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心动 第48章

作者:顾了之 标签: 甜文 古代言情

  他也还在思考,这是什么意思。

  姜稚衣震动地瞪大了眼,快步走上前来,一把夺过了元策的衣字佩,走到裴雪青跟前比对上去。

  两块玉佩完美无缺地合成了一个“裴”字。

  姜稚衣满眼惊诧地扭过头,不可思议地盯住了元策:“……你这是一样信物两用,到我这儿是个‘衣’字,到她那儿就是‘裴’字了?!你还说你与她没有关系,你还说你没有沾花惹草!”

  元策:“……”

  裴雪青眼睫一颤:“郡主这话是什么意思?”

  姜稚衣紧紧攥着那块破损的衣字佩:“这是我给他的定情信物,裴姑娘觉得这是什么意思?”

  裴雪青脸色一白,像证实了什么猜测一般,眼底打转已久的泪从眼眶汹涌滚落下来,目光呆滞着喃喃道:“是这样,果真是这样……”

  姜稚衣本是怒从中来,还没到想哭的环节,看见裴雪青先哭了,一个没忍住,颤抖着一眨眼睫:“沈元策,你这人怎么这样啊……”

  元策还在脑海里飞快捋着事情的前因后果,一抬头,看见两张泪眼婆娑,梨花带雨的脸朝自己转来。

  “…………”

  似见此生从未见之震撼,元策抬起两只手,左右手同时犹豫着下压了压:“二位、要不、先冷静一下、听我说?”

  姜稚衣:“你叫我怎么冷静!”

  裴雪青:“不必了……”

  两人一个声声抽泣,一个静默流泪,眼见着哭得更凶了。

  元策闭上眼,在一室的水漫金山之中,额角青筋突突直跳。

  比一个姑娘在跟前哭更可怕的,是两个。

  比两个姑娘在跟前哭更可怕的是,这两个在哭的姑娘都觉得他是负心汉。

  比两个姑娘都觉得他是负心汉更可怕的是,他其实一个也没负。

  “……”

  元策十万分的确信,比起天子的审视,政敌的试探,仇人的虎视眈眈——

  此时此刻,才是他入京以来遭遇的最大危机。

  兄长若在天有知,该显显灵给他一个解释了。

  漫长的等待过去,什么也没发生,除了事态听起来变得更加严峻。

  佛不度众生,唯有自度。

  元策睁开眼,看了眼哭眼抹泪的姜稚衣,转向裴雪青:“裴姑娘——”

  “你居然先哄她!”姜稚衣拿手指着他,气得胸脯一起一伏,浑身打颤,看起来哭得快厥过去了。

  “我不是。”元策叹着气走上前,拉过姜稚衣的手腕,再次看向裴雪青。

  不等他开口,裴雪青已经明了般看着他点了点头,低头揩了揩泪,攥着那块非字佩转过身,匆匆出了书房。

  元策闭了闭眼,面向姜稚衣:“我指天发誓,没做过对不住你的事。”

  姜稚衣抽着噎仰头看他:“人证物证俱在,你还要狡辩什么!发誓也不管用了!”

  元策拿起那枚衣字佩:“这枚玉佩,你说是你给我的,她说……”

  “我不听——”姜稚衣牢牢捂上耳朵,“上次就是说着说着给你蒙混过关了,我再也不相信你的鬼话了!”

  元策扭过头,揉了揉眉心。

  身后人声泪俱下:“你为什么非要挑今天这个日子让我知道这些糟心事……”

  “我本来就很不喜欢今天……”

  “以后每年今天我又要多一些伤心,我是与这日子有什么仇什么怨……”

  元策脑仁嗡嗡作响,回过头,将人一把竖抱起来,抱上书案:“你先安静一会儿,让我好好想想这事行吗?”

  姜稚衣一个踉跄扶住案沿,一抬眼,才发现自己此刻与他差不多高了,怒目直视着他的眼睛,狠狠瞪他:“不行!”

  “你自己做错了事,还要让我安静?天王老子来了也没有这么霸道的道理!”

  “你若嫌我烦,你出去呀,去追你的裴姑娘,她多安静啊,被你负心了也不说一句骂你的话……”

  “我就是这么一个话很多的人,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现在来嫌我——”

  元策头一低,堵上了那对一张一合的唇瓣。

  姜稚衣话说一半惊愕地睁大了眼,还没来得及反应,齿关被柔软叩开,有什么湿热之物游鱼一般滑了进来。

  轰地一下一团火烧起,从脸颊一路烧到耳根,姜稚衣张了张唇,害怕地嘤咛出声,连忙往后躲去。

  元策深入的动作一顿,缓缓松开她的唇,垂下眼,看着她唇瓣上的涔涔水光,轻轻吞咽了下,闭起眼,额头抵靠上她的额头:“小祖宗,求你,安静一会儿。”

第41章

  额头相抵的距离里, 元策闭着眼,不可抑制地喷薄出滚烫的呼吸。

  耳边是安静了,心里的声音却更吵了。

  他只是看着她叭叭不停的嘴, 烦躁到了极点才堵上去, 自己也不知怎么, 方才那一刻仿佛拥有狩猎的本能, 根本没想好要怎么做,就已经做了吓到她的事情。

  如果她没有害怕地往后躲去, 他可能都忘了他的初衷只是想让她安静。

  ……也不知这会儿安静成这样,是不是吓傻了。

  想到这里,元策因躁动而混乱的五感恢复敏锐, 突然察觉不对, 蓦地一睁眼, 抬起头,眼前安静到不对劲的人直直朝他靠倒下来。

  元策手一伸一把接住了人, 惊愣地低下头去:“……姜稚衣?”

  怀里的人脸颊潮红, 紧闭着双眼没有回应。

  伸手探过她鼻息, 颈脉, 额头,元策转头向外:“青松——”

  “在、在在……”

  “叫李答风来, 快!”

  刻钟后,西厢房内,元策坐在榻沿,紧盯着李答风的神色:“什么情况?”

  李答风松开切脉的手,上前翻开姜稚衣的眼皮看了眼:“她晕过去之前发生了什么?”

  元策看了他一眼。

  李答风:“你当我是大罗神仙,切个脉就什么都知道,不结合前情怎么断病?”

  “……吵了一架。”

  “吵着吵着晕过去的?”

  “也不是。”

  “那是——?”

  元策眼看着李答风, 张了张嘴又闭上,撇开头去,目光落向姜稚衣红得异常的唇,飞快一收眼。

  李答风抬了下手:“明白了,医者救人心无杂念,下次有话直说。”

  “……”

  元策皱眉催促:“所以到底有事没事?”

  “晕过去这事,是没事,情绪波动太大,一时供血不足,稍后自会醒转。”

  “你意思什么有事?”

  “我方才切脉,发觉她血瘀之症并未根除,你确定她上回除了脚踝没有摔到别处?”

  “女医士给她贴身验过伤,总不会有错。”

  李答风给姜稚衣重新切了一次脉:“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在上回之前,她身上就留有未痊愈的旧伤,所以从表象上已看不出。”

  元策蹙起眉,看向榻上人:“严不严重?能不能判断血瘀在何处?”

  “比之上次,血瘀之症已有所减轻,应当是她医治脚伤时喝的汤药顺带起了效用,但位置光靠诊脉不好说,我需要她近一年间的医案。”

  元策招来青松,让他立马去侯府取,回过眼问:“那眼下能做什么?”

  “我的建议是,如果等人醒来你们还要接着吵,不如先点上一盏安神香,让她将昨夜缺的觉补上,否则体力不支,很可能再晕一次。”

  “……”

  在他弄清楚今日这事的真相之前,再吵也是百口莫辩,不光姜稚衣,他可能也要气血逆流。

  元策毫不犹豫点上了安神香。

  在榻边坐了片刻,等姜稚衣沉沉睡去,他起身退出厢房,回到书房阖上门,重新拿起那枚衣字佩,开始从头梳理这件事。

  同一枚玉佩,主人只可能有一个,两人之中总有一人在说谎。

  如果说谎的人是裴雪青,那另一半玉佩作何解释?裴雪青又怎么会清楚知道这枚玉佩藏在兄长书房何处?那是连青松都不知道的地方,甚至姜稚衣当时会抓住这枚玉佩不放,也是一个意外。

  可如果说谎的人是姜稚衣……他与她朝夕相处日久,不可能一点破绽都没发现。她是真情还是假意,他亦自认能够分辨。

  那么会否有两个人都没有说谎的可能——

  元策坐在书案前反复推敲,不知到了什么时辰,忽然听见一阵叩门声。

  穆新鸿走进书房,递上一张字条:“少将军,裴姑娘送来的,说您若看得懂上面的话,她在汀兰水榭等您,会一直等到天黑,您任何方便的时候过去都行。”

  像是预感到什么,元策盯着那张字条,难得现出一丝犹豫,默了默才接过来,缓缓展开,其上并无称呼,只两行简单诗句——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半个时辰后,汀兰水榭。

  元策在岸边下马,抬眼望向水中央。

  八角形的水榭,面环水,一面衔接一条木桥,水榭八面皆是窗棂细密的落地长窗。是个适合交谈私密之事的地方。

  元策在岸边驻足片刻,走上木桥,一步步朝开了一道门的水榭走去。

  水榭里,凭栏静坐的少女听见靴踏声转过头,从美人靠上慢慢起身,朝他望了过来。

  隔着一条长长的木桥,他隐约看见对面人瞬间黯下去的眼神。

  她在这里等他,却希望他看不懂那两行诗,希望他不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