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洋洋兮与
如若手腕不是被他用力地攥着,瑜珠恐便真要信了他的几分真心。
他如今这种半是强迫半是渴求的行径,当真是爱吗?
不是。
瑜珠很清晰地告诉自己,他不是,他的眼中只有对她这位周家少夫人弃家族于不顾出逃的失望与落寞,而不是真心实意地想同她重修旧好。
何况,她与他从来就没有什么好。
被迫定亲的时候没有,被迫成亲的时候也没有,如今到了两厢决绝,撕破脸皮的时候,更不可能有。
她甚至想不到,他说的同新婚时一样是何意思。
她摇了摇头,一字一顿道:“周渡,你让我觉得恶心。”
周渡的瞳孔微张了张,仿佛不敢相信瑜珠会用这样的词来描述自己。S
可他自知,自己实在也没有多高尚。
须臾,他仿佛自暴自弃般扯了扯嘴角:“明日辰时,我在巷子口等你,好吗?”
如若她说不好,就可以避免见到他了吗?
瑜珠看了看自己这黄土做的泥巴墙,也自嘲地笑了笑。她好像永远逃不开周家的魔爪,逃不开周渡的纠缠,等他回到上京,他当真就不会再来烦她了吗?他当真能把和离书送到她的手上吗?她的生活,当真还有希望吗?
好似知道她在想什么,周渡凛着眼神,信誓旦旦道:“我回到上京,定不会轻易再来烦你。”
是怎样冠冕堂皇的人,连发个誓都要用上这样不确定的字眼?
瑜珠狠狠地甩开他的手:“滚!”
周渡却仍旧道:“明日辰时,我来接你。”
他其实自己心里也清楚,他其实根本不必等待瑜珠的答复,即便她不见他,他也会等在门外,等到她出来为止。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着了什么魔,一定要在走之前同瑜珠再好好地过一日从前在上京那般的生活。好似是想弥补自己出发去燕地前同瑜珠的同床异梦,又好似是想用这种拙劣的方式,唤醒她心底里那点残存的关于他们新婚后短暂又的确算得上有一点美好的甜腻时光。
他甚至卑劣地想,待他陪瑜珠逛遍整个扬州城,日后瑜珠不论在扬州走到任何地方,都能记起他,不至于忘了他。
他不想自己在瑜珠的记忆中渐渐消亡,他不在的日子里,他也想瑜珠好好地记得自己。
他本以为,自己这回来扬州,能轻而易举地带瑜珠回去,可不想瑜珠对他和家里的厌恶已经如此之深,他不知道自己下一次再来扬州是何时候,京中常有外派的官员,他会努力去争取。等他再回到扬州,不知道瑜珠的心境会不会好一些,他想慢慢彻底乞求她的原谅,再带她回京城。
他终究还是想带她光明正大地回京城。
他大步流星地往外走,却终是在院子口,忍不住回了一下头。
他看见瑜珠蹲坐在墙角边,弱小可怜的像只没人要的兔子,一如当年他初见她的那一刹。
躲在花园角落里默默抽泣的小姑娘,终究成了他心头上最刻骨铭心之人。
作者有话说:
等狗东西走了,马上就是珠珠的爽文女主翻盘时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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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孙员外
我不想再待在扬州了
翌日, 待到日头高升之时,瑜珠才披着自己唯一的一件大氅打开院门,而周渡果然就同阴魂不散一般, 守在她的屋外。
冬日的清晨冷的厉害, 尤其这几日还在化雪, 即便升了太阳,也依旧挡不住钻心的严寒。
瑜珠没有走到他跟前, 只是站在院门边上, 与他隔了几尺距离道:“你想去哪里?我今日还得早些回来准备活计,没有太多功夫同你风花雪月。”
看着她即便收了那箱子衣裳, 却依旧穿着自己的旧衣, 周渡觉得自己心又被剜了一寸。
他强撑着浅浅的笑意,道:“去鸿园走走吧, 我听闻扬州的鸿园出名, 就在护城河边上,风光绝佳。”
“你倒不怕我走到护城河边, 直接就当着你的面跳下去。”瑜珠冷漠到没有一丝弧度的嘴角冰凉地嘲讽着他, “周渡,我说过,你再逼我, 我就跳江给你看, 从不是玩笑。”
“我不会再逼你,我说过是最后一次, 一定是最后一次。”周渡心痛地上前了两步,居高临下看着她, 目光中充满了落寞, “瑜珠, 我当真不会再逼你,就今日,这一日,好不好?”
“明日我就收拾东西回上京,你要在扬州做任何事,我都不会再阻拦,也不会再干涉,你好好的,过你想要的生活。”
“不会再阻拦,不会再干涉,当真?”瑜珠一个字一个字咬得清晰,凝视着他的眼珠子也一动不动。
而周渡也比寻常还要认真地噙着眸光,道:“当真。”
瑜珠点点头,一言不发转身向外去。
周渡今日没叫人安排马车,扬州城比起上京来不算大,他前几日坐着马车绕了一圈,觉得步行才能更好地赏到这座江南城镇的美。
他跟在瑜珠身边,一路沿着护城河畔走,甚至还小心翼翼地自己站在靠近河岸的外沿,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幸而没有万一。
两人不紧不慢地走到了鸿园,这是前朝一位扬州太守命人修建的花园,专种他喜爱的各种各样的梅花,绿梅,红梅,白梅……同冬日尚未消融的冰雪在一处,别有一番滋味。
而今日在园中并不只他们二人,瑜珠走到亭子前,便见有人折了一枝梅花,正与自己心仪的姑娘示好。
“梅花性高洁,世人大多喜爱,姑娘便有如此花,凛冬盛放,不畏严寒……”
“凛冬盛放,不畏严寒,却也免不了被人的手一把摘下,玷污清白。”瑜珠泠泠的声色响在这不大不小的园中,清晰地钻入每一个人的耳中。
折花的公子登时变了脸色,冲瑜珠喊:“你骂谁呢?”
瑜珠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再多说,春白和彰平便已经主动上前,示威般的拦在他们身前,不叫他们打扰到自己的主子。
瑜珠继续若无其事地往前走,周渡的脸色却显而易见地不是很好,陪她逛了大半的园子,才道:“你不喜欢梅花?”
“我不喜欢被人看管的梅花。”
被禁锢住的自由,被监视的人生,没有任何一个人会喜欢。
周渡默默攥紧大氅底下的拳头:“我说过不会再打扰你……”
“我知道,我也不曾说是你。”
就像是拳头打在了棉花上。周渡瞧着她在冰天雪地里越来越清澈无瑕的眼神,无端觉得自己从头到脚一阵彻骨严寒。
这样的瑜珠叫他记起当初他要出发去往燕地前,送他到城门口的瑜珠。
也是这样冰冷,也是这样了无生趣,叫他看得越来越疏远,越来越陌生,与从前还能在他面前面红耳赤、据理力争的瑜珠相比,截然不同,无比苍白。
他好像终于也开始慢慢意识到,或许他当真是错了,瑜珠不想见到的是他这个人,无论他做什么,她都不会高兴的,他对她最好的方式,该是放手。
可他好不容易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好不容易重新找到了瑜珠,怎么舍得就这么轻易放手呢?
瑜珠已经不会再主动走向他了,他若再不能主动向瑜珠多走几步,他们就当真,没有任何可能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默不作声的,还是继续走在瑜珠身边。
午饭是在鸿园边上的酒楼里用的。瑜珠没什么胃口,只随便夹了几筷子自己眼前的青菜叶子,周渡看不下去,给她舀了一碗山参鸽子汤,可她一口没喝。
周渡道:“你不想我再束缚你,可你也不该拿自己的身体赌气,我说过,这都是周家欠你的,那些衣裳、首饰、补品、菜肴,没有一样不是你该得的……”
“我是拿什么得的?我的名声,我的清白,还是我的身体?”
瑜珠放下筷子,眼里终于有了一丝情绪,却是深深的后悔与无尽的自嘲。
“周渡,我这辈子从未做过一件对不起自己的事,唯一做错的一件事,就是当初没留在山上的寺庙里,而是跟着你爹上了京城。”
“京城当真是好,所有的一切都是我不曾见过的样子,就连家族里的腌臜事,也是我闻所未闻的稀奇。”
“我初进你们家时,你们就曾同我说,你们对我的好都是我该得的,因为我祖父祖母曾于你们家有恩,没有他们,就没有你们周家的今日。而你们就是这么报答我的,败坏一地的名声,被人指点的羞辱,你如今居然还同我说这是我该得的,那往后,你还要如何报答我?叫我在扬州城也继续待不下去,迫不得已只能跟你回京城,是吗?”
“我没有这个意思。”
周渡不曾想,简单的一句话就能引起她这样大的反应。
而更可悲的是,瑜珠说的每一句话,他都没有反驳的权力。
因为皆是事实。
望着满桌子的山珍海味,瑜珠摇了摇头,抹了把眼角的泪水,道:“我累了,想回去了,你别再跟着我,从今往后,也不必再来见我。”
说罢,她好似终于得到解脱一般,闭眼忍不住落了一滴泪,转身决绝离去。
在某种意义上,其实她与周渡都是十分相像的人,对于自己不在乎的东西,都可以表现的冷漠到极致。
明明先前她骨子里带着的清冷,并非是这种意味。
望着她一下也不曾停顿的身影,周渡心下抽痛了一瞬,却还是跟了上去。
他心底里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不知是什么。他觉得,这很有可能是他最后一次见到瑜珠。或许是他已经在脑海中不断告诉自己,该放过她,又或许是他隐隐已经察觉到,瑜珠可能会因为他的不断出现而选择再次离开扬州城,去到另一个他找不到的地方。
而不论是哪个,都无法叫他的思绪冷静下来,不再去看这可能的最后几眼。
虽然瑜珠从始至终都未曾回头看过他一眼,在他面前紧紧关上的院门,仿佛隔绝的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周渡终于停下来,狼狈地垂眸,望着面前这扇轻易便能推开的院门,却是连敲门的勇气都再没有。
是夜的扬州城又下了一场雪,仿佛是在为他送行,他在巷子里等到天黑,眼睫上堆了厚厚的一层冰晶,也不曾见那扇小门,再被人从里头推开过一瞬。
他终于走了,带着茫然和醒悟,带着心痛与彷徨。
扬州城外的马蹄印很快便被崭新的积雪覆盖,成了一片又一片纯净的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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瑜珠在家中一连准备了好几日的功课,在正月初四这日,一路问人,摸索着到了传闻中孙员外的府上。
孙员外的宅邸富丽堂皇,比之她从前在上京见过的那些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而同样是商贾,她觉得自家与孙家比起来,也着实是称不上富商的。
她同一堆同样来应聘女夫子的姑娘们一道坐在孙家姑娘家读书专用的小厅中,等着孙员外同夫人来相看,并且考问。
邻座的姑娘见她生的清丽脱俗,忍不住问:“你是扬州本地的姑娘?怎么不曾见过你?”
瑜珠道:“我是钱塘的,前几日刚来扬州。”
“钱塘来的?难怪。”姑娘又打量了她几眼,道,“不过待会儿你见孙员外同他夫人的时候,可得悠着点,听闻这孙夫人最忌家中出现比她还美的姑娘,生怕夺了孙员外的喜爱去,故而孙家虽惜才,却不惜美人,你可得小心。”
瑜珠稍蹙起眉头,不曾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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