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寂刀 第18章

作者:青酿 标签: 江湖恩怨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古代言情

沈南陌甩动手中刀刃,向凌恒挥来,凌恒眉头紧锁,左脚后撤半步,稳住身形,一手抽出腰侧佩刀,“当”地一声,迎上了沈南陌的长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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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时辰之后,织凤楼已经变成了一个修罗场。

中央塔楼内和楼前空地上,横七竖八躺着数十具尸体,一些伤重无法起身的弟子,也倒在石砖上挣扎□□。凌恒和沈南陌都挂了彩,凌恒的伤势更为严重,左手脱臼,已完全无法使力,面对沈南陌的攻击,只能不断躲避。但沈南陌腿上中了一刀,行动多少受阻,一时也无法危及凌恒性命。

然而,即使沈南陌略胜一筹,总体上,两方兵力却势均力敌。黑衣人武功略强,人数却终究太少,以寡敌众,一时也难以占据优势。

尚能迎敌的弟子,很快已只剩不到五成。凌恒和沈南陌心中都难免焦急,沈南陌一边与凌恒周旋,一边思索破解僵持之局的办法。就在这时,他忽然听见远处传来了上百人的脚步声,马蹄声——正向织凤楼而来。

不只是他,所有人都听见了。

不知来者是敌是友,众弟子心下都不免一紧,沈南陌却大笑起来,猛地向后跃出数步。

“终于到了,凌恒,是你们输了!”

凌恒眉头深锁,握紧手中长刀,站在原地,不发一言。沈南陌更是笑得志在必得:“他以为仅凭暗中培养的这区区兵力,就能赢吗?果然……”

话未说完,大门打开,一队人马走入织凤楼。正中一个年轻女子手持长剑,胸前衣襟上,已经干涸的血迹仿佛一丛盛放的红梅——

沈南陌怔住了。

这不是震风门的援兵,他们……是谁?

沈南陌无措地站在庭院中,而他身后,凌恒发出了一声轻笑。

他拖着略有沉重的脚步迈出塔楼,用力提起一口真气,高声对来人喊道:“多谢江庄主,院中黑衣者是我方之人,其余皆是敌人!”

“好!”江其姝扬声道,挥了挥手,身后众人得令,抽出兵刃,水一样涌进战场。情况突变,沈南陌和白长老的弟子未及重整防御,便迅速败在竹醉山庄的利剑之下。

一时间,惨叫声四起,局势瞬间倒向黑衣人一方。

菀青身着便装,跟在江其姝半个马身距离之后,众人四散涌入院中,她下了马,跨过一地尸体,走到凌恒身旁。她抓过凌恒左臂,向上一使力,将他的关节安了回去。

“嘶——”凌恒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但见菀青安然无恙,他也终于放下心,“你下手就不能轻一点吗,你没受伤吧?”

“嗯,我没事。”菀青笑了笑,“放心。”

沈南陌犹站在原处,环视四周,不禁心如死灰:“这……这是怎么回事,怎会如此……”

“沈长老,还不明白吗?是你输了。”凌恒提剑站在石阶上,俯视着沈南陌,“你以为,楼主不知道你与震风门相互勾结,准备里应外合吗?”

沈南陌一脸不敢相信,他看了看凌恒,又看了看仍在马背上,并未加入战团的江其姝,面色苍白,声线颤抖:“震风门……如何了?”

“震风门,已经不在了。”江其姝平静道,她策马上前,绕过沈南陌,行至楼前,对凌恒一抱拳,“抱歉,震风门比预想难对付一些,来得迟了,还请见谅。凌公子受了伤,请先去处理,这里交给我和菀青姑娘就好。”

“江庄主一路辛苦,我在此谢过。”凌恒左手疼痛未消,只好单手行了礼,“我的伤不要紧,先等这里的事情结束,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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织凤楼驻进橘井坛,将橘井坛弟子暂时关押了起来。刚刚经历内斗,坛中一片狼藉,地上已经发黑发暗的血迹,触目而惊心。

沈乾夕和容疏华坐在诊室中,没有旁人,容疏华脸上的表情早已彻底放松下来。

“真没想到,你竟敢假传太子谕令?真是越来越胆大包天了,我什么时候给你那道口谕了?”容疏华随意翘着二郎腿,一手拿起桌上糕点放进嘴里,一手翻看沈乾夕之前送去的几本账册。

“我猜,大概是某天,你托梦给我了。”沈乾夕笑着说,似乎假传谕令,根本不值得大惊小怪。他也同容疏华一起吃桌上的点心,折腾了整个早上,两人腹中早就空空如也了。

“算了,真能托梦,我不如去绮娘梦里。”容疏华叹息一声,“不过说实话,你这招兵不血刃,用得还不错。”

“绮娘?飞春阁?”

“不然还有哪个绮娘?”容疏华笑眼弯弯,“哎,乾夕,我又有点想让你来帮我做事了。竟连赤月组织都能利用,你这一计,可说是一石四鸟,连我都做不到。”

作者有话说:

注15:沈南陌:取自晏几道《玉楼春》:雕鞍好为莺花住。占取东城南陌路。尽教春思乱如云,莫管世情轻似絮。古来多被虚名误。宁负虚名身莫负。劝君频入醉乡来,此是无愁无恨处。

(这个名字有点好听,一度非常舍不得给他用)

一个解释说明:沈家人起名字有个特点,就是要有“不求名利”的意思。

我在第三章写过,沈家祖上随太//祖//皇帝征战天下,皇帝登基后,他却辞官了。其实他是怕自己功高盖主,落不得好下场,因此沈家后来给孩子取名,都在向皇帝表达“沈家不谋权,请不要猜忌,沈家只想安分守己,平平静静地过日子。”

沈乾夕的父亲和孩子也沿袭了这类名字,此处不表。

第28章

“一石四鸟?”沈乾夕一怔,“哪来这么多?”

“如何没有?橘井坛不是那竹醉山庄江姑娘的杀父仇家吗?你替她报仇,她出兵替你平息织凤楼叛乱,这是其中二鸟……”

“等一下,”沈乾夕皱着眉头,打断他,“这是一件事,从最开始就是这样谋划的。我调离织凤楼兵力,让叔叔以为有可趁之机,举兵谋反,再让江其姝带兵前去,打个出其不意……我此次来橘井坛,只有这一个目的。”

“但实际上,却不止如此。”容疏华摇摇头。

“此话怎讲?”

容疏华向前探了探身子,伸出中指和食指:“刚才说的就算一件事,那第二鸟,便是除了橘井坛这个毒瘤。这一年,我也在暗中调查,橘井坛与赤月组织恐怕有所勾结,从北境走私了不少珍贵药材,卖给王都显贵,以此勾结朝臣。此外,橘井坛做了不少毒药,光是……欢愉散,就不知换了多少钱,害了多少人命。说实话,即使你不动手,我可能也要想办法处理它。”

顿了顿,他又笑着说,“不过,我的手段,恐怕就没有如此温柔了。”

“有道理。”沈乾夕点点头,笑眯眯地又拿起一块琼花糕,“所以既然我帮了你这个大忙,假传谕令的事,你就别计较了,嗯?”

“哈哈,你说得如此随意,我可不认为你真的担心我会计较。”容疏华一挑眉。

“当然,我还不了解你吗?如果你真的计较,我早已死过无数回了。”沈乾夕十分痛快地承认道,“这就算一石二鸟了,那第三件,又是什么?”

“这第三鸟嘛……”容疏华伸出第三根手指,在空中晃了晃,眸子却渐渐浮上深意,“南青剑派,飞春阁,橘井坛,江湖三大势力,已经稳固了数十年。如今,橘井坛这一角倒塌,江湖势必面临一场动荡,所以……这个位子,不如就让织凤楼来坐,如何?”

沈乾夕一怔,目光不禁微沉,他直直望进容疏华眼中,语气空前凝重:“疏华,你认真的?你该知道,我绝无此意。”

“我当然知道,你这人除了吃,还有什么追求?”容疏华收起右手,靠上椅背,轻叹一声,“不过,我不希望江湖真的乱起来,这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旧时平衡打破,为了维持同样的稳定局面,必须迅速建立起新的平衡。与其让各门派彼此纷争,最后不知要死多少人,谁又是胜利者,还不如交给织凤楼。至少,”他顿了顿,“我还是信得过你。”

沈乾夕不由得沉默,他垂了眼,望着桌上天青色纹饰的茶杯,许久才终于看向容疏华,目光凝定而郑重:“好。”

容疏华笑起来,眼中忽然闪过一丝狡黠:“那,关键人物我带走,余下弟子,都交给你了。橘井坛留下来的烂摊子,也要多多麻烦你了。”

沈乾夕一愣,惊觉上当,立即就要反悔:“容疏华!你果然不安好心!我收回刚才的话!”

“哈哈哈哈,大丈夫一言既出,反悔可不行。”看着沈乾夕脸色大变,容疏华抱着肚子笑得乐不可支,“你都答应了,我不管,总之这次就辛苦你了。”

“你好歹是……这不是说着玩的,你负责一点行不行?”沈乾夕忍不住站了起来,眉头皱成一团,“我又不擅长医术毒药,你知道洛坛主死了,橘井坛有多少药,现在根本无法可解?难道此时不该由你号召各路豪杰,聚集医术高超之人,一起研制解药吗?”

“哈哈,玩笑玩笑,不要生气。我很久没见你生气了,竟莫名有些怀念。”容疏华仍然笑着,示意沈乾夕冷静,“你不知道,橘井坛还有一位莫姓神医吗?”

沈乾夕一顿:“你想让他……”

“我现在召集医者研制解药,根本来不及。再有半月,就是八月月初,橘井坛大部分毒药,都在月初时发作。”容疏华合上手中册子,起身拍了拍沈乾夕肩膀,“所以眼下最优之法,就是请莫神医相助,他一个人,可抵半个江湖的医生。”

说完,容疏华向门口走去,沈乾夕下意识地叫住他:“你要去哪?”

“当然是去找莫神医了。”容疏华打开门,回身笑道,“沈楼主也同我这个钦差大人,一起去吧。”

“钦差大人……”沈乾夕一脸无语地嘀咕着,拍掉双手糕点碎末,紧跟在容疏华身后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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橘井坛被织凤楼攻下的事情,很快传遍了整个江湖,樛木也在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

他回到三人落脚的客栈,眉头紧锁,脸色不预:“这几本空白册子不用带回去了,真正的账本,早就落于织凤楼手中。”

樛木将橘井坛一事转述给舒泠和卷耳,舒泠仍旧一言不发,卷耳却气愤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竟有此事?他何时将账本掉了包?让咱们白白跑了一趟!舒泠姐暗杀成功,也变成给他人做衣裳了!”

“沈楼主或许知道了我们的行动,提前赶到,利用了我们。”樛木面露深思,“橘井坛灭门,对我们倒不是坏事,只是,我担心织凤楼会找到制作解药之法,取橘井坛而代之,重新形成三足鼎立之局,那义父谋划,就全都付之一炬了。”

“那,咱们尚未走远,要不要再回去搅局?或者,干脆杀了那沈楼主算了。”卷耳气愤地挥动手臂,似乎想立即取沈乾夕性命。

听卷耳此言,舒泠微微一顿,但她仍未开口,抬眼看了看卷耳,又看向樛木,等他做出决定。

“不可。”樛木却摇了摇头,“据说太子的人也在,其中有几个厉害角色,此时惊扰朝廷,恐怕于我们不利。先回去吧,义父很快也会得到消息,接下来如何行动,听义父吩咐便是。”

“那,也行。”卷耳想了想,又忍不住十分担忧地问,“义父……不会惩罚咱们吧?”

“你放心。”樛木安慰道,“这次许多事情出乎意料之外,非你我能掌控,义父虽然严厉,但不会不辨是非。”

“那就好。”卷耳这才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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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乾夕和容疏华绕过四处忙碌的众人,穿过大半个橘井坛,终于到达一处院落。院落四周无人,安静得不像世俗,只有高大的梧桐木郁郁葱葱,树影随风婆娑,仿佛古旧的禅意。

容疏华当先推门而入,忽然之间,却有细微的破空之声乍然响起,五枚银针,箭一般射向容疏华面门。

容疏华立时停住脚步,眸子里寒芒一闪,然而下一瞬间,一个黑影不知从何处飞身掠至,快得有如闪电,一把将那五枚银针夹在了指缝中。

许是方才动作太急,那个黑衣身影略有些喘息。容疏华顿了一顿,上前两步,看了看她的手,而后微微侧头,低声道:“由仪,以后没有我的命令,你不要出手。”

“可是,殿……”

“住嘴。”容疏华神色一冷,睨了由仪一眼,“我说过的话,不想一直重复。”

“……是。”她不敢再反驳,垂下头,犹自握着银针,足下发力,跃到树荫中去了。

待由仪消失,容疏华才放缓脸色,对银针发出的方向朗声开口:“莫大夫,我们并非敌人,绝无加害之意,还请不要再用暗器了。”

沈乾夕一直在后面看着,此时他上前一步,对屋子行礼道:“实在抱歉,在下二人本无意打扰,只是人命关天,走投无路,才贸然求助。不知莫大夫可否先听我二人一言?”

院子沉寂了片刻,随后,一个身着灰褐的男子打开屋门,一脸警惕地望向沈乾夕和容疏华:“师父在屋里养病,你们有什么事,进来说吧。”

“多谢。”两人各行一礼,这才走进屋内,陆无渊关好门,也一并走入内室。

内室烟气袅袅,正燃着安神熏香,莫君亦斜卧在床,看见来人,轻轻颔首致意:“在下身体不便,不能起身迎客,还请见谅。徒儿护师心切,实在抱歉,也请二位不要怪罪。不知二位是?”

“不敢,在下织凤楼楼主沈乾夕,这位,是太子殿下派来的钦差容疏华容大人。”

沈乾夕实在没料到,莫君亦已病弱至此。江湖只有传言,说一位莫姓神医隐居于橘井坛,他是洛坛主的师弟,其医术之高超,当世无人可望其项背。然而,这位莫神医身材容貌,年纪几何,平日生活,却无人确切知晓。

“原来是沈楼主与容大人,二位请坐。”莫君亦点点头,招呼陆无渊扶他起身,又让他去泡来茶水,“久无来客,茶水简陋,烦请二位将就。不知二位前来,所为何事?”

“莫大夫,请您听在下慢慢讲明。”沈乾夕喝了一口茶水,接着,将橘井坛走私、制毒,做了许多见不得人的勾当,昨夜洛坛主不知被何人暗杀,今早他正好带了太子谕令,前来彻查的事情,一一描述。莫君亦始终静静听着,即使在听到洛坛主身亡,橘井坛甚至即将消失于江湖时,脸上也依旧是波澜不惊的微笑。

直到沈乾夕说完,莫君亦才轻轻叹息:“这一日,终于还是来了。”

作者有话说:

注16:莫君亦、陆无渊:没有出处,神医这一脉,都取了“无”含义的字。大概有两个含义:一是天下万物终归于无,二是行医者济世救人,莫问是非善恶。

由仪,六笙之一,见注6(我也忘记在第几章了,和白华是一起的,容疏华的暗卫)

十杀手虽然戏份很少,但其实都有人设的。比如樛木很聪明,是赤月的军师;卷耳是个咋咋呼呼脑子也不多的少年,之类的。但是我不能太唠叨了,会不会很招烦,就不细说了_(:зゝ∠)_

第29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