽听主卧那头的门砰的一声打开,八公主还是穿着男装,脸上气的狰狞,指挥着身旁的太监大叫道,“给本宫把这院子搜一遍,看看那个妖精在哪儿!”
沈清烟惊恐不已,跳下窗台在屋里走来走去,她昨晚才被太子殿下羞辱过,八公主又来找她的茬。
都是顾明渊惹出来的祸!她真是倒霉!
她翻箱倒柜的想找地方躲起来,雪茗搁边儿上让她别怕,怎么会不怕,顾明渊都不敢忤逆太子殿下,那更不会忤逆八公主,说不定为着八公主高兴,他还想把她交出去呢!
雪茗哎哎两声,“您快看,老夫人过来了,八公主被她带出了院子。”
沈清烟一扭头看窗户外,傅氏满面含笑,也不知跟八公主说了什么,八公主就笑的极开心,和她手搀着手一起出了院子。
院门合上,扫墨敲了敲厢房的窗户,雪茗急忙开了窗,扫墨直吐气,“这八公主属实刁蛮,年前小公爷去宫里参宴,八公主在宴会上缠着圣人要给她和小公爷赐婚,小公爷当时找了个由头给拒了,她还不罢休,还想到咱们院撒野。”
沈清烟乍乍愣愣的,“表兄不想当驸马吗?”
“沈六公子就不知道了,这做了驸马,小公爷还有什么前程可言?”扫墨失笑道。
沈清烟啊了声,她是不知道,做驸马为什么会没了前程。
扫墨便给她透露,圣人那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做了驸马的人往后都不得掌实职、有实权,会彻底被朝堂边缘化,圣人的几位公主所选驸马大多是庸庸碌碌之辈,正经科考入仕有抱负的朝官,谁也不想为了尚公主就把自己的前途给毁了。
沈清烟哎呀着声,把窗户给放下来了,她下窗台坐到小杌子上,两手撑着腮跟雪茗嘀咕,“表兄心里想着八公主,却为了前程不能娶八公主,八公主跟他生气。”
才拿她这个赝品出气的。
雪茗好奇道,“少爷怎么知道小公爷想着八公主?小的瞧小公爷根本就没把儿女情长放心上。”
沈清烟鼓着嘴不跟她说了,独自一个人躲隔房里,顾明渊不能娶八公主,那她岂不是要永远做赝品?以后愈加的不能显露在人前,随便谁都能侮辱她,顾明渊根本不在乎,他只是图她是八公主的赝品。
才不会为她考虑。
她还怎么跑出他的手掌心?
恰时雪茗隔着门叫她,“少爷,庆俞来传话,让您去主卧。”
沈清烟一点儿也不想见顾明渊,他刚和八公主见过,八公主才走,他就止不住想八公主,她昨晚的委屈甚至不值一提。
沈清烟红了红眼,把心底怨气忍下,径自去主卧。
这才开年,顾明渊还有两天休沐,沈清烟进去时,她在屋里拾掇案卷,沙沙的响,她杵到桌前低着脸,也不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