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骑猪上清华
沈清烟是个得过且过的性子,顾明渊把她关在这里,她起初是畏惧的,后面住习惯了也放松下来。
她夜里睡着了,顾明渊会推开落地穿衣镜在门口看她,她睡觉从没规矩过,常常被褥一半能落地上,两条粉秀白皙的长腿懒懒摊张,分毫不知内媚落在人眼里,无端让人滋生燥动,但落地穿衣镜转动时偶尔会响,有时会将沈清烟惊醒,她醒来若看见顾明渊在门口阴阴的盯着她,她也会怯糯糯的缩成一小团,白白的腿曲起来,那点内媚被深藏住,她红着眼睛畏惧的看他,他又面无表情的松了落地镜,沈清烟才松口气,又翻身睡过去。
除了夜间,有时沈清烟白日里午睡,她常睡在窗下的黄梨榻上,他也会不动声色的推开一点窗往里看,雪茗很会打扮她,她本身的容色已夺人,穿回女装上妆后,眉目魄丽的过分,往往看着她的脸就会愣神迟钝。
她脱了绣鞋,穿着襦裙靠在枕头上小憩,一双白润的足嫩生生的勾人,勾不到人也要勾到魂,但这会子已是十月,次间暖和,外面却冷,开了窗户有冷风进来,沈清烟感觉着凉飕飕的寒意,再睁眼见到顾明渊这么看着她,她总会打着寒噤,抱紧自己缩在榻边,弱弱的怕他看自己不顺眼要她小命。
但往往这个时候,顾明渊也是关上窗,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几次之后,沈清烟就没多少怕他了,她睡她的,他看他的,反正也没少块肉。
这般安生几日,沈宿送了请柬来,来请顾明渊,顺便捎带她回府。
缘着沈宿官复原职了,一时高兴,在府里摆了几桌酒席。
顾明渊倒没把这请柬推脱了,确实带着沈清烟去了永康伯府。
沈清烟回家穿的还是男装,老老实实跟在顾明渊身后,沈宿面对顾明渊不像以往那般谄媚,态度不卑不亢,敬了几杯酒后,做喝醉状由下人扶走,没一会儿他跟前的小厮来叫沈清烟下桌去见他。
沈清烟把筷子放下,望了眼顾明渊,顾明渊示意她去,她便随着下人去了正院。
堂屋内,上首坐着沈宿,他左手边坐着沈浔,沈清烟跟沈浔有许久没见了,那次鹿鸣宴沈浔也没去英国公府,这回再见他,总觉着他人变了不少,那份高傲仍在,看着她略有审视和轻蔑。
沈清烟知道,他是举人,了不起,她不如他,但真真切切被他这个眼神伤到,她绷着脸坐到沈宿的右手边。
沈宿先抿了口茶,十分欣慰的看了眼沈浔,“这次我能官复原职,全托了你五哥哥的福,他不过在三皇子面前提了一嘴,三皇子找圣人说过,圣人便又准我回去做官。”
沈清烟抿了抿嘴唇,“您之所以被罢官,不也是因为三皇子的缘故吗?”
沈宿脸色一沉,“说什么混话!我看你自从跟着小公爷,更加的没规矩,再让你跟他一道儿,我看你是没得救了!”
沈清烟不知道他发的哪门子火,也不知他这话是何意。
沈宿抚着胡须道,“你今儿即回来了,就不必再去他英国公府了。”
沈清烟皱眉起来,“您这话什么意思?”
当初他催着赶着把她送给顾明渊,现在他甩甩手,就让她离开英国公府,哪有他这样的父亲,根本不管她的死活。
“你毕竟是我儿子,老跟着小公爷终究不是事儿,你又没去那族塾念书,又错过了科考,你五哥哥答应了我,回头替你想办法谋个小职务,你干上三年,再去科考,总能有个奔头,”沈宿悠哉道。
沈清烟先是错愕,旋即瞪向沈浔,沈浔也回视她,笑起来道,“你为何这么看着我?我不过是不忍大伯为你操心,才答应下来,你若不愿我也省了桩事儿。”
沈清烟立刻道,“我不愿意,不牢五哥哥费心了。”
沈浔一怔,转瞬眼含讥诮,神色阴沉,他对沈宿道,“大伯,既然六弟不愿意……”
沈宿猛地一拍桌子,“他敢不愿意!”
他瞪着沈清烟道,“你当小公爷是什么好鸟?他可不会让你入仕,你难道想这么不明不白的过一辈子?”
沈清烟手攥紧,“就算不明不白过一辈子,也比被父亲推到三皇子面前强!”
她站起来要往出走,沈宿气急败坏道,“你成什么样子!小公爷明摆着是不会给你好处,你难道真为了他那颗心?你莫不是忘了你是男人!我们永康伯府的脸面万不能让你给丢了!你给我站住!”
沈清烟快着步子往外跑,根本不听他的话。
沈浔目视着那细背,他再次看见她,她依然没有变,她心甘情愿的跟了顾明渊,任她父亲怎么言语威逼利诱,她都不愿意离开顾明渊,顾明渊是什么人,她是什么人,他们明明是先生和学生,隔着纲常伦理,她却不管不顾的黏在顾明渊身边。
正像沈宿说的,像什么话?她跟谁在一起不行,为什么是顾明渊?他说要带她走,她看不上,他用法子让她离开顾明渊,她仍黏在顾明渊身边,只因为他有权势,便能丢弃脊骨甘愿雌伏。
真可笑。
沈宿火大的让小厮把她拦下来,想直接叫人把沈清烟绑住。
可那院门开了,顾明渊一只脚踏在门槛上,侧着身立在门上灯笼下,凉凉的朝沈宿一笑,“贵公子又犯了什么错?”
沈宿有些发怵,连忙起身道,“他祖母近来身体不好,常常念叨他不在身边,下官想叫他留在府里侍奉他祖母,他却不愿意,下官一时冲动才想拿绳捆他。”
顾明渊瞥过沈清烟,她瑟瑟缩缩的挪到他跟前,他看着沈浔冷淡道,“贵府老太太不只贵公子一个孙子,五公子在府里,为何不叫五公子伺候?还是五公子刚中了举,便已得意忘形,连自己的祖母也不屑伺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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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时下讲究孝道, 就是圣人也推崇,一年前太后薨世,正值国丧期, 底下臣子更是恪守成规, 这不孝的罪名一旦扣到沈浔头上,沈浔这个举人名头恐怕也得被剃掉。
沈浔脸色铁青, 藏在袖子里的手握成拳头, 果真像荀琮所说,顾明渊极会摆布人,三言两语就能陷他于不义之地。
沈宿诚惶诚恐的替沈浔开脱道, “……小公爷不知道,浔哥儿是下官把他叫回府参宴的, 三皇子器重他, 寻常时候不得空回来, 哪能侍奉他们祖母呢?”
“这么说, 是三皇子不许他回来孝顺自己的祖母?圣人重孝道, 三皇子若真不准五公子敬孝, 我倒是能替你们往都察院走一遭,”顾明渊体贴道。
都察院监察朝堂内外, 凡遇事参奏,圣人必重查严责, 若因为这么件小事被顾明渊告到都察院,三皇子因此挨骂,少不得沈浔也会失了三皇子的心,沈宿这官儿恐怕还得没。
沈宿知晓其中利害, 慌张道, “自、自然不是, 浔哥儿这回回府就是要跟家里商议,是他还是烟哥儿侍奉他们祖母,我想着浔哥儿中举后要更忙些,烟哥儿毕竟没甚事……”
“我手头有个差使指派给了贵公子,她忙得很,”顾明渊微笑。
沈清烟忙接着话儿,“我、我忙着呢,祖母最疼的是五哥哥,若是五哥哥照顾祖母,祖母一定开心,什么病都能好的快!”
沈宿被堵的说不出话来。
顾明渊微挑眉头睨沈浔,沈浔掩下眼底的不甘,冲他抱拳道,“学生会请示三皇子,回来为祖母尽孝。”
顾明渊敛住笑,带着沈清烟离开正院。
沈浔放下手,冷冷的目送着他们走。
沈宿上前拍了拍他肩头,内疚道,“你是好心想让烟哥儿摆脱小公爷,烟哥儿如今整颗心都在小公爷身上,看小公爷也疼他,都给他指派了差使,想来也为他的前路考虑过,就任他去吧,只是还要你回来陪你祖母两天,三皇子那儿得说好。”
沈浔温和下来,颔首答应下来,敬着他道,“大伯,六弟这样,以后还能娶妻吗?”
沈宿一愣,若沈浔不说,他都要忘了这么个大事,他先前跟顾明渊表明了态度,顾明渊不发话,沈清烟便不成家,可看现在这架势,顾明渊没可能会放沈清烟走,沈清烟还是那副离了顾明渊走不动路的德行,他就这一个儿子,还指着她?????传宗接代,现在怕不是被顾明渊给当女人养起来了,还怎么给他接香火?
沈浔朝沈宿抬了抬手,自觉离去。
沈宿在院里走来走去,他这儿子总得要回来,不能平白的被顾明渊给占了去,顾明渊也没给他好处,他不能白送个儿子,他思前想去也想不到法子对付顾明渊,这事儿还不能往外说,顾明渊毕竟是他儿子的先生,名声又好,暂不说别人不信,就是信了也会骂他卖儿子,得不偿失。
要他捏鼻子忍下来怕是不行,回头他叫几个小厮在英国公府门口蹲着,他这个蠢儿子只要出门就赶紧抓到带走,暂时不能放她在京里,送庄子上呆段时间,回头他再找顾明渊要儿子,他拿不出来必然理亏,总是要寻借口撇清关系,到时候再放沈清烟回府,也不怕顾明渊来府里抢人。
——
这厢回静水居后,因着夜里冷,坐马车下来疲惫不已,雪茗把她扶次间里,笑着告诉她,“盥室内早备好了热水,小公爷叫人送了些宫里娘娘用的花蜜制成的澡豆,听说洗完身上都是香香的,还去疲劳。”
宫里都是好东西,沈清烟一听宫里的澡豆,原本不想沐浴,都被说动了,急忙进了盥室沐浴,主仆两个人在盥室里嘀嘀咕咕,沈清烟跟她抱怨沈浔果然做举人后就变了,都不把她放在眼里,还伙同她父亲一起坑她。
雪茗便试探着,“还好有小公爷,不然您还不知道怎么办。”
“……他也没什么好的,我这样没得跑都怪他,”沈清烟搭着她的手从浴桶里出来。
雪茗便不好再为顾明渊说话,往她身上裹了袍子,让她坐到旁边绵席上,拿了一盒子药膏给她,这药膏可以散淤痕,沈清烟的皮子白且嫩,每回裹胸布解下来,都勒出淤青红紫,以前缠习惯了裹胸布,夜里解开揉揉倒也能忍下来,可恢复女儿身后,日日呆在次间里,用不着缠裹胸布了,乍一缠上,再解下来勒的发紫,好在沐浴后缓和了些,还剩勒出来的青青红红。
雪茗烫着脸不好意思动手,让她自己抹药去揉,正好外头叫雪茗,雪茗便出去了。
沈清烟便解开袍子,抹了药膏轻轻捏着,有点点疼,她嘶嘶的抽着气,盥室的门蓦然推开,顾明渊一只脚踏进来,迎头见她在绵席上跪坐着,敞着衣袍用细细的手指在勒痕上抹药膏,又按又摁的,发梢滴水,纤眉蹙起,红唇还时不时的发出细小气音。
没人看见也就罢了,看见了,便是满室春情,徒生诸般情迷贪欲。
偏沈清烟什么都不知,他进来后才发觉他不是雪茗,只瞧他不阴不阳的瞪她,眼珠子都不转,吓得她赶紧拢起来衣袍,蜷着腿靠到身后墙上,没地方可以供她躲,她连翻窝着身,怕他再看到自己这副女人身子会生气,她怯弱道,“……我、我不是故意给您看到的,以后不会了。”
燥热溢满了整间盥室,快要将这其中的人吞噬燃尽,顾明渊的脖颈有汗珠滚落,他的喉结在缓慢滚动,眼底凝出来的郁暗几乎将人溺死在里面,然而他平静的说出话,“出去。”
沈清烟立时跟只兔子似的,鞋都来不及穿,跳下绵席赤足往外跑,被他喝住,“穿鞋。”
沈清烟连忙奥奥着声,心惊胆战的跑回去穿好了厚厚的绣鞋,跑出去,鬼事神差的,经过他时,看清他颈上那滴汗滚进衣服里,等他把门砰的关上,她才咕叽着,“有那么热吗?”
已近隆冬,不说有多冷,也不可能热吧,哪里就淌汗了,估摸是酒喝多了。
她准备回房,那盥室内响起水声,沈清烟顿时脸爆红,耷拉着头的回了次间,雪茗提食盒进门就见她一直局促不安的忸怩着。
雪茗还当她心情不好,忙把食盒里的菜端出来,哄着她,“这些菜是小公爷特地叫人去红袖招买回来的,都是人家的招牌菜,您赶紧来吃。”
沈清烟慢吞吞挪到桌前,没敢动菜,急急对她道,“我可能要死了……”
雪茗一脸讶然,“您怎么了?”
沈清烟很慌道,“他、他洗了我的洗澡水。”
雪茗一瞬赤着脸。
沈清烟比划着自己的身前,又道,“我刚刚涂药给他看到了。”
雪茗整个人都要烧起来,小声说,“这……您可以不用跟小的说。”
“他是断袖,我给他看到了女人的身体,还让他洗了我的洗澡水,他一定不会轻饶我的,”沈清烟越想越觉得自己要完蛋,看着桌上的饭菜,哭道,“这一定是我最后一顿饭,他洗完澡出来就会收拾我。”
沈清烟含泪拿起筷子吃菜,就是死也要做个饱死鬼,这饭菜还挺香,她不吃了死后还没机会再吃到这么好吃的饭菜。
雪茗给她擦眼泪,好心劝解她,“您就没想过他不是断袖?”
沈清烟直把头摇摇,“不可能的,他就是断袖,他喜欢徐世子,他自己亲口说的。”
雪茗还真无话可劝,随即道,“如果您能平安无事的睡到明天早上,小公爷应不会对您动杀心。”
沈清烟也觉着是,顾明渊真要杀她,估计她吃的饭菜喝的水可能有毒药,在睡梦中也可能会死,不过这会子她吃了几口菜没感到肚子疼,才勉强放心的用完这顿晚膳。
临睡前,她叮嘱雪茗,如果她睡着后被顾明渊给宰了,让她一定要给自己修个墓,雪茗现下是英国公府的奴才,顾明渊是不会杀雪茗的,她也没想要有多富贵奢华的墓地,只要把她跟姨娘葬一块儿就成,以后她投胎了,还给姨娘做女儿。
本来雪茗不当回事,听她说了这样的话,也不免湿起眼睛,答应着让她安心入睡,等她睡熟了,才出去跟顾明渊汇报。
翌日沈清烟平平安安睡醒,庆俞送了几只小乌龟来,说这是金钱龟,好养活还耐饿,是顾明渊托人从小地方买回京的,沈清烟就是不会养,也死不了。
沈清烟欣喜的养起乌龟,昨儿晚的惧怕早被她抛之脑后。
却说没两日赶上了赏菊宴,沈清烟上一年参过宴,原想着今年顾明渊会不许她出现在赏菊宴上,不想顾明渊竟没拦着她,她还和去年一样,换上了男装,扫墨带她去千香园,她跟顾明渊坐一桌,徐世子就坐在顾明渊的左手边,多是徐世子笑着说话,顾明渊冷淡的应一下。
沈清烟惊愕起来,这……看起来他跟徐世子也没那么要好,她旋即又否定,这不过是他在人前的障眼法,他对徐世子情难自已,怎么可能会冷待徐世子,就是故意装出来,让别人不会怀疑他断袖。
沈清烟寻思起来,他叫她来大概就是故意让她看清楚他的身边只有徐世子,他虽然不小心看了她的身体,用了她的洗澡水,但她也别痴心妄想。
沈清烟没来由的心底难受,她本来就不会对他痴心妄想,他干嘛警告她,当谁稀罕他呢。
徐远昭还冲她笑了笑,她不是滋味的躲开那笑容,徐远昭笑容淡了些,瞥过顾明渊,没见他看沈清烟,好似对沈清烟并不在意,便耸耸眉,翘过唇,也抿口酒,倒是其乐融融。
这场酒席下来,沈清烟后面一直垂着头,看不到对面偶尔投过来的余光,等到各人吃饱喝足,她就默默的离开了,扫墨跟在她后面,她想哭又不好意思哭出来,左拐右拐出千香园,沈清烟瞧上一朵大红菊花,让扫墨给她摘,扫墨便让她在路道上等着,他自去花丛里摘花。
他一离远,沈清烟忽见一个丫鬟走过来,递了封信给她,“您父亲让奴婢交给您的,”
说罢便福了福身退走,
沈清烟打开信一看,陡然惊慌,父亲他把雪茗绑走了!她要是现在不离开英国公府,他就把雪茗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