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软美人的继室之路赵安雨 第37章

作者: 标签: 豪门世家 甜文 古代言情

  王丽蓉惊叹,“真的?娘也没去过东北。”

  珍姐儿脸庞通红,“锦明说,日后带我去,回来我告诉您。”

  王丽蓉对女婿满意的不能再满意,“锦明是个好孩子。”

  珍姐儿便忘了抱怨“屋子太小”,耸耸鼻子:“他啊,就知道读书,和爹爹一样,天天守在书房里。爹爹叫他来我们家的族学,他不肯,说,家里给请了夫子。”

  王丽蓉便问:“每年给夫子多少束脩?”

  珍姐儿一愣,“我忘了问,那夫子姓马,有一个小厮服侍。”想了想说:“有一天我去书房找锦明,看到夫子吃饭,三个菜一个冬瓜虾皮汤。”

  母女俩正说着,外面丫鬟恭声“老爷来了”,打起帘子,曹延轩缓步而入。

  珍姐儿欢欢喜喜地叫“爹爹”,接过丫鬟捧来的茶,亲手放在父亲面前。曹延轩笑着问“我听见,在说锦明?”

  珍姐儿便把事情说了,曹延轩自然是关心过女婿学业的,解释道:“我和亲家太太商量过,锦明现在的夫子姓马,是永乾十六年的举人,今年四十五岁,考了十年没能再进一步,便从亲家老爷之请,到金陵指导锦明和锦明堂兄的功课。我问过锦明,锦明说,胡夫子认真细致,颇有耐心。”

  说起来,族学好是好,毕竟学生众多,夫子指点不过来,是大锅饭;到了花锦明这里,有夫子日日开小灶,自然不愿去曹氏族学。

  王丽蓉笑道:“放心了吧?还不谢过你爹爹。”珍姐儿忙说“谢谢爹爹,爹爹对女儿真好。”

  说几句闲话,王丽蓉用帕子按按嘴角,对女儿说:“你姑姑后日便要走了,我寻思着,再添些礼。你带着程妈妈去我房里,把我箱笼打开,给你姑姑和未来的大表嫂挑些东西。”

  珍姐儿便知道“父母有话要说”,嘟囔“又轰我走。”程妈妈忙说“姑太太多少年回来一回”把珍姐儿哄走了。

  待两人去了西捎间,王丽蓉也不拐弯,“老爷可是有事?”

  曹延轩嗯一声,“纪氏的弟弟,中了秀才。”

  王丽蓉睁大眼睛,立刻欢喜起来,“谢天谢地,前天我还在惦记,打算派人去问,纪妹妹不定多欢喜呢!”又喊程妈妈“派人给东府送信,给舅老爷送信,再给城西铺子....”

  “不必了,左不过一个秀才,又不是高中金榜。”曹延轩抬一抬手,“我已经派人给纪家送了信,你不必管了。”

  王丽蓉撇撇嘴,满脸不以为然:“老爷,这么好的事情,您可不能在说什么低调谨慎那一套。纪妹妹是我挑中的,也是我接回家里的,进门一年就生了昱哥儿,算得上有功之人。就冲这个,纪妹妹的弟弟举业有成,我们家也得表表心意。再说,纪妹妹的弟弟是在我们家族学读的书,向来得夫子赞赏,宣扬开来,别人听说一个十五岁的小儿在我们族学只读了一年书,就中了秀才,只会说我们府里读书人多,说我们族学文风昌盛,是金陵城独一份。”

  连纪慕云弟弟的年纪、夫子的态度都一清二楚。曹延轩一言不发地看着她,目中平静无波。

  王丽蓉越说越理直气壮:“再说了,爷,虽说妾室的亲戚不算正经亲戚,可日子是人过的,家里又不是皇宫内院,低头不见抬头见,干嘛分的一清二楚?爷,这件事情我给纪妹妹做主了,我....”

  “这件事情,我来办。”曹延轩打断她的话,不容推辞地说:“如今珍姐儿在家,下次回来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你好好歇着,多陪陪珍姐儿吧。”

  王丽蓉张开嘴巴,却罕见地没发脾气,硬邦邦扔一句“有您在,妾身自是放心的。”

  曹延轩没什么话,站起身却被王丽蓉留住了,“爷,妾身还有件事同您商量,是关于纪妹妹的。”

  他便坐回原处,“说吧。”

  “近半年来,妾身病着,家里的事情考虑不周。”王丽蓉有条不紊地,显然是考虑过的,“不提妾身,家里姨娘向来是一个大丫鬟、一个小丫鬟、一个粗使的婆子,哥儿姐儿就不同了,每人一个管事妈妈、一个奶娘、两个大丫鬟、两个小丫鬟、两个粗使婆子。等哥儿姐儿年纪大了,单独开院子,再添两个小丫鬟或两个小厮。”

  “纪妹妹那边,进门的时候妾身把冬梅拨了过去,连同一个小丫鬟一个干粗活的婆子。去年纪妹妹怀了身孕,老爷想得周到,派了绿芳三个过去。待昱哥儿落了地,老爷,纪妹妹身边拢共那么几个,服侍了纪妹妹服侍不了昱哥儿,服侍了昱哥儿,纪妹妹身边又少了人。捉襟见肘的,总不能一个人当两个使。”

  她一边说,曹延轩一边想,双翠阁的人确实少了点,宝哥儿和珍姐儿走到哪里,身边一堆人就跟到哪里。

  王丽蓉继续说,“如今妾身病着,没那么多精气神,老爷,您看着给纪妹妹添几个人吧!”

  曹延轩点点头,“知道了。我去一趟五叔家,饭在那边用,你带着珍姐儿宝哥儿吃吧。”

  待他走后,青绸帘子一甩,珍姐儿板着脸出来,气呼呼地往临床大炕一坐:“娘~您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王丽蓉奇道:“娘什么时候不好说话了?”

  “娘~”珍姐儿没好声气,“我讨厌纪姨娘。”

  王丽蓉噗嗤笑了,对捧着个托盘的程妈妈拍一拍黑漆炕桌,“放过来吧--你看看这丫头,还跟小孩儿似的。”

  程妈妈笑道:“我们四小姐是和您撒娇呢!”

  王丽蓉看一看合拢的门帘子,低声说:“娘也不喜欢纪姨娘,不过,娘得给你爹爹面子。”

  珍姐儿嘟囔:“都怪您,好端端纳谁不好,非得把纪姨娘领回家里,自从她进了门,爹爹,爹爹....”

  爹爹就被纪姨娘迷住了。她到底是女儿,不好意思责怪父亲,“只去纪姨娘院里”。

  王丽蓉不以为意,“没有纪姨娘,也有张姨娘,李姨娘,王姨娘,你爹爹总不能不纳新人,家里总不能只有你弟弟一个。既然如此,还不如我自己挑。珍姐儿你说,纪姨娘进门一年多,恭不恭敬?乖不乖巧?守不守本分?针线好不好?比起你三伯母、五伯母家里那几房妾,哪个更省心?”

  珍姐儿忿忿地,“娘,我不是说她不恭敬,也不是说她不省心,我是说,您干嘛给她做面子?干嘛给她弟弟抬轿子?”

  “瞧我闺女,都会说抬轿子了。”王丽蓉笑道,之后面色认真起来,“傻丫头,娘不是给纪氏面子,也不是给纪氏弟弟面子,是给你爹爹面子,给我们府里面子,给我们家族学面子。你想一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珍姐儿噘着嘴,“您就不怕纪氏尾巴翘到天上去?”

  王丽蓉和程妈妈相视而笑,程妈妈拍掌打膝的,“我的四小姐,您还是心眼太好,那纪氏真敢翘尾巴,正好被太太抓住把柄,直接发作了,就是七老爷也没话说。”

  主母处置妾室,是天经地义的。

  见珍姐儿悻悻的,王丽蓉耐着性子,细细告诉她:“傻孩子,娘刚才说,今日之事是给你爹爹面子,你可琢磨明白没有?”

  珍姐儿不情愿地点点头,“您是说,我嫁出去,遇事需得以锦明为先,以花家为先,需得和他商量着来,需得顾及他的颜面。”

  “要不说我姑娘,一点就透。”王丽蓉笑了起来,“我们妇道人家,在家里再尊贵,一旦嫁了人,就得以丈夫为重。如今你爹爹看重纪氏,纪氏又生了儿子,我就顺着你爹爹,说你爹爹高兴的话;过几年,等....”

  她看着女儿,忽然悲从中来,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般滑落。

  珍姐儿一下子明白了,隔着炕桌扑到母亲身边,“娘~”眼眶忍不住也湿了。

  程妈妈忙不迭安慰王丽蓉“四小姐在呢”又哄珍姐儿“七太太指望您呢!”,等母女俩哭过了,慢慢平静一些,喊了小丫鬟打热水,服侍两人梳头净面,重新敷粉。

  过了片刻,王丽蓉缓过劲儿,打发小丫鬟下去,握着女儿的手“等过几年,娘把昱哥儿养在院子里,那纪氏年纪大了,你爹爹新鲜劲儿过去,纳了新人,娘再找纪氏个错儿,纪氏还能飞上天?你爹爹还能为个妾室和娘翻脸不成?”

  珍姐儿兀自沉浸在“过几年”的悲伤中,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近几年来,母女俩对王丽蓉的病情心照不宣,却谁也不忍心开口。今天冷不丁的,珍姐儿意识到母亲终究不能陪自己一辈子,王丽蓉知道曹七太太的位置终究得拱手让给陌生人。

  于是王丽蓉咬一咬牙,“珍姐儿,娘再问你,自从你祖母去世,你爹爹和娘闹成那个样子,你姑姑也添油加醋,娘却依然在西府正院稳稳当当的,为什么?”

  珍姐儿惊讶地瞪大眼睛:西府没人当面提起祖母,今天母亲却....

  她坐直身体,认真思索一番才“因为您和爹爹是结发夫妻,因为,因为有弟弟,有我,因为....”

  “不错,因为娘是你爹爹八抬大轿抬进西府,因为娘给你爹爹生了你,生了你弟弟。”王丽蓉柔声说,“更因为你爹爹是曹家嫡出子弟,是西府的继承人,重视曹家尤其是西府的颜面。”

  “珍姐儿,你和娘一样,是花锦明拜过天地的夫妻,日后你生下儿子,不犯七出之条,花锦明就得对你恭恭敬敬客客气气一辈子,花家就得供养你一辈子。”

  “至于花锦明日后纳几个妾,生几个庶子庶女,都不是大事。你按照娘教你的,把院子里的事捏在手里,把锦明也捏在手里。记住,夫妻才是同路人,死后埋在一个坟里,旁的都是虚的。”

  珍姐儿点点头,又说:“娘,可是....”

  王丽蓉抢着道“可是什么?有什么可是的?就说你爹爹,你爹爹再宠爱纪氏,再抬举纪氏,再给纪氏十个八个丫鬟婆子,你爹爹能娶纪氏吗?”

  这句话把珍姐儿说愣了,王丽蓉继续说“再说纪氏,就算纪氏给你爹爹生十七、八个孩子,就算纪氏弟弟考中了状元,当了大官,纪氏能嫁给你爹爹吗?”

  珍姐儿斩钉截铁地答“自然是不能的。”

  王丽蓉身体前倾,“为什么不能?”

  珍姐儿露出不屑的神情,“因为纪氏是个妾,就算....就算过几年,爹爹也不可能娶纪氏,需得另娶门当户对的女子。”

  作者有话说:

  ? 第53章

  “这就对了。”王丽蓉长长出了口气, 像写一篇长长文章的学生,被夫子当着同窗的面赞不绝口。“珍姐儿,你记着,娘今天说了这么多, 归根结底一句话:你爹爹也好, 花锦明也罢, 是守规矩、重情义、讲体面的人。”

  “为了规矩,你爹爹对娘再冷淡, 每月也得到正院来, 你爹爹对纪氏再好,也不可能越过正房太太--否则, 你舅舅就可以上门, 你三伯五伯就得提点, 一旦你爹爹宠妾灭妻的名声传出去,嫁出去的贵姐儿珠姐儿, 没嫁出去的素姐儿秀姐儿都受牵连,就连你弟弟、你三伯五伯的儿子, 日后都不好找媳妇。”

  “为了情义,你爹爹和娘再僵, 从不迁怒你和宝哥儿,把娘亲供养的妥妥当当;为了体面, 日后若是花锦明对你不好, 你爹爹必定给你撑腰,和花锦明没完没了。”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王丽蓉有些累了, 扶着额头道:“你说娘说的对不对?”

  一时之间, 珍姐儿有些恍惚, 不知所措地僵在当场:她刚刚成亲,还沉浸在小女儿柔情蜜意,和花锦明恩恩爱爱,说着东北的雪,一日不见就想得慌,对于母亲的话完全体会不到--夫妻之间,最重要的不是情投意合、互相扶持吗?怎么到了母亲这里,就成了冰冷冷的“规矩、情义、体面”,成了拿捏、牵制?

  程妈妈见了,低声对王丽蓉说“四小姐还小呢,您缓一缓。”

  王丽蓉叹道,“我何尝不知道....算了,别管这个那个了,你只记好着,以后有什么事,只管回家来找你爹爹:没钱了找你爹爹,受气了找你爹爹,被人欺负了找你爹爹,凡事让你爹爹出面。”

  珍姐儿耷拉着脑袋,低声应了,“那,舅舅舅母呢?”

  王丽蓉摇摇头,“你舅舅自然也是向着你的,娘也把你托付给你舅舅了,你舅舅答应娘,以后把你和敏姐儿一个样。不过,前几天你舅母来和我说,你舅舅觉得考不上进士了,想进京城走走门路,找地方做个教渝、县丞之类,这辈子也算做过官,对得起你外祖父了。过几年,你舅舅人在哪里还不知道呢!”

  珍姐儿一听,更沮丧了,嘟囔“那旭表哥呢”,又冒出一句:“娘,我爹爹,我爹爹也不是不考进士,说不定,明年年初爹爹就进京了。”

  明年三月,是大周朝三年一度会试、亦称春闱的日子,为天下读书人瞩目,上一科曹延轩守母丧,错过去了。

  王丽蓉露出自嘲的神色,看看自己骨瘦如柴的手腕:“不会的,你把心放在肚子里,明年你爹爹哪里也不会去的。”

  见女儿沉默,她耐着性子,指一指东府方向:“若你爹爹日后出仕,去了京城,或者天南地北什么别的地方,就像你姑姑似的,一时不在金陵,你也别慌,找你三伯五伯便是。”

  做了官可能去天南地北,可能十余年、几十年回不了家,可落叶归根,人这一辈子总得回祖籍,曹家的根就在金陵,两个府里不可能没有主事的人,这也是曹延轩王丽蓉把珍姐儿嫁在本地的原因。

  珍姐儿点点头。

  王丽蓉继续说,“你三伯五伯不会不管你的事,否则,岂不是丢了家里的脸?若你三伯五伯管不了,你就去京城,找你伯祖父。”

  “伯祖父”便是东府老爷,三爷五爷的父亲,曹延轩嫡亲伯父,曹家族长,如今在京城任工部侍郎。

  珍姐儿嗯一声,心里不由自主地希望,自己和花锦明过得好好的,不要落到这般田地,不要用上娘亲说的手段。

  王丽蓉又想起来,“还有你姑姑,你姑父精明能干,你两个表哥亦是会读书的。以后逢年过节,你给你姑姑送上厚厚的礼物,等你有了孩子,再远也带给你姑姑看看,务必和你姑姑相处好了。你放心,你姑姑是个重情义的,就算,就算日后,也不会不管你和你弟弟的。”

  说着,她的目光落到托盘里的金玉珠翠上面,皱一皱眉:“怎么就拿了这些?”

  东西是珍姐儿挑的,嘟囔道:“这些还不够?您不是已经送了姑姑不少礼物?前两日,爹爹还请姑姑、表哥去了一趟翠羽堂呢!”

  王丽蓉恨铁不成钢地戳戳她脑门:“我少给了你嫁妆不成?”又对程妈妈说:“去,把我那根没戴过的百合嵌宝石蝴蝶赤金簪拿来,还有那对镶红、蓝宝石的祥云纹赤金掩鬓。俊哥儿定亲了,正好给俊哥儿未来的媳妇。”

  程妈妈答应着去了,王丽蓉谆谆教导“学着点,以后用得着你姑姑姑父的地方还多着。”

  “娘。”珍姐儿盯着托盘里一根垂着珍珠流苏的莲花簪,冷不丁说“娘,我还是不喜欢纪姨娘。”

  王丽蓉被这句话逗笑了,说起绕口令:“娘没让你喜欢纪姨娘,娘也不喜欢纪姨娘。等过几年,会有人收拾纪姨娘。你只要记着,别给锦明弄个纪姨娘,就行了。”珍姐儿瞪着眼睛,一下子不高兴了,“他敢!”

  这个时候,曹延轩也在说着纪慕云。

  “我本以为,她弟弟得考个一、两回,没想到,今年就考中了。”他感慨,“是个争气的。”

  曹慎坐镇族学,向来了解族学的事,如今院试结果出来,曹氏族学今年出了七名禀生,曹延轩便去了曹慎家。

  对面曹慎嘲笑:“上回我考了纪氏弟弟几句,回来就给你说,纪氏弟弟能考上,你还不放心。”

  彼时天气正热,两人从平日的外院书房挪到水榭,中间四仙桌摆了酱牛肉、冰糖肘子、糟鹅胗掌、清炒虾仁、香椿苗豆腐丝、削好的鲜荸荠。

  曹慎小妾杨氏今日没戴首饰,银白条纱衫配月白罗裙,鬓上只别着一朵雪白的栀子花,袅袅婷婷地端着红漆托盘进来,把两碗水面、十香茄瓜、五香豆豉、葱油花椒蒜汁和一大碗青椒猪肉卤放到桌面,笑道:“依妾身说,七爷是关心则乱。”

  曹慎笑道:“不错,换成别人,他早就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你看兰小子佑小子。”

  纪慕岚和同窗佑哥儿兰哥儿相处得好,今年童子试,佑哥儿兰哥儿过了县试、府试,双双折在院试,只能来年再考了。

  杨氏用帕子垫着手,把乌木筷子递给曹慎,“纪妹妹真是有福气,换成奴婢,早就烧高香、放鞭炮,到处告诉别人了。”又由衷羡慕:“纪妹妹这辈子算是有依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