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贤妻太薄情 第22章

作者:苏幕幕 标签: 情有独钟 婚恋 古代言情

  所以,她和裴隽……

  他静静坐在马背上,看着眼前熟悉而又陌生的女子,就这么放了前面马车离开。

  后面传来马蹄声,肖放策马追了过来,却是看着这情形一声不吭,静静站在了他后侧。

  雨仍然下着,她拔掉了发簪的发髻松垮下来,垂了几缕碎发在脑后,身形纤细,衣衫褴褛,然而以命相胁的动作却是那么果敢,看着他的目光是那样决绝。

  马车已然走远,骆晋云缓缓放下了握在刀柄上的手,随后解下戎装的外衣,将衣服扔到了她身前马背上。

  薛宜宁明白,这便是放了裴隽。

  泪水混着雨水一道往下涌,她紧绷的身子松了下来,手上的发簪缓缓落下。

  骆晋云转身看向肖放,沉声道:“敛之,皇上那里,全由我来承担,只是今日之事……”

  “我明白,元毅,你我是战场上拼杀过来的生死之交,今日之事我往外说半句,教我不得好死!”肖放立刻道。

  骆晋云深深看他一眼,不曾转头,只朝身后道:“你回去吧,以他之能,多半是能逃走的,待我继续追剿,随后进宫复命后,再与你说此事。”

  薛宜宁仍拿着手中的簪子,一声不吭。

  他在原地站了片刻,策马赶往小路方向,肖放看看薛宜宁,又看看骆晋云,随骆晋云而去。

  大雨飘飘洒洒,雨幕在人脸上冲洗,让人睁不开眼。

  薛宜在雨中呆立了很久,才拉起缰绳,慢慢往城中而去。

  捉拿裴隽的机会,自然是一纵即逝。

  骆晋云带人在望川道上追堵了半天,不过是余事无补下做做样子而已,随后带人回军机阁,自己在天明时分进宫面圣。

  听闻他已经得到裴隽踪迹,却轻忽大意,只杀死个护卫,让裴隽逃出生天,皇上一怒之下罚了他半年俸禄,又降级一等,大声叱呵的声音在殿外都能听见。

  有外面等候大臣暗叹,骆大将军一向得圣心,没想到这一次竟让皇上发这么大的脾气。

  骆晋云自宫中出来,回到家中。

  天色初亮,雨早已停歇,后院草木被冲洗得绿绿葱葱,四周散发着泥土的气息,似乎预示着天气晴好,春光明媚。

  他还着一身湿衣,进了垂花门,便看向金福院方向,然后一步步朝那儿走去。

  前夜的一切,似乎梦一场。

  好像此时他过去,只见着她好好待在房中,正让管事妈妈们前来问话。

  她还是那个贤惠柔婉的她,一心只是服侍他,替他打理后院,并不熟悉裴隽或是其他什么人。

  金福院内一片安宁,不闻一点声音,直到他进屋,才见玉溪过来神色惊慌地请安。

  骆晋云看向房内。

  薛宜宁披散着头发,只着中衣呆坐在卧房坐榻内,整个人失魂落魄,毫无生机,犹如一具躯壳。

  玉溪想起半夜主子回来时的情形,不敢多说,只遮掩道:“夫人……大约是病了,不吃不喝,夜里也不睡,就这么坐着,问也不……”

  “你们都出去吧。”骆晋云吩咐。

  玉溪屏气凝声,抬眼看看子清。

  子清看向薛宜宁,只见她仍那样呆坐在坐榻上,对于房中的事置若罔闻。

  她想起来,将军从未这么早到这边来过。

  昨夜夫人冒雨策马出去,半夜才回来,竟是发髻凌乱,衣衫破损,她们无法想象她在外面遇到了什么事,怎么问她也不开口,最后她与玉溪两人着急忙慌给她换了衣服,擦了头发,她却也不睡,就那么坐到现在。

  看着眼前的情形,子清突然有种感觉,似乎将军是知道内情的。

  她犹豫片刻,见薛宜宁迟迟没有吩咐,便开口道:“夫人,我们先退下了。”

  薛宜宁仍然没应声。

  子清便与玉溪一同出去,关上门,留了两人在房内。

  骆晋云一步步走到里间,看向薛宜宁。

  此时她身上那股果敢与决绝没了,换之以一种万事皆空,无欲无求的样子,配上苍白的面色,单薄的身形,似乎随时都会消逝一样。

  站立片刻,他问:“你与裴隽,曾有旧情?”

  薛宜宁开口了,缓缓道:“是……”

  “怎样的旧情?他不是有婚约么?”

  薛宜宁垂下头去,轻声说:“那只彩凤衔珠发簪,在我手上。出嫁之前,我将它埋在了我房前的院子里。”

  一瞬间,骆晋云明白了一切。

  那只发簪裴隽送给了薛宜宁。

  薛宜宁就是他暗中喜欢,为之不惜退婚的姑娘。

  他应该是等了很多年,筹谋了很多年,好成功退婚了娶薛宜宁。

  而她,自己知道她嫁他之前都是没有婚约的,尽管已年至十八。

  她在等裴隽。

  然后,平南王战死,京城被攻破,前朝皇帝被杀,新帝登基。

  她父亲薛谏投降了,而裴隽却只有逃。

  所以,他们没有了未来。

  其实这是他昨夜就该明明白白猜到的事。

  她那样珍爱那盆兰花,是因为裴隽擅画兰,号“兰芳公子”。

  她从不生气,从不发怒,是因为不在意。

  她对他温婉柔顺,是因为那是妻子该有的样子,无论她嫁给谁,她都是那个样子。

  甚至在床上,她也从不拒绝,也不回应,她只是闭着眼睛……承受,仅仅就是承受。

  “你既对他情根深种,为何不与他一起走?又嫁与我做什么?”骆晋云双目赤红,厉声问。

  薛宜宁微微缩起身子,回道:“走的那天,被我父亲追到了,他说……我若不嫁你,他就将裴隽交给朝廷,我……”

  顿了一会儿,她才说:“我没有办法……”

  没有办法,所以用自己换裴隽逃出生天,就像昨夜一样。

  骆晋云第一次觉得自己如此多余,如此可笑。

  她与他的青梅竹马,她与他的倾心相许,海誓山盟,而自己,就是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那个恶人。

  好半天,他才咬牙道:“所以你是有意服避子汤的?”说完,他冷笑道:“既依了你父亲的安排,也做了这骆家的夫人,却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

  宁愿伤及自身,也不要生下他的孩子。

  静静地,她回道:“因为……”话出口,不由苦笑了一下:“我痴心妄想,怕有一日,还能和他重逢……”

  她这样说,骆晋云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若有一天,她与裴隽重逢,若有一天,他们还有可能,而她却已经和别人有了孩子呢?

  女人难被男人绊住,却总会被孩子绊住。

  有了孩子,她这一生便再没有悔改,这一辈子,就只能是骆家的夫人,是他骆晋云的妻子,他孩子的母亲。

  所以,她宁愿伤身,也要留住这最后的念想,仿佛她还是自由之身,随时可以回到心上人身边。

  骆晋云握起拳头,紧紧盯着她,手背上青筋暴起。

  她颓然道:“对不起,是我未能恪守妇道,你杀了我吧……我放走前朝乱党,已是大错,留我在骆家是祸患,只有我死才对薛家和骆家都安全;我父亲若知昨夜之事,自然惶恐羞愧,也不会过问;将军若只处置我一人,我亦对将军感恩。”

  她对他竟已不再称“夫君”,而是敬重而疏远的“将军”。

  骆晋云一把抽出身上佩刀,抵在了她肩头。

  她将身体放松下来,静静闭上眼。

  那一刻,他突然觉得,她似乎早已等着这一天。

  或许是从昨夜回来后,或许是出去救裴隽前,又或许,是在嫁入骆家的那一刻。

  她就已经在等着这样的解脱。

  对他来说,杀她,的确是最好的选择。

  她与裴隽有旧情,甚至不惜为对方去死,这样的人做他的夫人太危险,说不定哪天就会连累整个骆家。

  而他,也绝不能承受这样的侮辱,容忍自己的妻子一心一意想着别的男人。

  杀了她,然后对外称她暴毙,薛家也清楚内情,不会有任何话说。

  她的选择,的确是最好的,对所有人都好。

  而这,也是她在决定出去救裴隽时就想好的归路。

  所以她在房中等了一夜,不过就是在等死。

  他紧紧握着手上的刀,看着刀口与她脖子只有毫厘之隔的距离。

  他杀过的人,不计其数。

  再魁梧的大汉,在他这柄钢刀下那脖子都如同白菜一样。

  更何况她这样一副细颈。

  可是,他却犹豫了。

  或许……他终究是不习惯在非战场的地方杀人,或许,他也不习惯杀自己的妻子。

  他收了刀,头也不回出了屋子,大步迈出金福院。

  在和正堂关了房门静坐,直到长生进门来,外面的阳光射入房中,他才知道不知何时日已近中天,艳阳高照。

  他竟在房中什么也没做,呆坐了两三个时辰。

  “将军,肖将军过来了。”

  骆晋云回过神,看看自己身上,还是昨夜的衣服,湿透又被身体烘干的中衣,加上军机阁换上的一件朝服。

  “先更衣吧。”他开口道。

  换好衣服,下人已将肖放带进院中。

  见了他,肖放开口道:“听说一早皇上发怒了?我想你大概心情不好,要不……我们出去喝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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