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配南
“声名,气节也。
首辅大人有所不知,以往在扬州时,阿姐就因生下了为安声名狼藉,只要踏出府宅大门,就必会遭到百姓们的唾骂羞辱。
虽说现在已然到了京城,不久后又要嫁给大人为妻,可到底高嫁太过,若是再不拿出些风骨矜贵来,只怕旁人面上对她毕恭毕敬,私底下难免会将她看低看轻……
人活在这世上,受人敬重总是最紧要的。
卑职不愿再让阿姐受流言之苦,大人也总不可能时时刻刻护着她,卑职不求大人今后事事以阿姐为先,只求看在她是为安生母的份上,略略考虑一下她的处境。”
。
这番话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若是李渚霖还不收敛些,还是如以往般不管不顾在大婚之前与准新妇相见,倒显得他既没有分寸,又没有礼教,是个不知好歹没有节制之人。
李渚霖被这番话堵得语窒,脸上的神情变了又变,只伸出骨节分明指尖,虚虚朝阮成峰虚指了指,张了张嘴终究什么都说不出口…
宽大袖摆哗然一摆,脚下的步子踟蹰半瞬,勃然往德政殿折返而去。
基恩巷,顺国公府,专用于仆妇下人通行西北处后门。
两个神色慌张,步履匆匆的女子,在巷尾转角处匆匆褪下了身上用于乔装改扮的粗步麻衣,显露出内里华贵无比流光溢彩的衣料来。
此人正是张颜芙,与贴身丫鬟彩云。
彩云帮着她将通身的衣物打点妥当,又从怀中掏出了几根钗镮,插在没有装饰的发髻上,紧张道,
“…顺国公夫妇虽向来对姑娘照拂颇深,可若是知晓了昨日的合欢散之事,只怕也是容不下姑娘的……
回去又要被遣送至贺州,不如咱们逃吧?奴婢收拾出来许多细软,护着姑娘安然度过一生不是难事的!”
“逃什么?
如若让我这辈子如丧家之犬般东躲西藏,那还不如一死了之!”
张颜芙脸上毫无血色,脸上的神色却异常谨敏,眸光不断朝窄小的后门望,
“且你只放心,合欢散那事都过去整整一日了,你看皇宫中有何消息传出来么?就连我这福安县主之名、富国公府一等公爵被撤,他也并未将其公之于众。
此事到底不光彩,不为别的,就为与那商妇的婚事能顺利举行,他也必会捂下此事,不愿伸张…至于爹娘那边,我跑了也就跑了,他们为了脸面也不会大肆搜捕,只会偷偷探寻我的下落。
只要他们不说,???顺国公夫妇必然不会知晓。”
话正说着,张颜芙便望见个眼熟的仆妇,想必能认出她的身份,便立马拉了彩云匆匆往那边去了…
那仆妇一见她,果然诚惶诚恐地请安,寻常的贵人登门拜访,必然是要走正门的,没想到这位金尊玉贵的富国公嫡女,会出现在后门,可被张颜芙搪塞了几句后,也并没有多问,就将人引了进去。
这个消息经由下人们层层传递,直直传到了贺淑珺房中的楚嬷嬷面前,楚嬷嬷心中隐隐觉得有些奇怪,可稳妥起见,亲眼确认是张颜芙无疑,便附身贴在贺淑珺耳前回禀道,
“夫人,张姑娘今日竟从后门入府了,现在正在偏房中呢,满面慌张,哭得梨花带雨,口口声声说要夫人为她做主,收留她几晚……瞧着倒是怪可怜的。”
今日小为安来了,顺国公夫妇都极其高兴,贺淑珺方才与孙子用过膳,正预备着休息片刻之后,带他去宽敞的练武场踢陶响球…
乍闻此事,脸上的笑意微微一滞,关切问道,
“怎么?莫非芙儿受了什么委屈?
好好的怎么从后门进?还什么收留不收留的?”
“还不是因着与爷的这桩婚事黄了…
她说自从传出爷撇了她,要与个商妇成亲之后,京中贵女人人就都嘲笑贬低她,连自家的堂妹都敢对她出言讽刺,她今日气不过,就与堂妹拌了几句嘴,谁知在堂妹巧舌如簧之下,富国公不仅没有护着她,还认定了是她的错,不仅让她和堂妹道歉,还要让她随静无师太去虚方观中清休月余,她不愿,就跑了出来…”
贺淑珺虽是当家主母,可这一生过得顺风顺水,家宅中也没有妻妾外室,养尊处优端在高处久了,便想不到这世间的污糟之处,人也难免淳善些,并未怀疑分毫,当下便信了。
先是幽幽叹了口气,又道,
“你说霖儿这闹得是什么事儿,非要退婚…
害得颜芙清清白白一个女儿家,在外头受此屈辱,那富国公瞧着倒是个耳清目明的,关键时刻怎么也不护着嫡女?虚方观隐于山林,瘴气缭绕,她身娇体弱的如何去得?收拾间客房出来先让她住着,若是有人来问颜芙的行踪,你们只推说不知,待富国公那头气消了,她也气顺了,寻个艳阳高照的好日子,我再带她回富国公府。”
吩咐完了这件事儿,贺淑珺又将心思放回了孙子身上,叫管家赶紧去寻几个与小为安年龄个相仿的孩子,一同去校场组队踢陶响球。
毕竟是第二次见面,小为安其实从心底里是不愿意在顺国公府多呆的,可一来是盛情难却,二来确实被那个造型精致小巧,滚动起来内里的流沙还能哗哗作响的小圆球吸引了过去。
且顺国公夫妇竟然还说,会帮他寻三十几个玩伴来,一起分成两队踢球!
小为安在扬州时,因为阮家的名声,并没有孩子愿意与他一同玩耍,所以到了京城之后,他才满腔热忱四处与结伴,可拢共加上他结交的新朋友,两只手掌就能数得过来了…
可这两位老人言语间异常轻松,轻飘飘就说能帮他叫来三十几个朋友?!
小为安动了心,左右娘亲吩咐过,可以在顺国公府久待些,且要尽量让二位老人开心些,所以便也就这么扭捏着答应了下来。
可不仅是那人数众多的玩伴出乎了他的意料。
小为安被带领着来到练武场之后,小眼睛更是瞪得圆圆的,看什么都觉得稀奇极了。
这个校场好大!好宽!
目之所及,甚至比整个阮府都还要大,一眼都望不见边。
正好是阳春,地面上绿草如茵,还开着些不知名的低矮小花,一侧马厩中被拴着的高头骏马,全都溜光水滑,皮毛发亮,甚至还有三五匹还是通体黄金的!
今日所经历的一切一切…
都在颠覆小为安以前认识到的世界。
李渚霖:孩儿,大胆点!想象力可以再丰富些!
先说:我短小我有罪。
明天保四千,争五千!
冲!
小天使们,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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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这么几十个孩子, 不过两盏茶的时间就全都凑齐了。
都是些年纪相仿的,很快就打成了一片,聊得热火朝天, 相互熟悉了之后, 在管家的有序组织下, 立马被分成了红蓝两队,在宽阔的校场中跑跳撒起欢来……
顺国公夫妇到底年事已高, 照应小为安一个孩子还好, 可这么多孩子团围在一起叽叽喳喳得, 委实有些招架不住,被搅闹得头疼,观战片刻,定下奖励之后,很快就回房休息去了。
顺国公府许久没有这么热闹了。
为了能让孩子们踢球踢得更起劲些,顺国公夫妇还容许除了手中有紧要之事的仆婢,都可以来校场中看热闹,许多人闻讯而来, 为校场上踢球的小孩郎们呐喊助威。
小为安以前常在家中,与三五个玩伴一起踢蹴鞠, 刚开始面对这么多人,还微微有些撒不开手脚,好在他适应得极快, 在与队员们微微磨合了一段时间后,很快就开始崭露头角。
脚下无球时就拦挡护卫, 有球时就猛力冲刺。
或辅助, 或进攻, 接连带领着小队员们连连得分, 获得的围观群众的纷纷喝彩。
又是一局新开始。
小为安带着球,灵巧躲过了对方的围堵,如箭般朝对方的领地冲刺而去,脚下猛然一踢,草屑飞扬……
用力过猛,将球踢到了界外,一个衣着华贵的女子旁边。
那女子脸上带笑,眼底却透着森森寒意。
她面上神情略微的嫌弃,附身将沾满尘土泥灰的陶响球捡了起来,缓缓朝他招了招手,
“你就是为安?”
也是奇怪。
小为安向来是个自来熟,寻常若是瞧见了什么女眷,必然是见人就笑,小嘴甜得叫姨姨的,可见了眼前这个女子,心里莫名觉得有些别扭,下意识想逃。
可他还是踟蹰着上前一步,接过了女人手里的球,轻声道了句,
“嗯。
多谢姨母。”
确是乖巧,生得也格外讨喜,活脱脱就是个翻版的小李渚霖,难怪就算是从那个商女肚子里爬出来了,也会得顺国公夫妇喜欢。
张颜芙眸底闪过一丝犀利的锋芒,然后就想要抬手轻抚抚他的小脑袋瓜,
“你刚才踢球踢得很好呢。”
小为安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在玩伴们的呼唤下,立马扭身归队,继续踢球去了。
那只横在半空中的指尖…
蓄力卷曲,最后紧攥成拳。
张颜芙眸光狠辣,顶着那个在春阳下嬉笑跑跳的小小身影,心中陡然升起滔天巨浪的嫉妒与怨恨。
李渚霖就是因为这个孩子,才愿意娶那个商妇的是么?
顺国公夫妇也是因为这个孩子,而愿意勉强接纳那贱人的对么?
若是,没有那孩子呢?
子时,阮府。
浴房的黄花梨木衣架后,由浴池中升起热气腾腾的白雾,使得眼前朦胧一片,氤氲如白纱的雾气中,一个娇艳妩媚,瑰姿艳逸的女子,正捧了水,浇淋在白皙若玉的肌肤上…
池水上浅浮荡漾着一层红粉花瓣,隐约能望见水面下女人娥娜翩跹的傲人身段。
阮珑玲不仅泡了花露,还用了特制的香胰子擦拭过全身,沐浴完毕之后,又往身上细细扑了层爽滑香粉…
阿杏将她晚上惯常穿的白色丝绸寝衣递了上来,正要帮她更衣,阮珑玲却摇了摇头,
“不穿这个。
你去将我前几日定的睡袍取过来。”
阿杏点了点头,扭身就去取了件粉白色的睡袍回来。
此睡袍的材质,是扬州绣娘最新研发出来的,哪怕是在夜光之下也暗光涌动,流光溢彩,它比寝衣要贴身许多,将身段勾勒得凹*凸*有*致,衣料从腰身微微散开,坠落成一圈完美的裙摆,随着走动微微飘动,格外摇曳生姿。
随性中带着妩媚。
般般入画,耀如春华。
“小姐真真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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