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苏幕幕
他想,他在将军身边没做几天,怕是眼下已经做到头了。
没想到随后骆晋云就问:“你喜欢玉溪?”
阿贵顿时面红耳赤,不知是羞窘,还是愧疚无颜。
他竟不知将军从哪里看出他这番心思,他明明隐藏得很好……
没等他说话,骆晋云便说道:“有本事就去找夫人求娶,我不会纳她们做姨娘。”说完就出去了。
阿贵将这话在心里咀嚼半天,不由大喜,忍不住抚了抚自己胸口。
真是虚惊一场。
他哪敢去找夫人求娶啊,还是再等等吧。
所以将军刚才是气什么?
琢磨到晚上,阿贵还是没琢磨明白,就他这愚钝样,也不知这份差使干不干得长。
第47章
骆晋云拿不准, 是不是要去向薛宜宁道歉。
或是叫锁儿去向她认错。
可是他差不多也能猜到她会怎么说。
“不过是小事,已经过去了。”
“是我太过计较, 惹将军烦心。”
……
至于她真正的想法, 他向来就不会知道。
夜里难眠,他又出了院子。
夜阑人静,天地广阔, 却更显得孤寂。
不由自主, 又走到了金福院。
她自然是没睡的,开着花窗, 在窗下看书。
骆晋云抬眼, 看向天空。
果然, 又是一个明月之夜。
上次便是如此,他踏步到这里,看见她披着单衣,在烛光与明月下读书。
那景象,在他脑中萦绕至今。
一个读书的女子,竟可以柔美至此。
那日他在院中站了很久, 不忍去打扰,或者说, 忘了去打扰, 直到被她看见。
如果从那时起, 他承认自己被她牵动心绪, 是不是会有所不同?
如果从成亲那一晚起, 他承认自己喜欢她这般如花美眷, 是不是会在她心里占一席之地?
“夫人, 也该睡了。”
里面传来玉溪的声音。
骆晋云往后一步, 站在了身侧那丛凤尾竹后面。
“你们先睡, 我稍候就睡。”薛宜宁说。
里面安静了一会儿,玉溪又道:“明日二夫人是不是该出月子了?”
“正是明日。”子清说。
玉溪轻哼一声:“那她明日要去给老夫人请安,八成会带她那俩宝贝儿子,说些酸言酸语。”
“行了,说就说吧,你可长点记性,千万别忍不住去和她辩。”子清说。
玉溪不爱听,很快道:“知道知道,那是什么场合,我又不是傻子,跑去插话,上次那是她太过分了。”
这时薛宜宁缓声道:“有老夫人在,她不会太过的。”
“老夫人说不定还会帮腔。”玉溪嘀咕。
“好了,你们去睡吧,这里不用人了。”薛宜宁说。
……
骆晋云离了金福院。
他回去时,阿贵听到了动静,连忙出来相迎,说道:“将军没去夫人那里吗,还以为将军是过去那边了呢。”
骆晋云沉默着没出声。
阿贵觉得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
直到他往卧房那边去,骆晋云才开口道:“先不睡,我去书房。”
和正堂内,在东厢置了一间单独的书房出来,主要用来办一些文书上的事务,里面藏书并不多。
骆晋云从书架上仅有的几本藏书里,找到了一本《诗经》。
阿贵替他掌灯,看着他拿的书,心里赞叹,没想到将军平日不只醉心武学,竟还同时钻研诗文,果然将军就是将军,身居高位,还如此用功。
第二日,薛宜宁一早去给老夫人请安。
没想到到时,却见骆晋云已在堂前坐着。
他平日并不会每日来请安,就算过来,大概也与她们儿媳不是一起,像今日碰到的机会并不多。
她请安后在一旁坐下,便听骆晋云在问着老夫人之前头疼之事,便知他是挂念老夫人的身体,所以才过来。
没一会儿,黄翠玉来了,与她一同来的,还有骆家二婶娘。
骆家二婶娘偶尔会来坐坐,今日和黄翠玉碰到一起了,所以一同过来。
如玉溪所料,黄翠玉带着锁儿,抱着出月子的栓儿,眉眼带笑,神情得意。
骆家如今就两个孙子,两个孙子都是她所出,她
自然得意。
到了老夫人面前,老夫人欢喜,让奶娘将栓儿抱了过去,逗起了小孙子。
黄翠玉先请了安,又让锁儿给奶奶请安,见骆晋云也在,倒也恭恭敬敬叫大哥大嫂,然后才坐下。
老夫人喜欢孙子,便对她也关心一些,问道:“瞧你气色还不错,身子都好吧?”
黄翠玉今日来,也是憋了一口过来的。
前面要点燕窝没要着,后面还因为一盆破花让人找上门来,回头又因此被骆晋风责怪,到今天出月子,一早便知早膳都换了。
以往早上能有四五道点心,一碗汤羹,什么牛乳红豆糕,枣泥卷,水晶虾饺,鸡丝松茸粥,换着来,今日却只有一碗白粥,几道小菜,连配的馒头都是白馒头!
她知道,薛宜宁上次受了气,这会儿一定会变着法的整她,没想到这么快,才出月子,就把菜给换了,她今日偏要来讨个说法。
眼下婆婆问她身体,又有二婶娘在,她便顺势道:“托嫂嫂的福,前面我说没力气,让晋风去找嫂嫂,嫂嫂匀了我几两桂圆,我吃了,大概是有用,气色不错。只今日还没吃,回头让丫鬟去煮碗鸡蛋面去。”
老夫人知道她是在讽刺大媳妇小气、手上好东西多,却假装没听懂,只是问道:“今日怎么没吃,早膳不合胃口?”
黄翠玉叹声道:“大约是胃口本就不好,看见白粥和茄子就不想吃,旁人说小月子才是一个月,大月子得百天,怕是小月子才过的原由。”
老夫人想起来,出月子了就不用单独开小灶做膳食,是她交待的。
但这时黄翠玉当着这么多人提出来,又有二婶娘在场,显得她小气,便假装忘了,问薛宜宁道:“怎么今日就把膳食换了吗?”
老夫人知道,没有媳妇推责任给婆婆的道理,所以大媳妇绝不会说是她交待的。
果然,薛宜宁回道:“之前是给弟妹特地开的小灶,给她补身子,若是要坐百日月子,我吩咐厨房去,还是按原样,不用和我们一样膳食。”
“按原样吧,你弟妹连着生了两个儿子,所谓是劳苦功高,咱们家也不是吃不起好一些的,有什么好的补品,尽管吃。”老夫人说。
薛宜宁回说:“是。”
黄翠玉越发得意,一边道:“多谢母亲。”一边又说道:“补品我倒不懂,还是要问大嫂,反正我也没吃过什么好点的东西,大嫂就不同了,燕窝,虫草,阿胶,吃不完倒了都成,我吃着大嫂匀我那几两桂圆,就觉得挺好的,比我之前吃过的成色好,大嫂还说吃不下。”
除了节庆,骆晋云很少和家中这些女眷们一同坐这么久。
他今日来,就是昨夜听了玉溪与子清那番话,想来一趟,若是听到黄翠玉真以两个儿子为傲,对薛宜宁言语讥讽,他便回一两句话,以弥补之前兰花一事上对薛宜宁的亏欠。
却没想到,黄翠玉说的话远比他以为的更尖酸刻薄。
就是他听了也生气。
于是开口道:“弟妹的意思是,你大嫂管中馈,却中饱私囊,以理家之便从中谋求私利,自己有燕窝虫草之类昂贵补品吃不完便倒了,你只能吃些清粥小菜?”
被他一问,黄翠玉不由愣住。
她想到薛宜宁会反击,也想到怎么回,反正不管薛宜宁怎么回,这事也说不清,就是打个嘴仗而已,只要婆婆不出来说话,薛宜宁就拿她没办法。
而婆婆向来就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肯定不会帮谁说话的,薛宜宁这回只能受着。
可她没想到大哥会说话。
他向来少言,又是城府极深的人,黄翠玉不怕婆婆,却更怕他,轻易不敢惹。
眼下他突然发问,又问得如此直接,黄翠玉一慌,连忙讪笑着回
道:“那哪能,我当然没那意思。”
“是吗?”骆晋云反问。
黄翠玉见他轻易不肯罢休,便连忙道:“谁不知道大嫂嫁妆多,娘家又好,好东西都不忘了女儿,常往这边送,我就是感叹大嫂出身好,不像我似的。”
由她说出口的暗刺,又由她自己收了回去,将薛宜宁手上的昂贵东西归结为了嫁妆和娘家。
骆晋云此时缓声开口,却不是对着黄翠玉,而是对着老夫人:“母亲,家中的账自宜宁手上过,最后却也交到了您手上,日后再有人说出这些引人非议的话,不只让宜宁难做,也是对母亲的中伤,母亲万不可姑息。”
老夫人想想,觉得是这道理,便点头,“你说的是。”
说着看她向黄翠玉道:“咱们家从幽州过来,全靠儿子丈夫争气才挣下这家业,所以家里一向节俭,不做铺张浪费那些事,但你们要是开小灶,自己拿钱买些吃的用的我也不管,你们看见别人有,就自己去买,别说三道四。”
黄翠脸蔫了下来,低声道:“是,是我一时嘴快,说错了话。”
眼看着她道了错,事情已经过了,没想到骆晋云继续道:“再有,日后诸如坐月子这种事,母亲不如出个定制,日后都依定制行事,以免母亲一时忘了,前后不一,徒增疑惑。”
这话说的,自然是刚才那月子期间膳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