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小椰
经过上次被宋秋觅下面子外加吃亏一事,现在只要听到她的名字,宋海生的脸色就不太好,他不太愿意提起这个侄女:“那不是据说是她救了圣上吗,还受了伤,如此也说得过去,还能说明什么?”
宋阁老却摇了摇头,用他双苍老深邃的眼睛注视着儿子:“你以为圣上是寻常人等?圣上年少为皇子之时,就常孤身入敌阵,若这么容易受伤,早就被不会在皇位上稳坐这么多年了。就算对方真的有这般能耐,能近身刺杀帝王,凭这种能耐具备的功夫,岂是秋觅能救下的?”
就算说是锦衣卫挺身护主,都更有可能性一点。
宋阁老惋惜般地叹了叹气,对宋海生道:“你还是太年轻了些。”
这话说的宋海生面红耳赤,他如今也是近四十的岁数了,明岁便是不惑,父亲的话,怎会真是说他年轻。
他知道,父亲心里一直住着早逝的大哥,特别是有时看见他的时候,他在父亲的眼里总是会看到,那种遗憾怅惘的情绪。
即使大哥已经离世多年,但他知道,父亲总是会不禁将他们一次次对比。他时常暗想,是不是如果可以选择,父亲一定会选大哥活下来,而死去的人是他。
宋海生其实明白,宋阁老虽然怀念长子,但是已经对他够好了,家里的大小事情都向着他,就连大哥留下的家业财产,也没想着留给宋秋觅,而是先紧着他。
即使这多半是为了整个国公府,为了后继有人,财产留在主枝。
但宋海生还是不免时常生出一种不忿,憋闷的情绪,这种情绪有不少转移到了宋潮生唯一的孤女宋秋觅身上,于是明明知晓她并没有得到宋阁老多少关注,他还是会忍不住吩咐管事下人,故意克扣她的吃穿用度,不准为她延请师长教导。
仿佛养废了宋秋觅,就能弥补少年乃至青年时一直屈居长兄之下,见不得光的憋屈郁闷——尤其是看见她那张和他大哥有着几分相似的脸时。
这也是为什么后来,在得知女儿攀上了太子时,他会不遗余力地支持,甚至主动说服宋阁老,以宋氏全族之力,给宋霜眠挣了个侧妃位份。
甚至给女儿出谋划策,让人暗中帮助她给太子下药,新婚之夜将萧祁留在了漪兰殿。
第二日,当宋秋觅新婚被太子冷落的事,传遍了整个京城,而世人都在恭维他,称赞他生了个好女儿的时候,宋海生第一次感觉到了,何为爽快。
就像是少年时被压抑了多年,只能躲在长兄的影子之下的阴暗情感,一夕得到了释放一般。
其实宋潮生死的时候,宋海生并没有感觉如释重负,也没有高兴,反而觉得,这座大山,从此会化为无法动摇的沉重石碑,永远压在他的头上。
所有人,包括父亲,只会记住石碑上的深深镌刻,而不会看见下面的他,他将再也没有机会比过宋潮生。
父亲最优秀,最自豪的儿子死了,从此,就再也没人能取代了,父亲只会在记忆中不断怀念逝去的人,在漫长的岁月中美化他的形象,活人是永远比不过死人的。
宋海生一度以为,自己要一生在这种困顿,求不得解脱的情绪中解脱不得,直到那年他路过长兄身前院落,看见小小的宋秋觅蹲在院前,玩着地上的铁圈,一瞬间拨开云雾,目光长久地停留在这个小小的孩子身上,有了想法。
从此,他开始努力培养自己的女儿,宴饮席间常常故意提起,在年岁渐长时又叫人寻遍了京中的勋贵子弟相看,只求得一乘龙快婿。
而宋秋觅,早已被遗忘弃置在那方小小的院落,将来就算许配人家,一无父母撑腰,二无丰厚嫁妆,三无才名,对象也不过是普通官员人家的儿子。
可就在他心境越发坦阔之际,新立的太子,却突然亲自登门求娶宋秋觅。
那一刻,宋海生恨得眼睛滴血,恨不得将宋秋觅吃掉,但偏面上还得维持着得体的笑容,招呼着太子。
到了上朝路上,听闻了风声的同僚,又纷纷上前来恭贺讨笑,甚至有人还夸道,不愧是当年宋潮生宋大人的女儿,聪颖灵秀,才会令太子殿下心悦,宋海生听到这些,只能忍耐着,一一回礼。
内心里不断地想着,为什么,时隔多年,宋潮生依旧阴魂不散,就连他的女儿,都要继续压霜眠一头。
作者有话说:
本来这章应该长一点的,但是后面的情节和后面一章更整体一点,就截到下章了,明天应该白天会至少发一部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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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靥进宫多年,还只是个末等妃嫔。
圣人一分爱幸也未给过她,连月供都要被人争抢。
颇懂命理的妹妹对她说:“别生气三姐姐,将来有个少年天子为你神魂颠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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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日微末如草芥后宫打工人→活在传说中名字便是半个盛世的绝幸美人
冷板凳坐了n年的后宫小可怜→伴千古明君太庙画像高悬万世香火不尽的嫡妻元后
“就算最初没人疼没人爱,又能怎样呢,后人只会记得,我是能让天子流泪,愿以身相抵换我康健的爱眷之至,是能让帝王在诏书上共享权柄,在年号上烙我之名的昭文皇后。”
第40章 嫉妒
好在后来, 霜眠也顺利进了宫, 如今更是怀上了子嗣,前途是一片锦绣灿烂, 隐隐有压过宋秋觅之势, 宋海生的心里才平衡了些。
他看着一旁被众人围着恭贺的儿子,内心渐渐松快了起来。
自从大哥去世后,他的日子是越过越好了。
宋家仍沉浸在宋寒歇被授官的喜悦中, 却没想到, 次日, 圣上就发下了一道新的圣旨。
将六宫宫权移交太子妃宋秋觅,大小事务, 皆由其决断,印太子妃金宝。
虽只是内廷事务, 但还是在散布出来的一瞬间惊动了整个朝野, 要知道,在萧祁之前, 也有过几个太子,短暂地出现过太子妃,但没有谁,得到过掌管六宫的权力。
尤其是,圣上的每个举动都耐人寻味,这次的动作这么大,保不准是在影射前朝。
于是,早朝刚散,萧祁就被一堆重臣围了起来, 诸臣都在恭贺他得到圣上重视, 连带着太子妃也得了圣上器重。
萧祁皮笑肉不笑地应付了过去, 内心却是一点也不觉得这是因为他的缘故。
圣上怎么看他的,他比谁都清楚,这只能说是……阿觅得了圣上青眼。
脑海中浮现出他们二人在围场时的情景,被他压下去的心酸感一瞬间又涌了上来。
阿觅景仰圣上,圣上也欣赏阿觅,只有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局外人。
与此同时,宋家的人也被一些朝臣搭话恭维:“愚弟真是羡煞了宋兄,家中连出两个太子妃妾,眼下令侄女又得了圣上的眼缘,委以大任,要知道,这一向是皇后才能主持的事务,就连前朝盛宠的孙贵妃也未尝掌管宫印。”
宋海生表面客气几句,脸上的笑意却淡了淡,然后转身就告退离开了,转身的时候,因为步劲太大,衣袖都甩了开来。
说话的朝臣看着他这般冷淡的态度,心里是百思不得其解。
就算是世家里有龃龉,通常也不至于这样,因为出了家族,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何况宋秋觅父亲已逝,家中做主的是他这个亲叔父。
他可能如何也想不到,今日最应该高兴的几个人,如今却谁的心里都堵得慌。
宋海生一路沉着脸回到了宋府,刚进府门,就被叫到了宋阁老的书房,在家中的宋阁老自然也收到了消息。
“依为父看,这倒是个好事,秋觅她再怎么样,也和宋家打断骨头连着筋,难道她还会对宋氏不利?如今她受了圣上重视,这对我们整个宋家都有好处。”宋阁老说。
宋阁老不似宋海生,宋秋觅到底是她的孙女,对于宋霜眠和宋秋觅,他并没有明显的偏爱,自然也无所谓谁最得宠,只是希望两人之间的旧怨消失,互相帮扶,为家族出力。
“说不准,还能在圣上面前说上两句话,自潮生逝去后,宋家再也没有出过天子近臣了。”宋阁老叹息道。
宋海生没有立即答话,看着父亲沉浸在回忆中的面庞,袖中的手捏得紧紧的,他低垂下了眼睛,心中仿佛在酝酿着什么。
宋阁老察觉了儿子的异样,专程转头过去叮嘱道:“你勿要多想,这国公府,迟早都是你的,只是你作为未来的家主,也应该有些容人的度量,凡事以族中利益为重,不要目光短浅误了大事。”
宋海生只能低头称是,先前还在犹豫的想法此刻却逐渐坚定了起来。
“那就好,明日让寒歇去宫中探望她妹妹,待霜眠这一胎生下来之后,若为男,就是太子长子,你这个亲外祖届时也必是风光无限,何时都要看长远些。”宋阁老抚慰了一下儿子,又再次暗示他不要让个人情感压在理智之上。
隔日一早,宋寒歇就进宫赴任了,因宋家的运作,他得以去探望被软禁在漪兰殿的宋霜眠。
看着妹妹有些苍白的脸,宋寒歇很是心疼:“你不要忧虑太多,太子最多是一时意气。”
男人嘛,不都是这样,年少气盛,也容易冲动,为了在心爱的女人面前展现自己,总是会做出一些脱离现实的事情来。
到了最后,还是会明白,利益,子嗣才是最重要的,而这些,宋秋觅都没有,到时候,萧祁自然就知道该回到谁身边了。
宋寒歇想了想临走前父亲嘱咐自己的话,低声靠近宋霜眠,说道:“父亲叫你不要着急,最多这几日,太子就会把你放出来,往后你也不用担心孩子受到威胁。”
宋霜眠听到兄长语焉不详,似含深意的话,略略顿住了一些,转脸过来问道:“哥哥,父亲这是什么意思?他是要做什么?我真的快要受不住了,被关在这里,哪里也不能去。宋秋觅可高兴坏了!”
她的语气里满含焦灼,显然是极其不满现在的境况。
宋寒歇顿了顿,没有告诉她,宋秋觅被委以宫权的消息,怕她受到刺激。
只是道:“我也不是很清楚,父亲只是略说了点,不过依我所看,他定然是有了决断,不会对你坐视不管的,你且安心养胎吧。”
宋霜眠这才高兴了起来,拉过哥哥的袖子:“我就知道,父亲不会不管我的。”
自幼起,宋海生在对她的培养上,甚至严格过宋寒歇,更是让她以宋秋觅为对照,处处都要超过她来。
宋霜眠之所以会那么在意宋秋觅,甚至不惜去勾引她的男人,就是因为从小到大,在各种地方的对比。
只要她哪里不如宋秋觅,就会受到父亲的责问,时间长了,她就将这种怨愤转移到了宋秋觅的身上。
若是没有宋秋觅,该有多好啊,如今她也不用去争夺太子,父亲也不会处处要求她了。
若是世间有什么法术,能让宋秋觅立刻消失,她一定会马上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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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祁生辰将至,南安郡王妃特地去西山寺小住,为子祈福,同时派人询问宋秋觅可要去。
西山寺位居京城以西的郊外,四周风景秀丽,此时虽是冬季,但亦有半山的梅花盛开,飘香十里。
宋秋觅回宫以后,除了接管宫务以外,还让人回去宋府,将父亲生前留下的书籍以及手札,带回了东宫,她准备寻个时间仔细翻翻,或许会寻到什么宋家的机密。
同时,她还在试图往宋家安插人手,联络从前的旧人,因她宋氏女的身份,没有立场对宋家不利,因此国公府上下,以宋阁老为首,皆对她无什么防备。
就连某些书房,议事堂外的要地,也不甚在意。
或许是觉着她一个女流之辈,不值得费心提防。
这两日因此十分忙碌,夜里陡然一歇,突觉疲惫涌上心头。
因此,对于南安郡王妃的这个提议,宋秋觅思索片刻后,答应了,一是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出门散心放松,二是在远离皇宫的京郊,身侧潜在的各方耳目会变少,她行事也会更加方便。
先前联络上的一位父亲故旧,此次也要与她相见。
于是,收拾好行李之后,宋秋觅登上马车,来到了京郊西山寺。
走前她给萧问渊留了封信,告诉他自己此去的意图,叫他不用专门顾着她,她只是小住些日子,他只将精力用在自己的政务上就好。
西山寺所在的山为灵秀山,因寺庙处西,故称西山寺。灵秀山不高不低,乘着小轿走半日即可到顶,但这里草木茂盛,灵秀汇聚,是千年以来的福灵宝地。
宋秋觅抵达西山寺的时候,正是午时刚过,迎接她的宫人说南安郡王妃此时正在午憩,待会再来见她。宋秋觅点点头,转身去收拾行囊安置,并没有太在意。
南安郡王妃与她并不熟,只见过一两面,对她的印象,寥寥无几。
宋秋觅虽如今不喜萧祁,但并不会将情绪随意迁怒到他人身上,只要南安郡王妃不故意为难她,她自然可以和她安然共处。
宋秋觅的住处是一处位于寺庙边缘的厢房,靠在寺院的墙角,透过墙上的石窗格,隐隐可见外面的奇石劲枝,厢房前有一个小池塘,清幽翠绿,枯败的荷叶莲蓬立于水面,有一种特有的旷然萧寂之美。
她将将安置好,就有人来通报她,南安郡王妃午憩醒了,正约她在曲峰阁相见。
曲峰阁是寺庙对外招待贵客的地方,宋秋觅身份比南安郡王妃高,但郡王妃却又是她的婆母,因此谁都不适合去拜访对方,就另外择了一处会客点。
作者有话说:
今天还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