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绿豆红汤
中途还跟姜家四兄弟碰过面,一个往出走一个往进走。
“待会儿在武馆前面等你。”错身时,姜长顺对程石说。
“好,我这儿也没几家了。”
“还要去哪儿?”杨柳问,挨家挨户下来她喝了一肚子的茶水蜜水,走路感觉肚子里的水都在晃荡。
“走镖的路上丢了命的镖师的家眷,每年年关镖局都会采买了东西送去,我们也要过去坐坐,要是有遇到困难的,没钱给钱,没力出力。”程石说。
“外祖和舅舅们想的都挺周到的,有这样的东家,是我我也舍得卖命。”杨柳只来得及说这一句,跨进另一家的门槛,脸上立马挂上笑。
姜家四兄弟除了姜长盛的妻子,其他人都在,等程石和杨柳到了,就坐上马车熟门熟路过去。杨柳没想到在这些人家里看到春婶,开门的时候她家里就她一人。
“快屋里坐,睁眼就盼着你们来。”春婶端出糕点,提了茶壶沏茶,问程石:“你外祖父外祖母身体可好?”
“好,胃口好,身体棒,你念着他们就过去坐坐说说话。”
“想着这几天你们家客多,我打算的是过几天再去。”春婶问完又跟其他人说话,“我知道你们今天忙,我这儿也都好好的,就不多留你们。”
送到门口了又问程石打算什么时候回杨家庄。
“十六吧,陪我娘过完元宵就走。”
然而等初八武馆开门姜霸王就顾不上儿子儿媳了,一心扑在武馆上,就一天三顿饭还见得到人,就这她还嫌烦。
等元宵节一过,送走小两口她大松一口气,又是自由自在的一个人。
来时一辆马车一辆牛车,回去时就多出了十二辆马车,拉的是姜霸王到处寻摸的果树,连根带叶捆在车上。橘子树、核桃树、柿子树、枇杷树、枣树、石榴树,能在琼林县这个地方开花结果的,她都给找来了。
为了送这些树,姜老爷子还派了十二个魁梧强健的镖师压车,说乡下宗族势大,要让人去给他外孙壮壮势,免得被不长眼的欺负了。
作者有话说:
杨柳:我这是嫁了个宝贝疙瘩啊
第四十一章
暮色四合, 零星几只寒鸦站在墙头树枝上盯着院里吃食的鸡鸭,村外面的泥泞路上驶来一行马车,沉闷的马蹄声和滚滚车轮声惊飞了黑压压的贼鸟, 它们扑棱着翅膀盘旋在村庄上空。
大黑子拴在门前的枣树上,过了个年它也肥了一圈, 身上的毛发黑亮, 认出了最前头赶车的人,它急的嗷嗷叫,尾巴差点摇成一个圈。
“又叫什么?”杨小弟听到声出来, 看到村头的马车,大声朝屋里喊:“娘, 我二姐回来了!”
他连蹦带跳迎了过去,嘴里喊着二姐夫, 眼睛往马车里看,“我二姐在车里面?”
杨柳从里面推开车门弯腰钻出来,居高拍了下小弟的肩,看向举着勺子走出来的妇人, 笑盈盈道:“娘, 我们回来了。”
“回来了好。”
程石下车扶她下地, 跟丈母娘说:“让柳儿先陪你们说说话, 我带人先回去。”
杨母往后看了几眼,一溜的马车她也没看清是几辆,赶车的男人个个身形魁梧眼神精烁,长得就不是好惹的相。
每一辆马车经过杨家门前,车上的人都大声打招呼:“婶子, 新年好啊。”
“这些都是武馆的师兄弟, 来给我们送果树的。”杨柳介绍。
“哎, 哎。”杨母应声。
不止她愣神,村里的人都被这浩浩荡荡的架势镇住了,锅里的饭菜都不管了,跑出来看人看马。
“我去给我姐夫帮忙。”杨小弟一溜烟追着马车跑,与有荣焉地跟村里人说:“这些都是我二姐夫的师兄弟,镖局里的,个个武艺高强。”
“家里来客了你也回去招待,等你得空了再回来说话。”杨母反应过来让杨柳回去,婆家来人了哪有她坐娘家闲磕牙的。
“行,那我得空了过来,我爹跟我大哥呢?怎么不见他们?”
“你爹去你家喂鸭子捡蛋去了,你哥去麦地看麦苗还没回来。”
积雪初化,村里的泥巴路被和成稀汤,杨柳沿着墙根走,边走边跟村里的人说话,走走停停,到家的时候只有春婶在,院子里停放着两辆装家当的车马。
“他们都去西堰坡挖坑种树去了,想着在今晚能把果树都栽下去,怕上冻给冻死了。”春婶把从县里带回来的半边羊搬下车,说:“你帮我做饭,先烧锅水,我待会宰三只鸭子,晚上炖锅萝卜鸭肉汤,炒盆羊肉,再烙一盆子大饼,煮锅红薯稀饭,今晚就做这些,明天我去镇上买菜了再做丰盛点。”
“好。”杨柳往偏院走,离开了近一个月,厨房的灶台上落满了灰,水缸里的水结成了冰坨子。院子有杨老汉扫,倒是没多脏,水井里落了一层的树叶,打了三桶水上来才稍微清澈了些。
锅里的水烧热了,杨柳卷起衣袖绑起围裙,拿抹布先把灶台擦干净,锅碗瓢盆也重新过两道水,水蒸气飘上房顶,白茫茫的感觉让屋子又有了人气。
一阵嘎嘎叫,春婶捉着鸭子喊:“阿柳,拿刀和碗出来,我宰鸭子。”
“哎。”杨柳拿刀碗出去,放下了又跑进去端了大木盆出去,看春婶掐着鸭脖子在放血,她又捏了撮盐撒碗里。
三只母鸭放了大半碗的血,舀水烫鸭毛的功夫,放在外面的鸭血就没了热气,鸭血粘稠慢慢凝固。
一只鸭的鸭毛还没拔干净,屋里暗的就看不清东西了,杨柳去拿蜡烛的时候往前院看了眼,只有两只狗坐在檐下精神奕奕地看门。
黑夜笼罩住村庄,饭做得早的人为了省灯油已经躺床上了,杨柳跟春婶才给三只鸭子拔完毛。
“羊肉切片炒熟的快,等鸭肉炖好起锅了再炒羊肉,我来剁鸭子,你去舀盆面和面,炖鸭子的时候借用余火在后锅烙饼子。”春婶安排杨柳和面揉面团,这个时候做发面饼肯定来不及,只能烙死面饼子。
前锅炖肉后锅烙饼,煮稀饭可不就没锅了,杨柳喊春婶去跟她到后院把炉子抬过来,“炉子引燃煮锅粥,这样也不至于火急火燎的。”
话刚说完听到前院有狗叫,杨柳模糊听到她娘的声音,大步跑出去,一看果然是她,站在大门外,脚边还放着什么。
两只狗见女主人出来瞬间熄声,摇着尾巴跟出去,鼻子在盖着锅盖的盆上嗅。
“打死你们,滚。”杨母朝两只狗扇了一巴掌,肉坨坨的,心想狗去了富家一个月也过了个富裕年,长了一身的膘。
“我想着你家来这么多人,做饭也忙不过来,我煮了锅红薯粥给你端过来。”她朝院里看,黑漆漆的也看不清什么,“你爹跟你小弟呢?喊他们回家吃饭。”
“程石跟他师兄弟都去西堰挖坑种果树了,我爹跟我小弟也过去帮忙,晚上他们在这边吃饭。”杨柳端了饭盆领着她娘往屋里走,“家里就两个锅,的确忙不开,刚刚还准备引燃炉子煮粥的。”
“炉子火小,煮的粥不香。”杨母进偏院看春婶已经在倒油炒鸭肉了,问有没有她能帮上忙的。
“还要烙饼子,面还没和,娘你和面,我去家里喊我哥,让他也去西堰帮忙,晚上都留家里吃饭。”杨柳怕她娘阻拦,话没说完就往外跑。
“哎!不喊他,不是,家里的饭都做好了,我们在家吃。”杨母撵出门喊,哪还看得见人,“这丫头。”
“在自己闺女家吃饭还客气什么,添两个人就添两双筷子的事。”春婶好言留客。
“家里的饭都做好了。”杨母叹气,她端了面盆问在那里搲面。
“这天剩一顿两顿饭也不会坏,今晚不吃留着明早再吃。面在隔壁房子里,红褐色的面缸,老姐姐你拿根蜡烛过去,屋里东西放得多,你别绊倒摔着了。”
两人说话的功夫,杨柳带着两只狗已经走过小半个村了,泥稀地滑,她空着手走都踩滑了两次,她娘端着一盆滚烫的粥也不知道怎么过来的。
眼瞅着还有一段路,她也不走了,就站在路边上大声喊她哥,喊不应又喊大黑子。
“谁啊?”附近的人家开门出来,“大晚上喊什么呢?”
“是我,杨柳,我喊我哥去我家吃饭。天黑我看不清路,只能站这边喊了。”杨柳听到大黑子的叫声,又喊了声,嗓子都喊疼了,纳闷道:“莫不是睡着了?这么难喊。”
大黑子也死命地叫,杨家的大门总算是开了,杨大哥出门问:“是小柳?”
“是我是我,你锁了门到我家来,娘跟爹都在。”想到晚上炖的有鸭子,她又叮嘱把大黑子也带上。
回过头对被她惊扰的人说:“叔,打搅你睡觉了,我这就走。”
“不打搅,也没有睡这么早的,路上慢点走,别摔了。”
杨柳应声,带着两只肥狗又拐回去,她侧着耳朵试图从风里捕捉说话声,想着天都黑透了,路都看不清了,他们那些人也不知道弄得怎么样了。
杨大哥在棉鞋外套了草鞋,不怕滑不怕脏,没一会儿就赶上了妹妹,看她走得艰难,弯下腰说:“上来,我背你走。”
跟自己亲哥没有见外的,杨柳趴上去说:“感觉你好些年没背过我了。”
“记性被狗吃了?去年也就这时候,从大舅家回来,你走累了不就赖着我背你回来。”
杨柳仔细回想了下,她真记不得了,索性含糊过这个事,说待会儿让他拿几根蜡烛去西堰,“要是剩的还多就别让他们忙了,树拉回来搬进屋盖上稻草应该也不至于一晚就冻死了。”
怕果树冻死只是其中一个原因,程石的这些师兄弟打算的是明天就折返,一下子来十二个人,光吃住就是问题。
一直到夜半三更,种树的这些人才推着马车回来,鞋上黏了一脚的泥,裤腿和袖口上蹭的也是。
“热水来了,都来洗洗脸洗洗手。”杨柳端了盆热水出来,卧房里的火炉子她到底还是给搬了出来,不用煮粥也要烧热水,“都饿了吧?饭菜马上就好。阿石你洗了手就准备摆桌子,只剩一个羊肉没炒了。”
大黑子猛地见这么多人涌进来,夹着尾巴竖着耳朵贴墙根走,它那双狗眼也分的清能冲谁发厉害,哪些人吭都不能吭一声。
前院的大堂点了五根蜡烛,把屋里照得亮堂堂的,摆好桌子程石去厨房把火炉子搬来,萝卜炖鸭肉架在火炉子上边煮边吃。
一锅鸭肉一盆羊肉,杨母还拌了钵生萝卜丝,她进屋看这么些人就这三个菜,有些脸热道:“你们难得来一趟,招呼不周啊,实在是天太晚,来不及准备。”
“这是我岳母。”程石给师兄弟介绍,他让出位置让丈母娘坐,“娘别忙了,坐下来一起吃。”
“婶子别多礼,我们都是跟阿石一起长大的兄弟,别说今晚还有肉,他就是给我们一人端碗凉水我们也不会见怪。”坐在杨老汉右手边的男人站起来,“婶子你坐我叔边上,我去坐阿石旁边。”
他人高,站起来就挡了一片光,杨母见状也不再多啰嗦,错身时抬头,她个子也不算矮,还不及这小伙子肩头高。
“莫不是县里的小伙子个子都高?”她坐下玩笑:“我记得阿石他二舅和两个表兄个子也高,长得也魁梧。”
“练武的人吃得多,长得也就高点,县城里也不是没矮子。”程石接话,他余光瞟到杨柳端了饼子来,立马起身去接,冲旁边的师兄说:“往那边坐坐,给我媳妇腾个地儿。”
又回头问:“都端来了是吧?那就坐下吃饭。”
“春婶还在后面,她端了粥。”一筲箕烙饼放在桌正中,她坐下招呼道:“别等了,就这么些菜,趁热赶紧吃。”
堂屋门关上,屋里满是饭菜香,锅里的鸭肉越煮肉越烂,锅底的汤也越发粘稠,面饼先是包着羊肉吃,再是沾着汤汁,到了最后筲箕里只剩了些饼渣,盆里温热的粥也见了底。
三只狗缩在桌下啃鸭骨啃得嘎吱响,席散它们还不肯走。
杨母帮春婶收拾了锅灶才牵着大黑子跟家里人离开,走前她招呼壮小伙儿们明天去她家吃饭。
“我们打算明天就回去的,这开了年镖局的活儿也多,这次就算了,我们以后再来了肯定过去。”
“这次说下次,下次再推下次。”杨母替女儿周全,“这趟送他们小两口回来辛苦你们了,以后闲了就过来玩,你们也认识路。”
“好。”他们只管应好,等送走人了,拍着程石肩膀说:“你丈母娘是个热情人。”
“一家都是好人。”程石给门落上锁,问:“你们是再练一会儿还是回房睡觉?”
“睡吧,夜深了。”
的确是夜深了,杨家庄早就陷入了沉寂,就连村后的大山也没了声音。
做饭的时候杨柳就把空屋子收拾出来了,长时间没人住有些灰尘味和陈旧气,开门通风也不好使。
“家里没准备多的被子,你们将就一晚,暂时两人盖一床被。”杨柳把她的嫁妆被子抱来了,收拾屋的时候她还在庆幸,得亏是成亲的时候没带嫁妆去县城,不然今晚还要出去借被子。
被子的新旧一眼就能辨出,成过家的镖师犹豫地看了眼程石,“这是弟妹的嫁妆被吧?坤叔他那里没有旧被子?我们不怕冷,随便糊弄一晚就行。身上都脏,别糟蹋了好被子。”
“被子就是盖的,脏了我再洗就是,师兄还说让我们别客气见外,我看你们才是见外。”杨柳把棉被给程石,她站在外面没进去,“别多说了,早些睡,我也回后院了。”
她走了他们才方便洗漱。
陪嫁被子都是新棉花打的,杨母又疼女儿,准备的都是厚被子,下雪天就是一个人盖都不冷,这可难受了气血方刚的年轻汉子,两人盖床厚棉被,后半夜直接给热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