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当夜我醒悟了 第49章

作者:小小椰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甜文 古代言情

  她想了想,还是将舅母所做的那些事说了出去。

  帝王眉头紧锁,一下子就消去了本欲派给江昀青几件重任的想法,他的指尖叩击在瓷盏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微沉声道:“朕回头会叫锦衣卫去彻查当年之事。”

  他转头盯着宋秋觅柔美的面容,话语有力:“无论时间过去多久,该是你的,就是你的,谁都动不了。”

  宋秋觅听着他如此郑重,掷地有声的声音,心中微微震撼,眼眶不自觉地就有些发热。

  帝王总是这般,不问缘由,没有道理地,无条件站在她这边,无论她遇到了什么难解的问题,他都是求她所求,想她所想。

  她略微侧过头,不想让他看见她眼中一瞬流露出的脆弱,但声音还是难以控制地哽咽了。

  原来世上,当真有没有理由,坚定如一的偏爱,而她恰巧成了那个最幸运的人,被天下共主,九五至尊,以举世无双的珍重,深重浓烈的情感,肆无忌惮地偏爱,令她面对再艰难的情境,也可以有恃无恐地对他天真地抱怨,而不用去考虑任何后果。

  在险恶的世间,最难以守护的,便是与生俱来的天真与纯粹,而他,总是在刻意守护她的初心,不让她沾染半分污秽。

  作者有话说:

  加更,上章最后一句修改了一下

第63章 吻你

  宋秋觅不愿在如此特殊的时刻, 于舅父的事情上纠结太久, 主动绕开话题。

  “圣上,这是我送您的生辰贺礼。”她小心翼翼, 还带着些犹疑地从袖中缓缓抽出了一卷画轴, 然后在帝王仿佛能穿透人心的目光下,慢慢展开。

  宋秋觅的指尖微有些颤抖,是紧张的, 也是不好意思的, 当画卷完全展开之际, 她的呼吸都屏住了,低着头盯着画卷下方的玉轴, 不敢去觑他此时面上的神情。

  远处吹拂而来的微风在这一刻仿佛也止息了,四周极静极静, 两人的呼吸落在耳边, 格外清晰。

  她似乎听到了帝王的声音急促了些。

  良久之后,耳侧传来他的笑响, 连同胸膛一起震动的,极其愉悦的声音,似是整个人都跟着笑声微颤了起来。

  “好姑娘,你可知送此之礼的含义?”

  宋秋觅捏紧了手指,终于肯抬头,抬到一半却又重新低回去一些,直到最后好似突然鼓起了勇气一般,彻底将脸仰了起来,看着他。

  她的面部神色还有些不自然, 脸腮处粉粉的, 像日落前最后的烟霞。

  她启唇, 话语却还是流露出不自觉的紧张,因此听起来有些结巴:“嗯……我想着圣上教导我丹青,费心良多,自古弟子无以报师恩,唯有学之所长,聊以慰之。”

  萧问渊听了她这一言,也不立马答话,只是笑着以目光扫过了她的整张面容,又低头捧着那卷画轴细细地打量了一遍。

  帝王轻轻启唇:“笔触流畅细腻,色彩鲜艳妍丽,唇若丹朱,眸似秋水,形神皆备。”

  帝王口中夸的是她的画,但他说话的时候,眸光却偏偏落在她的脸上,而没有去看那卷画轴,以目光细细描摹她的五官,温柔而专注。

  宋秋觅的心跳不争气地加快了,她的脑中盘旋着一种令人神眩的想法,她总觉得,他口中说的不是画,而是她。

  “不过。”帝王声音微微一转,微眯双眼,看着她:“实在要说缺憾,倒也有一处,就是神韵风姿上略欠一分。”

  宋秋觅就像在夫子面前端坐的垂髫小儿,呼吸收紧,手指也揪紧了自己的衣角,紧张地等待着帝王的下一句话。

  等待着尊长批判自己的课业,及时记下谆谆教导。

  “但这不是你的原因。”帝王向来端着的英挺面庞突然一下子松弛下来,眸中的深潭仿佛也一瞬间化作了碧波万顷,春水涟漪,柔情溢荡,宋秋觅的眼睛忍不住微微睁大。

  “是因为,明珠在前,便难以注意珠光照影,你画技已够好,却尚没有完全意识到自己的全部美丽。你既在朕眼前,朕不愿看画,只愿看你。”

  不愿看画,只愿看你。

  这几个字在宋秋觅的心底不断徘徊,犹如激流一次次拍击着陡峭峡谷,在她的心中掀起连绵不绝的惊涛骇浪。风暴席卷而来,没有理由地倾盖了她的全身。

  往日里自认为尚算聪敏的大脑,此刻却犹如宕机一般,丝毫不能运转,她无法理智地思考任何事情,更无法冷静地解析出那句由最简单的自组成的话。

  帝王以温和的黑眸注视着她,将她神情的变化尽收眼底,与此同时,他的内心亦是心潮起伏,不能平息。

  似是因为夜色感染,他的声音亦有些喑哑,他低声问她:“你赠予朕画像之前,可知道典故中如此之为的含义?”他的言外之意,比先前暗示得更明显了些。

  宋秋觅这次是真的听懂了,却在明白的那一瞬间,脑中似绚丽的烟花一般,轰地一下炸开了。

  她犹带着些不敢置信,微震的心绪,去回味,梳理先前的种种情绪,心思。

  原先,她想着自己如今最擅的应是人物肖像,而其中又以女子熟识些,若是画帝王之像,一是有僭越冒犯天颜之嫌,被别人知道了,也不太好,二是若想画好,除非帝王在作画期间,端坐于前,供她参详,但她又偏偏是备礼,不想让他提前知晓。再者便还是担心初画男子,手下生疏,若是效果不佳,作为生辰之礼,实在不妥。

  思来想去,就画了一幅仕女图,最为稳妥,但她冒进之下,在作画之时,对镜自顾,参考了不少细节,谁知不知不觉,竟画成了她自己。

  画好之后,兴奋之余不自觉就忽略了其中眼熟之处,忙着后续装裱,赶着在生辰之日送上。

  宋秋觅的视线慢慢移到那幅画像上,如今看来,画中女子,与她身上的相似度,简直就是惊人。

  宋秋觅的脸蛋,突然爆红。

  她也不傻,直到在如今这个时代,女子给男子赠送自己的画像,意味着什么。

  从前她与萧祁情意相系之时,就曾将自己的小像绘下,装在荷包之类,送给萧祁。

  但现在的光景却与那时全然不同,她看着帝王温沉的眸子,身子僵硬,只觉得不知该如何解释了。

  宋秋觅不知道的是,萧问渊的内心此时也忆起了这件事,犹记得那时拾起装有她画像的荷包,下意识生起的闷意,不悦,如影随形的缭绕在他的心头,以至于看到萧祁都无端烦躁,甚至忍不住迁怒。

  那时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知到,她究竟能将他的心扰动到何等地步,甚至不似她风寒那次,尚且可以将心中的急切躁意,解释为纯粹关心她的安危与康健。

  而是没有理由的不满,纷乱,阴郁的心情。

  或许早在那时,他已深陷于她身,而尚不知深浅。

  以至如今生辰之日,收到她亲手描绘的画像,乃是用了他亲手握她之手,教她学会的技法。

  心中莫名郁结已久的不平和憋闷,似乎霎那间全数荡平,如同轻柔的微风,抚平了沙滩上的波纹,再无痕迹。

  心胸间一瞬间通畅开阔起来,朔风自左向右,毫无阻隔,通畅地吹遍了整个胸腔,是从未体会过的心旷神怡。

  对萧祁而起的那丝不可说的,迟迟不忘的妒忌与不顺眼,亦在一瞬之间烟消云散,甚至都懒得费心思想起他,浪费了良辰美景。

  从前他不愿承认这些隐秘的,有些难以启齿的心思,如今他却愿意大大方方地重新摆出来。

  只因为现在他拥有了之前渴慕拥有的,不可企及之物。

  对于萧祁这般,不过是她漫长人生开端中的错误与过客的人来说,无需在他身上投入太多注意,便是连如今的她,也丝毫不将萧祁放在眼里了。

  帝王深吸一口气,平缓了略微躁动的内心,他的声音放轻了些,似是不想继续惊扰到此时有些惊慌的小姑娘:“今夜此处,只有你我二人,难得的宁静,你若是不抵触,朕想讲给你听一些从前的故事。”

  他于暗流涌动之下,不动声色地带过了话题,留给她缓神的时间,宋秋觅微松一口气,点了点头。

  帝王低沉悦耳的声音,静静流淌在这静谧温沉的夜里,宋秋觅的心亦渐渐地平静下来,仿佛徜徉在河床的底部,被温和细腻的河沙包裹,舒展四肢。

  她同样安静地听着他述说,不问他为何突然有了诉说的冲动。

  “朕今夜,想与你讲讲朕母亲的故事。”萧问渊的眼眸中,仿佛有着天幕银河之上流动的星子,在暗夜中闪着别样的光芒,“朕的母亲,在朕年幼时便去世了,如你一样,但,她却并不是安安静静,平和安详地离开这个世界的。”

  “朕依稀记得,那时先帝尚为皇子,她虽为先帝正妃,但并不倾心于先帝,亦不喜日日消磨于后院,等那不知何时回来的夫君叩响门扉。”

  “她出身名门,因着外祖的筹谋,才嫁给了先帝,但她从未放弃过逃离先帝身边,外祖去世之后,舅父当家,舅父与外祖不同,相比让本就繁盛的家族势力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他更在乎亲妹妹的幸福,母亲因此也看见了希望,有了自己的打算。”

  “虽然她的计划很快就被先帝察觉,并导致被软禁监视,但她也依旧不曾放弃,总是一次次地探索着脱离的机会,纵百折亦不挠。朕那时太小,心疼于母亲的日渐消瘦,但理解不了大人复杂的世界,便只会懵懂地问她,为何要这般与父亲作对,白白折磨自己,她却只是笑笑,摸摸朕的头,说,人的自由,是世间任何事物都无法衡量的。”

  “待朕长大些,便会明白她今日追寻之物是何等的珍贵,以及追寻的意义。有一次,夜半时分,朕朦朦胧胧间醒来,看见母亲在床头看朕,她望着朕,忍不住眼眶湿红,不住地流下眼泪,凝成了一根长链,她说,她此生对不起朕,无法担起一个母亲的职责了,朕不太明白她的意思,但隐约已感觉到了什么不同,于是尽力坐起身来,抱着母亲,说“阿娘,你不必管我,做你想做的事情便好。”朕无法离开,但却没有资格阻挡母亲摆脱自己的命运。”

  “母亲用力地回抱了朕,似乎过了很久很久,她终于松开了手,当她离去之前,最后一次回头望朕的时候,朕在她的眼中看到一种十分独特的神采,那是一种坚毅,一种渴望,浸在她尚未完全干透的泪意中,却折射出明亮若星辰的耀眼光彩。见到这种光芒后,朕心中仅剩的伤感也消失了,因为朕在那一瞬突然明白了她的意志。那是朕最后一次见母亲,却将那最后一眼的光,记了足足半生,成为午夜梦回之际,也难以磨灭的记忆。”

  帝王突然顿了顿,似乎在构思在该怎么说出后面的故事,宋秋觅感觉他的声音越发低沉了些,似乎被夜风自远方带来的凉意侵染了,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她的心亦微微一沉。

  “那夜很是漫长,夜深孤寒,朕迟迟没法入睡,到了后半夜,隐约听见窗外传来兵戈之声,朕从床上坐起,远望着窗外,看见无数宫灯点亮夜幕,人影晃动,嘈杂不堪。后来,过了很久,朕才知道,那夜是先帝兵变逼宫之夜,而母亲,预备趁着他忙于夺位,趁乱逃离。”

  “那晚快到天光熹微的时候,朕的房门被人推开,朕回头去看,发现是先帝走了进来,他一身重铠,沾染着血腥气味,他的甲胄铁靴敲击在地面上,腰间的佩剑晃动,发出沉重之声,是彻骨的寒意。他来到朕的面前,没有任何表情地对朕宣判道,朕的母亲死了,死于不安于室,叛离夫主,多次违抗,早已是大逆不道之极,从前是他容忍,但他今后会是这大雍的至尊,不会再需要如此不本分,德行不配的妻子。日后朕会被交给他的侧妃,也就是不久后的淑妃抚养,没人会记得朕母亲存在过的痕迹。”

  帝王说这些话时,面色很是平静,像是这些过往的回忆与历史,早已在他心胸中徘徊无数个来回,如今再次触及,已经足够适应。

  但宋秋觅从他略微绷紧的耳侧肌肤来看,他此时不可能像他表面上的那般心无波动。

  帝王的话语,犹如将一颗巨石投入深潭,留下沉重的声音,高耸的水花,以及久久不能平息的回响,巨石入水之后,直直下落,直到沉入心底那不可见的幽微之地。

  他说的并不算多,只是简要的叙述了当年往事,但宋秋觅仅仅是作为旁观者,就感同身受地生起了难言的哀戚,更无法想象,帝王当年,以至于这么多年的漫长岁月中,是如何独自舔舐伤口,忍耐苦痛与悲伤。

  萧问渊的声音很轻,仿佛要轻到,飘到她的心间,也不会落下,又很重,重到每一个字的重量她都无法承载,只觉呼吸困难。

  “朕头回见你时,第一眼想起的其实不是你的父亲,而是朕的母亲。当时,你其实不需要说什么,也不需要做什么,仅仅是你的眼神,朕便知道,朕想帮你。”

  “你的眼神与当年母亲的眼中含着同样的光芒,那是任何人都无法忽视的信念,也是如此地令人心折,朕最开始的想法很简单,朕想拯救多年前在寒夜中消逝凋零的母亲,也想拯救当年太过弱小无力的自己。”

  “先帝不是一个好丈夫,也不是一个好父亲,或许他会寻借口说自己身为天子,岂可耽于儿女情长,但朕从来不认为,作为君主的责任,和肩负为人的品性,是相矛盾的事情。他总是许下温柔的诺言,给那些女子,却转身成为伤她们至深之人,对于亲生子嗣,他维持并享受着君父的威严,却丝毫不顾人伦与人情。为君,他平平无奇,为人,他一无是处,只是平白让许多人成为了他膨胀欲.望中的牺牲品。”

  “因天生的尊贵出身,而产生的过剩傲慢,令他唯我独尊,逐渐产生的过于嚣盛的自大,摧毁着周边亲密之人,也摧毁着他自己,到最后,他疑神疑鬼,忌惮任何人,再也无法获得心灵的平静,也彻底走向了毁灭。他的子嗣凋零无存,他的荣光不复再现,他的皇位与龙座,凝着他颓死于前,暗红的血液。”

  “朕知道,这是他应得的报应,最后的时刻,他众叛亲离,也不是朕所为之,朕亲手了结了他,洗刷了母亲的冤屈,但这却并不能让朕得到太多的宽慰,失去的,已然是失去了,再也回不来了。”

  萧问渊略微侧目向宋秋觅:“后来,当朕看见你和萧祁之后,莫名就想起了许多年前的往事,其实这样的事情世上或许有很多,但不是人人都能有你一般的勇气,并有能付诸于行动的计划,并愿意为之不顾一切地全力施行,而脱离自小依存生活的环境,所受的世间教化。”

  “朕很欣赏你,愿意为勇敢之人的勇气买单,朕也想看看,得到了帮助的你,会生起怎样更加耀眼的力量,能否拥有光辉盛大的结果。”

  “所以,从最开始,你便不必对朕深怀感激,因为朕也是在帮自己,走出曾经的深渊。而真正拯救你的,从来都是你自己的勇气。”帝王的眸光微微垂落在少女姣好的面容上,绷直许久的面,难得流露出一丝温柔。

  机遇从来都是留给有准备,并且敢于行动之人,因为机遇稍纵即逝,只有这种人,才能抓住它。

  也许有人觉得某些人能成功或者得到了某些旁人得不到的好处,是因受到了上天的垂爱,但若是不曾勇敢试过,又怎知幸运到底藏在何处?

  所以萧问渊从来都觉得,宋秋觅配得上,他所给予的一切,这不是她的幸运,而是她所应得的。

  如今这天下,胆敢如他们初识之际,在他面前那样说话,为自己争取机会的,寥寥无几,更不用说能头脑清晰,有条有理地将自己的意图表达清楚,想要得到什么,愿意付出什么。

  若说他令许多人惊奇的赏识是她额外的幸运,只因恰巧触及了他幼年的记忆的话,那那些人也应当看到,她在此之前,是凭借着自己,独自走到了他的面前,甚至拥有自断一指的魄力。

  更何况说,认真细论起来,让他下了当初助她的最后心思的,还有宋潮生的缘故,但就算是这方面的缘由,也不是她平白无故的幸运。

  因她认真习读了她父亲留下的书和手札,饱览其中的思想精髓与知识。虽然父母早逝,但留下的教导仍让她知道,并记住且实践了,逆境之中也不忘学习,提升自我的重要性,因而才养成了与她父亲类似的性子,不卑不亢,清冷有节,又善学喜进。

  虽在备受漠视的环境中长大,但终是开成一支幽香仙灵的洁白花朵。

  当然,以上都是帝王最开始的心思,再往后,便慢慢地变了味道,越发地向无法控制的方向演变。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1)一入误终生。

  萧问渊微有些暗沉的眼眸,如这夜色一般深黑,无法窥探到有多深邃,他将目光落在宋秋觅的身上,落在她微微凝起的眉头,落在她浅浅翘起的眉梢。

  从他知道,原来自己的心,也是不可控制的那天起,他就已经将一切的主导权,交给了命运的安排,交给了她,或者说,她就是他的命运本身。

  任情感肆意流淌,任其经过高山之巅,经过险峻峡谷,采集雪水,汇聚雨露,经历过静寂无声的漫流河滩,也经历过暴风雨中汹涌奔腾的宽阔江面,东流而去,再无回头。

  而她,终是成了他的掌舵者,他漫长旅程唯一的终点。

  方才帝王注视着宋秋觅的时候,她正在思考先前的一些事情,才有了他所看见的凝眉。

  她忽然意识到,帝王所讲述的,他母亲的故事,与她与萧祁之间,是何其的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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