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汪汪碎大冰
皇后正在宴席边上的德清殿稍作歇息,陆明霏将她送到门口,笑眯眯地给了她个自求多福的眼神便自行离去,
谢知鸢狠狠吸了几口气,做足了准备,这才踏入其内。
叶絮当年惊才绝艳,相比而言,身为胞姐的皇后倒是平庸了许多,当年人谈起她顶多也只有贤淑二字的美誉。
可就算再平庸再和善,面对谢知鸢这半个外人,软绵的话里藏的刀子也是必不可少的。
谢知鸢从德清宫中出来时,腿还有些发软,明明是十二月的暮冬时节,却硬生生逼出了些许冷汗。
可不是吓人吗,她想起皇后同自己说的那些密辛,简直想捂起耳朵不听,毕竟在谢知鸢眼里,好奇心可是能叫人丧命的,事情知道的更是越少越好,
可事关表哥,她又不得不听,
抑或是说,不论是表哥的什么,她都想要去了解。
谢知鸢如今才知晓,尽管是青梅竹马,她当年所看到的表哥的艰难处境不过是最微不足道的一些。
暮色四合,低月悬于空中,呼啸的风穿过树梢,引来一阵簌簌的低鸣。
谢知鸢身边并未带婢女,本该是皇后要给她派的,可方才对话耗费了她大量心神,一时之间竟也没留意,就让她这般孤零零地走过去了。
昏黄的风灯下,女孩毛绒绒的绣边鞋轻踩过树影,她心绪不安地踏上石径小路,拐了个弯却撞见了个人。
此处烛光难以企及,她先闻见对方身上的清雅气息,那是深在山间竹林该有的空阔微茫,
眼睛捕捉到颀秀挺长的轮廓,谢知鸢有些迷茫于那种熟悉,不自觉顿了顿步子,思绪还沉浸在方才的沉重中抽不出来,
直到对方微愣着开口,“阿鸢?”
脑袋顿时如云雾拨冗般一片轻盈。
她圆眸微睁,尽管看不见,还是试探道,“孟公子?”
作者有话说:
我恨橙瓜!!!发完困死了呜呜呜去睡觉了
第146章 、撞见好事
晚风冰冷刺骨,在面上刮过一圈儿,便泛起一片红。
谢知鸢这时才真正清醒,但也只是两瞬。
在寒气袭人的冬夜,旷野微露般的气息盈溢着身体,好似由冬夜一下子踏入春夜。
她猝不及防,因见到原本不该在这里的男人,抑或是说还没做好要见他的准备,好似陡然陷入玄妙的新情景,从一种迷茫陷入另一种迷茫,竟开口问,“你......你真的是孟公子吗?”
面前的男人好似轻笑了一声,他低低地慨叹,语气好似散在柔和的春夜中,“入京几日,不觉悲喜,如今见着阿鸢,才有了些实感。”
他的话似柳絮般挠得人发痒,谢知鸢动了动被冻红的耳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问题的痴傻,
她不知该如何回答,说他请自重,可孟公子全无孟浪之举,若是要顺着他的话寒暄,谢知鸢又觉得越了界。
虽说孟公子与阿奕一事是他们对不住她,可到底谢知鸢当时也因忘不了表哥而愧对于孟公子,她记好不记坏,又存有小孩子般的天性,觉得一笔事与一笔可相抵消,
她心软得都快原谅阿奕了,更何况孟公子呢......
夜色中,模糊了人的所有神态,便显得周遭的动静格外明晰。
“我知阿鸢还在怪我,”许是半晌未听她出声,清润的嗓音多了几分苦涩,“再者如今阿鸢也成亲了,恪守礼法也是应该的,可总要让我知晓你过得好不好,如此孟某才能安心、甘心。”
最后二字尾调越发轻盈,几乎令人听不着。
谢知鸢最不愿听别人扯到“礼法”二字,好似只要被这个套子拴住,她就再也动弹不得了,她睁大眼,极力想看清眼前男子的脸,
“孟公子不必多虑,方才不开口不过是自己不想说话,与他人无关,如今物是人非,人生无常,孟公子不应为着这点歉疚埋没在我这,更该好好对阿奕才是。”
身前的男子静住,好似连风都小了些,他稍靠近些,身上的气息连着风一道压来,
“我同秦奕并无关联,”他无奈道,“阿鸢过些时日便能知晓......”
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这样说。
谢知鸢反复压下心头的复杂,还没等她开口询问,就听孟瀛已再道,“听闻阿鸢近日在准备女子试?”
她犹豫两瞬,还是轻轻点了点头,原本还想着他是不是瞧不见,突地思及他先前的隐瞒,又觉着她着实是多虑了。
果不其然,孟瀛像是能将她的表情瞧得清清楚楚,他低声道,“不必如此看我,此次如今,圣上依旧遣调我回大学府,往日阿鸢若有想问的,尽管问我便是。”
谢知鸢欲言又止,正要开口回绝,一道声响忽地从斜后方的小径上传来,
“内人的事,无需孟公子操心。”
谢知鸢心尖一跳,忙回头望去,一点火光忽地映入眼底,
隔着处草坪与干枯桃木,男人不紧不慢拿火折子点亮了手中的提灯,跳跃的烛光在清俊的眉目间跃动,脸上大半却落了阴影,他把灯罩盖到灯芯上,这才提着灯朝径直朝这边走来,
暖光瞬间如如杯盏里的黏液,坠落时跟着缓缓流淌而出,将漆黑的一隅照得清晰可见。
他丝毫不掩饰方才的偷听,也不知站了多久。
靴履在花匠修好的草与花中踩过,连带着衣摆也被沾上前一日留下的雨露。
谢知鸢嗓子有些哑,她看着男人愈行愈近的身影,不自觉吞咽了下。
直到那点泛黄的光也落至她的眉眼处,将她的茫然无措显映得一干二净。
陆明钦伸手扣住她的手腕,眼底压着沉沉气势,无甚情绪地看了眼她身后的男人,对方稍一愣,旋即礼貌地弯了弯唇。
谢知鸢垂下了脸,着实弄不明白如今这是怎么一回事,虽然表哥没有说话,眉目也同以往无甚变化,但总像是很生气的样子,
箍住她的手用力得好似要将她掐断。
不知静默了多久,烛光闪了两下,她顺从地被男人拉着走了。
孟瀛停在原地,静静看了会儿原本修缮完好的草坪处多的几个足印,这才不紧不慢转身离去,湮灭的提灯被广袖拢住,只露出些微一角。
暨清居,宴会才将将过了一半,孟瀛落座时,候在原地的小侍童好奇地问,“公子,你怎的离去了这么久?”
孟瀛抿了口酒,淡笑道,“无事,只不过去见了个故人。”
*
小道上,烛光摇曳出昏暗的青石板路,倒映出两道身影,高大的疾步走着,娇小的一道踉踉跄跄在后头跟着。
陆明钦一言不发地抿着唇,眼里浓黑挥散不去,
他早就明白让阿鸢误以为孟瀛背叛她的计谋绝不可能持续多久,一方面是因着秦奕的性别,另一方面......
这个小坏蛋骨子里极慕强,那两人又都是同辈中的佼佼者,即便做错了事,依着她下意识的纵容,有差别的无非是错的严重与否,若只是小事,错的在她那也成了对的,再过分些,她也会找缘由替他们开脱,在小脑瓜里想着会不会有什么隐情......
可又能有什么隐情呢?
陆明钦扣住她的手腕,大步往前揍,广袖垂落,提步时长腿于翻飞的膝襕下微露。
他人高马大,迈的步子能顶她两三下,谢知鸢被他拉得小跑着才勉强跟上,嘴里吐出的热气化作白雾飘散在空中。
眼见到了一处假山后,谢知鸢还没喘两下,被箍得有些发疼的手腕被松开,旋即腰上一紧,她整个人都被抵到假山上。
单薄的后背隔着层层衣物感受到石头的凹凸不平与微凉,闪着光的提灯滚落在地上咕噜噜转了几圈。
“表哥——”
未出言的哀求在瞬间被吞没,谢知鸢无力地承受着那点疾风骤雨,唇里的软肉被他牢牢牵制住,毫无遁形之处,
小巧的绣鞋被迫离地,因无处安放,双腿只好颤巍巍地圈住男人劲瘦的腰肢,却被他抓住,顺着亵裤一角往上挪,冷气灌入的瞬间,便被温热的大掌取代,粗粝的指腹轻轻一碾,谢知鸢身子便全然软化。
*
伴云在宴席上站得腿都快发麻了,他给边上的四喜使了个眼色,偷摸着问要不要一道去寻寻?
世子爷在半个时辰前说怕世子夫人找不着道,要亲自去接她,可眼见着宴席都快结束了,这两人都还没影呢,连镇国公都转头来问了两句,还是被陆老夫人笑着劝才不再继续纠缠。
四喜晃了晃脑袋,她才不要去呢,若是坏了世子与夫人的好事,又该当何罪?
伴云没忍住轻嗤一声,“世子爷还是知道些分寸的,他虽时时刻刻都惦记着夫人,但总不至于在别人家的地盘就做些亲亲抱抱的举动。”
他说着,不自觉又要往她头上多瞟几眼。
四喜今日戴了个毛绒毡帽,边上白绒绒的一圈儿,瞧着喜庆极了,倒与她那日送自个儿的有点相似。
那毛球轻轻晃了两下,伴云又听她凑近道,“这些日子世子爷与夫人甚少相见,如今有了独处的机会,我们再上去打扰算什么理?”
“可是......”伴云喉咙有些干,连带着细细的眉目也不自觉敛起,“这寿宴都快结束了......”
“这有什么的,”四喜老神在在又站正了身子,对插着手道,“方才皇后娘娘不是才唤了夫人去谈话吗,都贴着面见过了,还在意这远远的一眼?”
话是这么说没错......没等伴云思索出个什么所以然来,被念叨的二人总算姗姗来迟,从西北角的偏门处到了席面上。
伴云抻了眼去瞧,只看了一瞬便匆匆收回视线。
世子夫人眼眶红红的,瞧着像是哭过的模样,被世子爷一言不发地牵着细细的手腕落座。
两人一入场便有不少目光跟着望来。
可陆明钦只垂低了眼睑,眉目间的情绪与平常无甚不同,那些视线便又纷纷散去,倒有贵女感慨两句陆世子一直冷着脸也如此俊气。
但只有在他身边伴云苦了脸,瞧世子爷这气势沉沉的模样,到底是谁惹了他......
他目光转而落到世子夫人身上,可她与世子如出一辙,垂睫掩眸,只有小手紧紧攥着男人的袖子边角,
时不时还晃荡一两下,男人也由着她闹,没过多久还替她倒了碗白水,看着她乖乖喝了下去。
说是闹了别扭,但这细微之处的缠绵瞧得人眼热,说要半点事都没有——
他们这都一个个一言不发的......
伴云瞧不出个所以然来,索性半阖了眸,同一旁早已放弃摩挲的四喜站到一块,
她调侃道,“怎么,你个连姑娘小嘴都没尝过的也想摸清楚头脑?”
伴云眯起的眼睛忽地睁开一瞬,轻声枪道,“说的好像你尝过。”
四喜轻哼,“我是没尝过,却也不会不自量力。”
两人斗了一会嘴皮子,宴席随着圣上的致礼而散,各路官员纷纷起身致辞。
陆府的一行人并不坐在一块,像二房的程夫人他们坐的要靠后些,陆老夫人嫌麻烦便派人去告知他们先行一步,自个儿跟着嫡子同嫡长孙、长孙媳妇一道来了门外。
“方才皇后她可同鸢丫头说了什么?”临行时,陆老夫人忽地看向谢知鸢。
彼时谢知鸢还耷拉着脑袋拽着男人的衣角跟在他身边,闻言抬了抬小脸,端雅笑道,
“姨母不过是提点了我一些在陆府该留意的事宜,还想,还想我与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