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当夜我醒悟了 第9章

作者:小小椰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甜文 古代言情

  天子昳丽光华的面容近在眼前,萧问渊本来便生得极好看,只是平日里威势过深,万人胆慑,才让人总是忽略他过分出色的外表。

  宋秋觅此时距离他极近,仿佛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呼吸,于是她清楚地看清了他缀着冷霜的眉峰,高挺冷然的鼻梁,还有眸中翻滚的墨色。

  她悄悄低下了眸子,不敢再看。

  萧问渊细细查看了一番,确定她手上的伤已无大碍,方才因着她手掌贴着冷硬地面而起的浅淡不悦才慢慢消散。

  只是,临分离时指尖传来的凉意,却让他无端笼上了另一种情绪。

  他低眉望去,眼前的少女穿着一件玉色绣折枝堆花襦裙,她容貌端丽秀致,肤色亦如白玉一般莹润白皙,下巴尖尖,脸上是未完全长开的清丽艳色,有些稚气般的可爱,恰似裙边上绣着的折枝花蕊,轻染晨露,含苞待放。

  只是,她的身子看上去单薄,身上的襦裙,更显轻薄,在这已显凉意的时节里,含苞的花骨朵儿仿佛被霜打过一般,显出瑟瑟之意。

  萧问渊伸手轻轻在她的发丝上拂过,又顺着抚过了她瘦削的肩头。他的动作极轻,仿佛只是一阵耳边飘过的微风,在她的衣裙布料上方飘然而过,宋秋觅还没反应过来,他便已经做完了这一切。

  “你是冒雨赶来的?”耳畔帝王的声音骤然响起,隐隐藏着一份难以分辨的薄怒。

  这怒气来的莫名,令宋秋觅一时有些懵然,顺着帝王的话语思去,才忆起自己方才出来东宫后,天上确实掉起了细密雨丝。

  但那雨并不算大,她也懒于回去取伞,就这么淋着小雨,一路进了密道,待出密道时,细雨已然是止息了。

  宋秋觅下意识地摸了摸身上的衣裙,指尖果然染上了一层湿凉,应是方才行路间挂在衣裙上的雨丝。

  她的指尖也是冰凉的,此时被萧问渊这么一问,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了冷,忍不住搓了搓手指,弱声道:“是……妾身一时情急,就没顾得上打伞。”

  她得了情报后,只想快些将之传达给萧问渊,匆匆出门,哪还管得上这种细枝末节。

  想到这里,宋秋觅不顾隐约自衣衫外透过的寒凉,赶忙将袖子里折叠的纸张拿出来,递给萧问渊。

  她鼻头微痒,声音忍不住打着颤:“启禀圣上,这是妾身今日得来的消息,还有些深处不甚明晰,请容妾身再探几日。”

  她正欲就纸中的内容多做一些口头上的说明,萧问渊却一把接过,径直展了开来,他极快地扫完了所有的字,而后将之合上,放置在了一旁。

  眉间的寒霜仍未消融,只是话语稍微和缓了一些:“赶着过来,就是为了这个?”

  帝王的语气不善,加之身上传来的冷意,宋秋觅往衣襟里缩了缩脖子,这一幕恰好被萧问渊尽数纳入眼底。

  他微叹了叹,止住了要说的话头,站起身,在宋秋觅茫然的神情中走到一旁的黄花梨龙纹衣架旁,长臂一揽,取下一件带绒披风,停步在她身侧,将披风披在了她的肩头。

  “近日天寒。”萧问渊语气有些发沉,“莫要凉了身子。”

  他本来还想说些什么,但见她眼底怯生生的,微有些可怜兮兮地望着他,鼻头还有点发红,很像某种无辜柔弱的小兽,所有欲说的话一下子就收了回去。

  他并不想在此刻折了她的心意,打击到她的自信以及自我价值认可。

  但见她呆呆的神色,似是还有些发懵,他心中微痒,干脆伸手过去,帮她将披风上的系带也一并系了上去,离开时,顺手拢了拢她的衣角。

  宋秋觅低头,看着萧问渊的指尖在自己的领口打了一个漂亮灵巧的结,他的这双手,虽然矜贵,但似乎什么都会做。

  他的手指翻飞,很是优雅,并没有碰触到她,但不知怎的,她却感觉心间仿佛被戳到,又酸又软,不知不觉涌上一股温热。

  披风内衬着的是白虎皮,又厚实又柔软,贴在她的身上,脸颊微低,就触碰到了上面的绒毛,暖融融的。

  她依稀间好像嗅到了一股清淡的龙涎香,一时不敢深思,想将头埋得更低,却离那绒皮更近了。

  “妾身谢圣上圣恩,感激涕零,无以言表。”有了毛皮披风,她的身子很快地暖了起来,忍不住从内里悄悄伸手将自己越发裹紧了些。

  萧问渊看着她头顶发丝上挂着的细微水珠,从怀间抽出了一张帕子,抛给她,言简意赅:“擦擦头发。”

  “哦——”宋秋觅的声音微微带着鼻音,反应有些慢,不自主地就将声音拖长了些,配上那双澄澈的剪水秋眸,越发显出一股天真的纯然,她接过帕子,擦起了头发。

  帝王盯着她慢悠悠的动作,心间竟染上了几分无奈,开始想着,这般冒失大意,对自己不上心,也不知是如何一个人长这么大的。

  一个人,想到这里,他忽然意识到,宋秋觅十几年的人生中,父母大多缺席,她全然是凭着眼前这个瘦弱的脊背,独自顽强地生长,经受住了寒霜侵袭,风雨击打。

  心底一股莫名而生的轻微怜惜不知何时悄然放大了些。【gzh:又得浮生一日凉呀~】

  宋秋觅擦完头发,本想将帕子还给萧问渊,却想起是自己方才用过的,一下子踌躇在了原地。

  帝王看出了她的心思,微抬手道:“不用还了。”

  宋秋觅怔住了。

  他见她这般,补充道:“朕还是送得起一方帕子的。”

  萧问渊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微喑,语气正式平常,但宋秋觅却从中听出了一丝调笑打趣的味道。

  她瞪大了眼睛,再往帝王面上瞧去时,并未见到什么异常,只以为是自己方才听错了。

  怎么看,调笑这个词,也与帝王一贯的冷肃威重十分不符。

  只是她的声音却在不知不觉中弱了下来,脸颊似有些不知缘由地发热:“是。”

  她将帕子小心叠好,放入了袖中,才再次想起此行来的正事。

  宋秋觅复又提前先前未竟之语,嗫嚅着开口:“不知圣上怎么看,还有无什么需要妾身做的。”袖袍下,她的手指攥紧了方才塞进去的帕子。

  帝王如墨的黑眸望着她,轻轻启唇:“不急。”说罢,他微抬下颌,对着殿外唤道:“王礼。”

  王礼应声小跑着进来,低头恭敬道:“圣上可有吩咐?”

  萧问渊转动着拇指上的玉扳指,眉宇微动:“去吩咐宫人,将地暖烧热些。”

  王礼心如明镜,圣上体热,并不畏寒,就算到了严冬,地暖烧的也并不旺,地砖亦一样显凉,如此吩咐,只能是为了太子妃娘娘。

  宋秋觅自然也知道这是因着自己。

  她将自己往披风里缩了缩,鼻端越发溢入龙涎淡香,扰得她心绪微乱,闷声道:“妾身待不了多久,陛下不必专门费心。”

  越是这样,她就越觉得自己所欠萧问渊甚多,这辈子就算都卖给他,也还不清了。

  萧问渊没有认同,只是道:“暖会儿身子,喝杯热茶再回去。”

  “至于你所为之事,朕领受了,只是日后不必如此莽撞。”他的声音渐沉,隐含轻微责怪,“近日天气转凉,常伴细雨,又是夜里,这些事情,等到白日再来也耽搁不了什么。”

  “或者遣人前来,也不是不可。”

  似是担心自己语气太重,萧问渊声音放柔了些:“当然,你做的很好,远超朕的想象。”

  他这句话不是平白无故的夸奖,也不只是单纯为了安抚她。

  而是他从她方才的信报中窥见的。

  叙述的事繁多而杂,但在她的笔下,仿佛一切都自发地各归其位,有条有理,逻辑清晰。事由,过程,分析皆罗列其上,一目了然。

  从宋秋觅的过往看,从前应是没人教她这些,但她却好像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天赋。

  萧问渊的心底忽然涌起一股遗憾,似在可惜她父亲早逝,无法亲自教养她,平白浪费了她的才华。

  帝王敛眉思索,空气中霎时寂静了下来,半晌后,他抬眸看向她:“朕想教你一些经史策论,书画墨谈,不知你可愿意?”

  宋秋觅的心间微颤了颤,似有些不可置信地抬起头,仰面看他。

  从前在宋家时,无人关心她的衣食住行,也自然没有为她专门延请过夫子,只是将绣架丢给她,让她多学些女红。

  她幼时曾跟在宋霜眠后面,到了族中学堂,在学堂的最角落里,习了一些字,再往后,就是她自己在父亲的书房中翻看着他留下的书籍,遇到晦涩难懂的地方,亦是自己想办法弄懂,或是央着几个堂兄弟,帮她带去问问夫子。

  许多个寂寥难熬的日子里,就是这些书籍伴随着她度过,只是习的越多,越发觉着自身的浅薄,单凭自己,学的实在有限。

  眼下,萧问渊却说要亲自教她这些渴慕的知识,宋秋觅的指尖抖动着,仿佛在做梦一般。

  帝王自幼便是由德高望重的三师教导,荟聚天下名典,他的课业学力,自是世间少有人能比,更别说以他的身份,能让他纡尊降贵亲自相教的,天下恐怕找不出第二个人来。

  宋秋觅眼中酸涩,动容道:“圣上之恩,妾身结草衔环,亦不能报也。”

  萧问渊将她的情状看入眼中,向来冷然懒顾他人心情的他,此时喉间却仿佛被堵住了一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亦不敢贸然出声安慰。或许,她也并不需要他几句淡薄的安抚。

  萧问渊从前也经历过许多事情,过往复杂而晦暗,他知此时应该静静留她一人平复,便没有出声。

  只是望着她微红的眼眶,心中竟第一次生起一丝名叫后悔的情绪。他头回品尝着这种滋味,想到,或许在多年前,他就该关照一下旧臣的子嗣。可之前谁又能想到,宋家对自家的亲眷骨肉,亦是如此凉薄。

  此时横生的复杂心绪在心间徘徊流转了几个来回,一时找不到出处,最终只是化为一句:“你想先学什么,朕教你。”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脸烫

  萧问渊没有想到,宋秋觅最先想学的是,大雍乃至于周边诸国的地理文化,风土人情以及背后的历史渊源。

  甚至还主动表示想学习被许多人认为艰涩难懂的西域语。

  他确定她是真的对此感兴趣,便让人拿来了他当年在西北留下的手记,教她一一辨认当地的文字符号。

  宋秋觅精神很是集中,展现在她眼前的每一幕,都是她从前从未知晓过的,或许是困在一方小院中太久了,便对外面广阔的天空越发渴望。

  诗句中所形容的辽阔无际的西北是她所向往多年的地方,万里黄沙,骏马钩月,愁云冰原曾是在她梦中出现过无数次的景象,远不同青砖绿瓦的京城,是另一种想象中的绮丽之景。

  萧问渊先以笔蘸墨,在宣纸上写下西域语中的字符,指认给宋秋觅看,然后缓声教她读音,复又将笔递给她,令她自己亲手来临摹一番。

  宋秋觅知晓这是难得的机会,习得了一门外语,或许就是打开新世界的钥匙,从此她的天地便不一般了。而萧问渊曾在西北行伍多年,少有人能像他一般了解,于是越发认真了起来。

  萧问渊在旁侧静静地看着少女誊写文字,他的面容一半掩映在明亮的灯火下,一半遮蔽在屏风挡下的阴影之中,一时看不清情绪。

  宋秋觅脊背挺直,小臂亦是绷得笔直,端着狼毫,神色凝重,唯有长长的睫毛微微眨动,末端卷翘,显得稚气又可爱。

  他的嘴角微扯,似是无声地笑了笑。

  萧问渊从来没有教过人,但是却不得不承认,宋秋觅是难得的聪敏灵秀,一点即通,无需他费太多心就能自行领悟。

  他接过少女方写完的一张纸,在灯光下展开,尾端的墨迹还未干透,她字中的风骨已经初显雏形,甚至能简要地造一些词句。

  他的目光重新聚在宋秋觅的面上,她正满怀期待地看着他,虽然她极力在面上克制,仍是被他捉住了端倪。

  或许是方才太过投入,她光洁白皙的额头上,不知何时染上了些许细密的汗珠,在宫灯映照下闪着晶莹的碎光,越发衬得她眼眸熠亮。

  “很好。”萧问渊沉吟着,在两人交汇的目光中放下手中的宣纸,面容染上浅淡的笑意,将他素来冷硬的五官都衬得柔和了几分,“朕挑不出什么错来。”

  “你第一次接触这些,算得上很有天赋。”他尽力使自己的声音显得和缓温和。

  宋秋觅怔愣在了原地,她长这么大,记忆中还是第一次被旁人夸赞说,她很有天赋。自幼以来,无论做什么,在宋家人有意无意的忽视中,她渐渐成为最不起眼的那一个存在,险些忘了自己也是一代名士宋潮生的亲生女儿。

  这一刻,她突然想起了萧祁与她的过往。

  大抵在外人看来,萧祁这么多年来对她是极好的,嘘寒问暖,温柔体贴,她也曾一度这么认为。

  直到她十四岁生辰那日,萧祁亲自送上了他预备的生辰礼,是一副巧匠制成的绣架,做工精细,看上去就十分好用,连同这副绣架的,还有蜀地制造的丝线,选用上等的蚕丝绞成,色泽鲜丽。

  她笑着接过了礼物,但是在那一瞬,心中莫名起了一丝异样,望着萧祁含笑的脸庞,一时将想说的话又憋了回去。

  萧祁很用心,但似乎又不够用心,他甚至都没有察觉到,她并不是真正喜欢刺绣,只是做给外人看的样子。

  但是那时的她,在心里安慰自己,罢了,这样性子好的未婚夫已是世间难得,还能再要求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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