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靥(绿药) 第82章

作者:绿药 标签: 破镜重圆 阴差阳错 甜文 古代言情

  老夫人说:“把帘子掀开让我看一眼。”

  寒酥诧异。老夫人都这样冷了还要掀帘子?她听见穗娘叹了口气。穗娘依言去掀帘子。

  窗口的帘子掀开半截,满目的风雪入了眼。老夫人望着肆虐纷飞的雪,陷入了回忆。

  回忆着与封旭的第一次相逢。

  那一日她遭逢巨变,前半生的所有花团锦簇在一息之间用极其残忍的方式摧毁。她在最绝望的时候,以一种极其难堪的方式与封旭相逢。

  他是她的朝旭,是她的新生。

  即使极其惧寒,老夫人也总忍不住在每一个雪虐风饕的日子遥望,企图在寒雪中寻到封旭的身影。

  马车停下来。封岌从前面的马车下来,走过来亲扶母亲。“这风雪暂时不会停。先不去别院,在客栈歇一晚。”

  老夫人将手放在儿子宽大的掌中,她有些失神的眸子慢慢聚了神,望着封岌道:“嘉屹,杀了那些北齐人。”

  她握着儿子的手慢慢用力,带着恨和不甘。

  封岌用力回握:“好。”

  青柳县虽然紧挨着京城,地方却不大,也不够繁华。这间客栈很小,也很简陋。

  一行人因这风雪都染了寒气,店里的伙计赶忙端来热气腾腾的阳春面,多添一点热汤,虽不美味却很暖身。

  一碗阳春面吃下,身上舒服了许多。穗娘立刻去屋子里铺好被褥,在里面放了好几个汤婆子,给老夫人暖着。寒酥在一旁帮忙。又催促店家烧了沐浴的热水,让老夫人能泡一个热水澡再歇下。

  寒酥从长舟手里接过姜汤,款步走到老夫人面前递过去:“您喝一点姜汤驱寒,防着风寒。”

  老夫人接过来,道:“你们别都在我这里围着了,我这里有穗娘足够。都各自回屋去暖暖身,早些歇下。”

  封岌握了握母亲的手,感觉不像刚刚在外面时那样寒,才略放心,带着其他人往外走。

  母亲为什么惧寒成这样,封岌心知肚明。毕竟小时候他每次调皮捣蛋,父亲都要拎着他耳朵将母亲生他时的辛苦讲一遍。

  几个人退出老夫人的房间,沈约呈道:“父亲也早些歇息。我已经让店伙计将姜汤送到父亲房间了。”

  封岌颔首:“你也去吧。”

  沈约呈依言转身,他刚转身走了没几步,听见寒酥毕恭毕敬地对封岌道:“将军早些安歇。”

  父亲说了句什么话,沈约呈没听清。沈约呈回头望去,看见父亲和寒酥分别转身,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沈约呈收回视线,匆匆下楼。这家客栈地方不大,人手也少,好不容易烧够了给老夫人沐浴的热水。其他人要用的还不够。他要下去看看,叮嘱他们将热水送到各房去。

  沈约呈没听见封岌说的那句话是——“一会儿到我房里来一趟。”

  寒酥等沈约呈下楼了,才轻手轻脚地出了房间,轻叩封岌的房门。封岌坐在床边,朝寒酥招手。寒酥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封岌沉声:“不能再瞒着约呈了。”

  寒酥微怔,继而拧眉。

  于封岌视角,他与寒酥的关系早晚要天下知,理应早些告诉沈约呈。

  而于寒酥的视角,她早晚要离开赫延王府,不管是封岌还是沈约呈都不再相见。那么就没有让沈约呈知晓的必要,让他知道了反而尴尬。

  门外响起脚步声的时候,封岌和寒酥还以为是店里的伙计,直到沈约呈端着洗脚水堵在门口。

  “父亲,沐浴的水还没烧好。我端了洗脚水来,您先泡泡脚驱寒。”

  就在寒酥以为封岌会将沈约呈打发走时,她惊愕听见封岌道:“进来。”

第66章

  寒酥几乎是下意识地逃进了床里侧,伸手去拽床幔。封岌转过头望向她,撞见寒酥略带警告意味的目光。

  封岌摸了下自己的鼻梁。这种含有警告意味的目光,他见的可太少了。没人敢警告他,敢警告他的人都没什么好下场。

  好吧,她是寒酥。

  在沈约呈走进来的时候,封岌不紧不慢地帮寒酥拉了拉床幔,尽量遮住她。两扇床幔,寒酥只来得及扯下床尾那一扇。她抱膝蜷缩着床尾,胆战心惊地从床头无床幔遮挡的方向望着。

  沈约呈将铜盆放在地上的细微声音,仿佛巨大地响在寒酥耳畔。她立刻屏息,连呼吸也变得小心翼翼。一条床幔相遮,她像个见不得人的小贼。

  “父亲,我帮您。”沈约呈在封岌的身前蹲下来,伸手就要帮封岌脱鞋袜。

  “不用。”封岌制止了他的动作。

  沈约呈不是第一次帮封岌洗脚,突然被封岌制止,他抬起脸,清隽皙白的五官浮现一抹意外。

  他仔细瞧着,却并没有能从父亲脸上瞧出什么端倪。他向来觉得父亲喜怒不形于色,眸色更是深沉不可探。想要从父亲脸上看出什么来,简直是天方夜谭。沈约呈对敬重的父亲向来言听计从,他毕恭毕敬站起身,道:“那父亲再等等,沐浴的热汤一会儿就能送上来,直接泡个热水澡也比泡脚更舒服。哦对……父亲也要记得喝姜汤驱寒。”

  封岌轻颔首。

  “那我先下去盯着了。”沈约呈转身往外走。

  床幔后的寒酥悄悄松了口气。

  沈约呈刚走到门口又停下脚步,因为他瞥见店里的伙计正抬着热水上楼。他对封岌禀一句“他们送水上来了”,然后他候在门口等着。

  寒酥眉头紧锁,屈起的膝再蜷了蜷,恨不得将整个人缩成一小点。封岌转过脸看向她蹙眉的样子,伸手去拉叠放在一旁的锦被。他将锦被扯开,盖在寒酥的腿上。

  沈约呈立在门口看见父亲在整理被子,恭敬道:“父亲,我帮您铺床吧。”

  封岌正将锦被掖在寒酥的肩上,他指腹在寒酥的耳垂上轻轻捏了一下,不紧不慢地对沈约呈道:“不必。”

  寒酥听着他从容的语气,忍不住瞪他。他这是吃准了沈约呈对他言听计从吗?

  店里的两个伙计抬着热水进来,直接抬着水往很小的侧间去。沈约呈也跟了进去,他交代店里伙计的说话声从侧间传出来。寒酥偏着头,紧贴在床尾墙壁,真切听着那些脚步声,度刻如年。

  直到店里的伙计放好了热水都退出去,寒酥刚有缓过一口气的感觉,沈约呈又朝着床榻走过来。

  他立在一旁,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直说。”封岌道。

  沈约呈这才开口:“这些年父亲在外操劳,祖母日日记挂。她每日供奉念佛,总是盼着您能平安。如今眼看着北齐将灭,父亲也该为自己为祖母想一想。”

  沈约呈犹豫了一下,继续说:“虽然约呈理应对您和祖母尽孝,约呈也绝对没有半分不愿。可我到底不是您的亲骨肉。想来祖母也更希望父亲早日成家,她老人家日子清苦,若能有孙儿伴膝,应该会添许多乐趣。”

  “儿子明白父亲因祖父和家中几位长辈的惨死,也因为国恨战火,让您早些年立下誓言不灭北齐不成家。可如今北齐大势已去,以父亲的能力,要不了多久就能踏破北齐都城。眼下就算不能成亲,父亲也该早日挑选,将人定下来。”哪里有当儿子的催父亲成家?沈约呈说着说着便有些不好意思,皙白的面颊上浮现几许微红的赧色。可是这些话他好早之前就想说了。

  他咬咬牙,继续说下去:“到时候,约呈会向孝顺父亲一样孝顺、敬重母亲。”

  沈约呈看见父亲突然转头望了一眼床幔半遮的床榻里侧。

  封岌又很快转回头,他半垂下眼,视线落在拇指上的墨绿扳指。他点点头,道:“你向来是个重孝的好孩子。”

  沈约呈正忐忑自己越矩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忽听父亲赞扬,他一下子灿烂笑起来,抿着唇说:“那我不打扰父亲休息了。”

  沈约呈出去的脚步声都变得轻快了许多。

  屋子里却陷进了沉默。

  寒酥半身埋在锦被里,头靠着墙壁,有些失神。

  封岌将那半扇垂下来的床幔拉到一旁去,屋内的灯光照亮了床榻里侧,光影让寒酥回过神。她望向封岌,突然问:“值得吗?”

  这世间男男女女千千万,择一人相伴可有很多选择,太多选择。他们本就不是对方最优的选择。

  这也就是寒酥不愿意嫁给封岌的理由之一。因为她觉得没必要。她没有封岌又或封岌没有她,都没什么大不了。情情爱爱本就不是人这一生当中最重要的事情,更不是唯一。

  封岌眸色莫测地望着寒酥,道:“你不是说会等我打完仗回来,与你成婚?”

  寒酥愣了一下。

  封岌再道:“你不是也应该和我一样觉得不该再瞒约呈?晚说不如早说。”

  寒酥快速地眨了下眼睛。她觉得自己早晚要离开这对父子,所以于她的角度应该瞒着沈约呈。可是她在扮演痴心女等着封岌回来与她成婚,那么她现在应该和封岌的想法一样急着解决沈约呈这件事才对。

  寒酥目光躲闪,隐约觉得自己露馅了。

  封岌望着寒酥略显局促又要尽量将这种局促藏起来的模样,他慢悠悠地转着指上的扳指。

  这就是寒酥不够聪明的地方。不过封岌并不意外,寒酥并不是个圆滑的人,根本做不到演得逼真。她才隐约觉察自己漏了陷,可于封岌看来她早已漏洞百出。

  “当然要告诉他。”寒酥很快理好了思绪,“我只是觉得现在不是好时机。马上要春闱了,若影响了他发挥可怎么好?”

  寒酥伸出手,轻轻攥住封岌的袖角,声音也放柔:“将军可不能误会我的真心。”

  封岌垂目,望着她来攥他袖角的指尖,无声轻笑。

  陪她演戏,何尝不是另一种情趣。

  他点头,道:“还是你想得周到。春闱确实重要,不可分心。”

  寒酥悄悄松了口气,掀开身上的锦被就要下床去。她瞥一眼床铺上被她踩脏的污渍,不由皱眉。躲得太急,她没有脱鞋子,鞋底将床铺弄脏了。

  她下了床,急忙说:“我去柜子里找找有没有备用的被褥。若没有让店里的伙计送上来一床。”

  “不急。”封岌道,“不用你弄这些,先去洗个热水澡驱寒。”

  店里人手和器具都不足,烧好的第一份热水送到了老夫人那里,第二份送到封岌这里。寒酥要用的热水肯定还没烧。

  寒酥目光躲闪,继而摇头。

  封岌看着好笑,道:“怎么,怕我偷看不成?”

  “不是……”寒酥抿抿唇声音放低,“我今晚不泡澡。”

  “嫌客栈的东西不干净?”封岌问。

  寒酥立刻摇头,摇头之后,又迟疑道:“这么以为也可以,主要还是有些累了,想直接睡下,今晚就不打算泡澡了。刚刚我也已经和店里伙计说过,不用给我备水。”

  封岌皱眉。

  寒酥悄悄看了他一眼,又迅速收回目光,有些事难以启齿,不能直说只能搪塞。

  封岌皱眉看了她一会儿,突然问:“你这是来月事了?”

  寒酥愕然睁大了眼睛望向他。他怎么猜到的?他又怎么会知道这些事?她以为封岌这样十几年征战沙场的人,是不会知道那种事,或者说不会那么容易联想到那事。

  封岌却欠身,伸手握住寒酥的手,将人拉到身前来。他将寒酥的手捧在掌中。她手上的温度总是比他凉很多,此刻更是。这一晚上大家都关注着老夫人的极度畏寒,却没人会知道寒酥也冻得不轻。

  “第几日?”封岌问。

  寒酥尴尬地咬唇,脸上泛红。她有一点懵,甚至觉得这不该是封岌这样的人该过问的事情。女子月事,男子总是很避讳,更何况封岌这样的大将军大英雄。

  封岌抬眼望过来,寒酥迫于他审视的目光,像个犯人一样招供:“第二日……”

  封岌点了点头,随口道:“最不方便的时候。”

  寒酥难掩惊讶,弱声:“将军知道的可真多……”

  封岌将寒酥拉过来,让她挨着他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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