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洋洋兮与
她不想再跟温氏吵,也懒得再跟她吵,她的这位婆母,她只盼能与她永远井水不犯河水,不要再有任何的矛盾。
周渡看她答的果决,便以为她是真心不想要,遂也不再深思,自觉掠过了这一事,不再提起。
他将瑜珠放在康平坊的大街上,看她带着云袅站在街边角落,与他遥遥相望,大有他不走,她便也不走的意思。
他明白,她是当真不想要他知道她去了哪里。
他便放下帘子,喊车夫驱车离开。
瑜珠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
康平坊这片地方她并不熟,从前压根也没有来过,今日之所以叫周渡将自己放在这里,是何纤素嫁的邓家便在这七拐八拐的某条小巷子里。
她同云袅一路相问,才终于寻到了邓家。
何纤素亲自出门来将她迎进去。
邓家不比周家,毕竟曾经家道中落过,到如今才重回朝堂,是以宅子相比起周家,也显得寒酸了不少,不必花多少功夫便走到了底。
何纤素带她站在尽头的这一处小院前,道:“进去了,你得先做好准备,因为里头,不只陈婳一人。”
瑜珠奇怪:“究竟还有谁要见我?”
何纤素深吸了口气:“你见了便知道了。”
神神叨叨的。
瑜珠心里七上八下,好容易不被人监视着的那点喜悦在此刻这座神秘的小院前,消失的无影无踪。直觉告诉她,这院子里有她想要知道的东西,但同时,也许是会令她震惊不已的东西。
她轻叩了叩门扉,随后便推门进去。
就在木门吱呀一声打开的间隙,院中突然传出一道婴孩啼哭的声音,瑜珠脚步僵住,惊讶地去看何纤素。
而后者只是示意她继续进去。
瑜珠只得继续进去。
婴孩的啼哭声一旦响起,要再安抚下来便不容易,她耳听着那尖锐的哭声在她前方响彻不断,隐隐约约,还夹杂着女人的轻哄。
“乖乖,不哭,不哭,娘亲在这里呢,娘亲在呢……”
她再度推开门,昏暗的屋中突然迸射进一束光亮,坐在床边的女人抱着孩子抬起头,憔悴的面容上是还没来得及收起的焦虑与担心。
见到是她,女人却忽的笑了。
却是含泪的笑。
“瑜珠,你终于来了!”
陈婳喜极而泣,抱着孩子站了起来。
瑜珠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离开周家不过两载有余的陈婳,怀中居然抱着这么大的一个孩子。
当初假山后偷听到的场景敏锐地再一次浮现在她眼前,她几乎是脱口而出:“这是谁的孩子?”
陈婳楚楚可怜,抱着孩子站定在她跟前,当初满是狡黠与灵动的一双凤眸,如今除却见到她的那一点惊喜,便只剩无尽的沧桑。
“瑜珠,我对不起你。”她几乎是一张口便潸然泪下,抱着孩子直挺挺在她面前跪下,“瑜珠,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
她不答瑜珠的话,只是一个劲的低头同她说着对不起,泪珠一滴一滴,落在孩子的衣裳上,源源不断。
明明是毫不相干的问题与答案,瑜珠却仿佛能从她的神态中,轻而易举地意会到,她说的是哪件事。
“所以,当初那件事,真的是你做的?”
她觉得自己的声音在发颤,眼珠子也已经不会转,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四肢和躯体都僵硬在这间窄小的屋子里。
陈婳点点头,抱着孩子,止不住的抽泣同他的啼哭声搅和在一起,声泪俱下:“是我,瑜珠,对不起,是我,是我害了你的后半辈子,是我把你同大表哥放在了一起,瑜珠,对不起,是我,是我……”
瑜珠只觉通体的血液都在倒流,眼睛在一寸一寸,变得血丝猩红,若非陈婳怀里抱着孩子,她想,她当真会忍不住,冲上去狠狠地甩她两个巴掌。
“为什么?”
她僵硬的身子维持着最后一丝的冷静,看着陈婳。
陈婳却是看向自己怀中的孩子,做了母亲后无法掩饰的慈爱与哀伤,在她脸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因为我怀了周池的孩子。”陈婳悲恸道,“当初老夫人要我嫁给大表哥,好助陈家在上京站稳脚跟,寿宴那一日所有的安排,都是老夫人私下里帮我做的。她说,只要我与大表哥生米煮成熟饭,她便可以给大爷和大夫人施压,叫他们必须娶我为儿媳,可是就在寿宴的前几日,我发现,我怀了周池的孩子。”
“所以你就把老夫人为你安排的一切,用在了我的身上?”
瑜珠只觉脑海中有片巨浪在冲击,听完陈婳的话,她差点站不稳脚跟,是何纤素扶住了她,她才能继续清醒,冲陈婳歇斯底里。
“你为何要如此对我?你不想嫁给周渡,你完全可以自己去同老夫人说,你为何要将我送进这种鬼门关!”
“因为我嫉妒!”陈婳哭喊着,迸发的情绪一点也不比她少。
“因为我嫉妒,瑜珠,我不想叫温若涵嫁进周家,我不去老夫人设的局,周家就要为大表哥去求娶温若涵,我不想要温若涵顺顺利利地嫁进周家,我不喜她……”
“你不喜她,所以你便害我?”瑜珠指着自己,从未想过所谓的真相,会是如此的悲凉与可笑。
只是因为嫉妒,只是因为少女之间暗戳戳的嫉妒,她的一生,便都毁在这里了。
陈婳埋头哭泣,知道自己做的过分,可她也知道,她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她甚至不敢同瑜珠说全部的实话,她不想叫温若涵嫁给周渡的另一个原因,便是她比温若涵好拿捏。
温若涵名门出身,是最正经的大家闺秀,有她做大嫂,将来就算她成功嫁给了周池,也无望当家。
可瑜珠不同,瑜珠出身比她还要低不少,从她手中抢当家的权力,可称是轻而易举。
若是再来一次,她依旧会选择将瑜珠送上那张冰冷的床榻。
她抱着孩子,羸弱可怜地看着瑜珠,期盼能从她这里得到一丝丝的同情,哪怕是只有一丝的同情,也是她能回到周家的希望。
“那你如今找我过来,是何意思?”瑜珠绝望的够了,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看她跪在自己面前,一副忏悔的模样,心底里有种隐隐的猜测,恶心到不可置信。
可陈婳要说的,便是她的猜测。
“瑜珠,你和大表哥的婚事结束了,周家要为周池选儿媳妇了,瑜珠,你帮帮我,我求求你,帮帮我,我的孩子是周池的,我不想孩子一生都没有父亲,我想回到周家,我想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
瑜珠知道,她就知道。
她狠命扯开陈婳拽着自己的衣裙一角,怒骂道:“我是你什么人?你想利用就利用,你想祈求便祈求,你的孩子有没有父亲,关我何事?你如今知道来求我了,当初你把我送上周渡床榻的时候,就没有想过我的一生都会被你给毁了吗!”
“我想过,我知道错了,瑜珠,我当真知道错了。”她越是退后,陈婳便越是膝行着上前,偏要跪在她的脚边,“瑜珠,我当真知道错了,可是你如今已经是高高在上的周家少夫人了,我还什么都没有。老夫人知道我利用了你之后,就狠心把我送走了。她找人把我看管了起来,就算我生下了孩子,也不想把我接回周家。她就想将来为周池娶一门好亲事,再将我的孩子接回去,将我抛下。可我是孩子的母亲啊,我才是孩子的母亲啊!他们怎么可以这么做呢?他们怎么可以把我和孩子分开呢?瑜珠,我求求你了,我是趁着老夫人病了,老家的人看管松懈才逃出来的,他们不让我上京,我是偷偷跑出来的,只有你能帮我了,如今真的只有你能帮我了……”
她将姿态低到了尘埃里,跪在地上垂首不起,一声一声的哭诉与乞求,在瑜珠眼里,却都荒诞到可笑。
所以,老夫人根本就是知情的。
从头至尾,她都是知情的。
当年她被罚慈安堂禁足的时候,当年云袅被在大庭广众之下打了十下板子的时候,当年她在屋中哭着跪地求人的时候,她全都是知情的。
可她却是一句实话都不肯同她说,不肯为她沉冤昭雪,甚至还要她顶着被众人唾骂不耻的目光,嫁给自家的孙子。
她以为她是为了她好,她以为,她是真心实意地想要留住她,如今想来,她不过是为了陈婳怀孕之事不叫人发现,叫她以她的名声,来掩盖这桩丑闻罢了。
可笑她这么多年,当真将她认作了自家的祖母,可笑她得知她病倒的时候,还在她床前尽心尽力,侍奉左右。
她以为全家唯一待她好的那个人,却原来是利用她最深的一个。
她边笑边哭,眼泪夺眶而出,自脸颊两边滑落。
她又想起,周渡来慈安堂寻她的那个正午,老夫人将他叫了去,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他的态度便天差地别。
她低头望着陈婳,眼角凝了晶莹剔透的一滴泪,几乎不抱任何希望地问:“周渡呢?这件事,他知道多少?”
作者有话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咕叽咕叽 10瓶;. 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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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估计晚点还有二更,等不及的小可爱可以明早起来再看啊,入v章评论有红包雨掉落,大家可以积极留评呀!(骂男主和周家任何人都可以,但是请不要骂作者呜呜呜!)
第25章 和离吧
他不同意
秋风萧瑟, 不过短短一夜,街上的光景便由夏入秋,积了满目的黄。卷起的落叶飘了一片在瑜珠脚边, 她垂首, 空洞的目光不知该望向哪里, 亦不知自己该想些什么。
远处有车轮滚滚而来的声音,她抬头, 见到是周家的马车。
她与周渡约定, 午时在原地等他,他来接她回家, 果然一刻不差。
她怔怔地望着马车, 见它驶的越近,心下便越惊寒一分, 当马车稳稳当当停在她面前的那一刻, 她突然手心积满了冷汗,很想逃。
她不想再回周家, 她当真一点都不想再回周家。
她不知道回去见到周老夫人, 她该拿怎样的心境去面对她,她不知道自己看着周渡,又该以怎样的心态再去日日与他承欢。
陈婳虽说她不知道周渡有没有参与其中, 但瑜珠心下里总是隐隐觉得, 他是知道的。
正是因为他知道,所以他不想她再去调查这件事, 正是因为他知道,所以他才愿意委曲求全娶了她, 而且, 他知道的契机, 恐怕就是当初在慈安堂的那个正午。
当时的烈日比今时的烈日要刺眼不少,也灼热不少。
灼热到她一点都没意识到,这对祖孙俩,正在一步步设计着,要将她往火坑里推。
许是她站在马车前的时间实在太久,一直没有上去,周渡撩起了帘子,想看她有没有到,结果只是简单的一个眼神对视,瑜珠便仿佛跟被针扎一样,转身就跑。
周渡不明所以,见到她跑的第一反应便是下了马车,追赶上去。
他腿比瑜珠长不少,每次都是三两步便能将她抓回来,扣在身前,这次也不例外。
“跑什么?”他拧了眉头道。
瑜珠看着他,浑身抖的跟见了杀父仇人一般,一张脸即便抹了胭脂腮红,也还是白到可怕。
“怎么了?”周渡想去摸她的脸,却被她一下子别过脸躲开。
“究竟怎么了?”
周渡摸了摸她的衣袖,知她今早穿的不少,那便不可能是冻的。
瑜珠不住地摇着头,只是想挣开他,但周渡怎么可能如她的愿。
“不说?”他道,“那便老实跟我回家去。”
“我不想回家。”瑜珠苦苦地抓住他的衣袖,制止他想要带自己回去的动作。
周渡眉间锁的更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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