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盒开出心尖软 第61章

作者:一只甜筒 标签: 天作之合 甜文 古代言情

  孟唯宽觉得此刻很煎熬。

  山洞里官家的哀骂声渐渐消失了,应该是昏了过去。

  可若是他不能解决麻沸散的问题,恐怕还会有狂风暴雨袭顶而来。

  若是官家就此仙逝了……

  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念头令孟唯宽浑身生颤,他迅疾地看了一眼四周,发现并没有人在关注自己,方才暗自舒了一口气。

  他怎么能有这样的念头呢?

  四年前,他是高祖弥留之际,最后召见的一个人。

  回忆当时高祖的情状,至今仍令他不寒而栗。

  如今他只能跟着官家一路走到黑,倘或官家崩逝了,郑王殿下继位,必不会放过自己。

  他不敢再去回忆往昔,却更不敢想前路,只发着愁往西北看了看,最后将视线落在了官家的亲信宋信梁身上。

  官家潜邸时,此人就追随在官家左右,四年前夺位当晚,也是此人护卫在官家身侧,可谓是官家顶顶信任之人,比他与窦显恩又近了三分。

  为官家疗伤,恐怕还得着落在此人身上。

  孟唯宽想到这儿,便提脚往宋信梁身边而去,站在他的面前,将疗伤一事说出,到末了恳切地说道:“……如此刮骨疗伤,委实痛极,眼下没有麻沸散,卑职不敢擅动,恐伤了官家龙体。”

  宋信梁其实伤的更重。

  肩背中了两砍刀,腰腹大腿都有重伤,皆是因拼死护卫官家而受到的攻击,此时也在咬牙强忍。

  他生了一双伟岸的脸,不擅言辞,故而显得城府极深,此时听了孟唯宽所言之后,沉默了许久,方才回应。

  “本将深知野外行医的难度,方才探马来报,我们已在关内,最近的城池便是雄州。孟大医先为官家削下露在外面的箭枝,以止痛的药膏涂抹,待明晨瘴气散尽,咱们立刻赶去雄州府,入城之后,官家的伤便有救了。”

  孟唯宽闻言大喜。

  在这等掉脑袋的大事上,有人肯站出来拿主意,简直是救他于水火。

  宋信梁看着孟唯宽进了山洞,难免苦笑一声。

  刮骨疗伤这等痛极之事,哪怕武圣显灵,恐怕都不能忍受其疼痛,更遑论没有麻沸散的情况下。

  官家虽练了一身的腱子肉,可究其根本,骨子里还是文弱书生罢了,哪里能承受这般疼痛?

  孟唯宽这般说,必然是想请他协助,缚住官家的手脚,必要的时候,说不定还要以下犯上打晕官家。来日官家醒了,恐怕会治他的死罪。

  那一头山洞里,内侍吕崇正伺候着官家喝水,赵临简还昏沉着,倒是能感受到孟唯宽在他腿上的动作。

  迷迷糊糊中,赵临简觉得自己腿上的疼痛似乎有所缓解,接着有些清清凉凉的药物敷在了上面,使他如堕云端,瞬间舒服了不少。

  借着这股舒服劲儿,他好像就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恍惚间,他看见一个巨大的城门上,两侧连接的城墙上,黑压压的站满了百姓,而那城门下,有人领兵而站,城墙上的百姓们欢呼着,将这人迎入了城门,而这人忽然回眸,分明是郑王赵衡意的面容,可他的眼睛慢慢放大放大,却赫然是大哥的眼睛!

  赵临简大骇,害怕的连躲避都不敢,就在这时,那双眼睛忽然消失了,紧接着他却又陷入了到了一片光亮里。

  那光亮犹如白昼,无限的光明倾洒着的地方,竟是他每日上朝的殿堂,大臣们背向他而站,口中高呼着顺应天道,恭迎官家归位。

  那高高的龙椅坐着一人,身形高大却看不清楚面目,赵临简忍不住去看,暴怒着、狂躁着,想大吼一声,想痛骂这些大臣,然而喉咙却像是被扼住,嘴巴像是无法控制,使他始终吼不出口。

  于是他挣扎着醒来了,触目而来的还是冰冷的山壁、滑腻的苔藓,还有刺骨的痛。

  他闭上了眼睛,只觉心里骇然到了极点。

  决胜的关头啊,那些狗娘养的士兵竟为了三五万贯的赏钱,而造他的反!

  简直是功亏一篑!痛心至极!

  虽然他用兵急躁了些,可若不急躁,便被赵衡意那小子占去了先机!

  原是叫他在西陉关吃到六关四城的闭门羹,最后借蛮子之手将他除去,却不曾想这小子当真命大,竟还能弄出来个什么大胜关大捷!

  赵临简的怒气到达了顶点,直恨的两眼发黑,快要涌出血来了。

  此时困在这里万完不成,倘或赵衡意趁乱回京继位,赵临简恐怕要活活呕血而死。

  他挣扎着坐起身,发起了怒,连声叫宋信梁等人进来。

  “最近的城池是哪里,朕要回去!朕必须得回去!”

  宋信梁等人连忙应是,正想着开口说下他的计策,却听噗呲几声,官家的口中喷射出无数道血线来,随后便昏厥了过去。

  众人大惊,然而此时此地,密林外围绕着瘴气,哪里敢冒险出去,都垂下了头不敢擅作主张。

  宋信梁摇摇头,命孟唯宽前来为官家诊脉,自己则踱步而出,站在山洞在观察天相。

  黑重的云层向下堕着,想是要下雨的样子,也许真的要变天了吧。

  作者有话说:

  快了快了,快要写完夺位的过程了,洞房花烛夜安排在哪个地方呢?

第74章 车神荣光

  听闻郑王殿下要领兵连夜赶去下马河驰援的消息, 曾授承第一时间便赶了过来。

  此时郑王殿下已然在城下点兵,见着曾授承提袍而来,面色凝重, 赵衡意额心微蹙,将手里的马鞭递在了身边的长随手里, 上前迎了几步。

  “曾老因何而来?”赵衡意扶住了曾授承欲弯身行礼的手臂,低声道了一句。

  曾授承的面上有显著的焦急之色,眉毛眼睛粘了雪片,尤其显出老迈之相。

  他看着周遭整装待发的将士, 也顾不上什么了, 扶着郑王殿下的手臂轻拉至一边, 以极其微小的声音向他进言。

  “殿下, 眼下最紧要的, 并非驰援下马河, 更不能前去祥龙岭救驾, 而是——”他顿了顿, 声音里带了无比的焦急,“即刻赶往东京城即位。”

  曾老是经老了事的能臣, 从前又在吏部任过职,在选拔官员上有很大的权力, 故而不论是朝中还是地方上的官员,很多都要尊称他一句曾老, 卖他几分面子。

  这几昼夜, 他以探马同边地几城的文臣那里书信而来, 知道自打官家舍兵南逃之后, 边地与朝中, 都在谈及拥立郑王为君的事。

  官家下落不明, 军队又有哗变之事发生,再加上民间有关于极寒天气而引发的谶言,朝中已有大臣联名上书,恳请郑王继位,若不是圣人垂帘听政,尚能压制住几分,恐怕东京城要闹翻了。

  而这个时候,这位百姓、朝臣心中的储君,竟然要先赶往下马河驰援,而不是第一时间赶去东京城即位,当真是糊涂头顶。

  “殿下,下马河的局势的确危急,可眼下正是夺位的好时机,您若是不能及时赶回东京城即位,来日官家当真有了下落时,第一个问罪的便是您啊!”

  曾授成痛心疾首,而这位刚打了胜仗的郑王殿下却依旧岿然不动,只在他的话音落下后,眉眼静泊地看着他。

  “此次征讨北蛮的十万大军里,有殿前六军、五万禁军,京东、河北三万厢军,皆是当年跟随父亲南征北战、一统中原的精锐之师,是我大梁的家底,即便这四年里,高层被清洗,可中下层的将士仍是当年的栋梁。”

  赵衡意往千里万里起伏的山峦雪峰看去,声线带了凛冬的冷意,徐徐而来。

  “如今他们在下马河群龙无首,死伤无数,倘或本王为了夺位,弃他们于不顾,那又同赵临简有何区别?本王又凭什么得到天下黎民百姓、朝中大臣的拥立?”

  曾授承闻言,神色里便有了几分肃然。

  不得不说,郑王殿下说的是正理。

  被围困在下马河的精锐之师,如今只是因群龙无首而导致的阵脚大乱,郑王殿下继承了高祖用兵的天赋,驰援过去后,加以部署,说不得有反败为胜的机会。

  可蛮军如今声势浩大,很难说郑王殿下会不会遇险,万一当真遭遇了不测……

  曾授承不敢想,眼下郑王殿下已然打定了主意,他也无计可施,只叹了一息,声音苍老下去。

  “为今之计,老朽只有即刻赶回东京城,多少能为殿下支应打点。”他拱手作揖,带着深深的敬意,“还请殿下顾念着王妃娘子,行事万般小心。”

  赵衡意颔首,眼望着曾授承离去的身影,难免心生出了几分牵念。

  “娘子此刻在何地?”赵衡意唤来万重波,低声问道。

  “启禀殿下,王妃娘子此刻应是在驿站收拾行装。”万重波应道,“有南统制、孟九火护卫着娘子,您放心。”

  赵衡意额心还是蹙着,在他话音落下后,接过马鞭,又执起了一柄游子弓箭,翻身上马,往大军阵前而去,随后御马而起,领兵往东北处疾奔而去,仰起了漫天的泥雪烟尘。

  这一厢赵衡意领兵而去,驿站里的小娘子却已然收拾好了行装,正一脸谨慎地向着孟九火问话。

  “窦显恩一到,舅父就被派了出去?”

  “是,韩统制领了二百轻骑,连夜往祥龙岭去了。”孟九火回答时,神情也很谨慎,“娘子眼下是怎么打算的?”

  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又能准确预测到殿下会来大胜关,孟九火已然对李合月心服口服,崇敬有加,万事都只听她的主意了。

  李合月琢磨着,眉毛眼睛都打着结,手指尖儿在桌案上轻轻敲了敲,方才边想着边说话。

  “殿下就这么义无反顾地去了下马河,即便把所有的兵将全都带上,也不过两三万,怎么同蛮军交战啊?”

  孟九火闻言一脸的骄傲与自豪,低声道:“娘子不知道,殿下最擅长的便是以少胜多,当年高祖征讨西狄,殿下给高祖当先锋,一杆长/枪、一柄游子弓,大军之中穿梭来去,如入无人之境,那叫一个勇冠三军!别看下马河那些兵将被围困的这般惨,可想当年那都是身经百战的精锐!将熊熊一窝,将能杀四方!您也别为殿下担心。”

  不得不说,孟九火的忽悠能力还是很强的。

  李合月回想起四年前在兴元府,赵衡意身负重伤,还能将歹人一一除去,免不得心里又坚定了几分。

  “这般看来,舅父一定是去搜寻官家的下落去了。”李合月回想着方才,赵衡意同她说的那句他不会让他死的话,心里忽然浮起了一点心思,“凭什么我的官人去下马河浴血,那鸟贼却在深山老林里装鹌鹑?舅父虽然骁勇,可当真搜到那鸟贼了,说不得顾及着殿下的话,不敢对鸟贼下手。”

  小娘子意味深长地看了孟九火一眼,在他的眼睛里也看到了跃跃欲试,免不得将自己的心思说出了口。

  “咱们干脆也去祥龙岭,找到那鸟贼之后宰了他!”

  孟九火摩拳擦掌的同时,在心里仔细盘算了一下自己的人马。

  “如今各地烽火四起,没有人管那鸟贼的下落,韩统制手边有二百人,咱们呢,有南归雁的百余人,王府的护卫百余人,悄摸摸地摸去祥龙岭,不显山不露水……”

  李合月嗯了一声,又想到了窦显恩。

  “将窦显恩带上,也许有用处。”

  孟九火领命下去了,李合月则去了房中,取了赵衡意的一身劲装穿上,出了衣长与袖子长了以外,倒是意外地合身。

  这身儿衣裳虽然洗过又在薰笼烤干了,可李合月低下头去闻衣领,依约还是能闻到赵衡意的气息。

  他平日里是文臣装扮,着澜袍时自有清华的气象,而着劲装时,上身笔挺,玉带系出劲瘦的腰,不过膝的短打衬出修长笔直的双腿,又有武将的俊逸利落。

  赵衡意的骨子里,其实还是个武将吧,温润如玉的外表,不过就是他的一层伪装,当真遇上事了,獠牙就露出来了。

  说起来,昨夜同他搂做一团的时候,自己的手在乱动,他好像轻轻咬了一下自己的手指尖儿。

  咬的很轻很轻,与其说是咬,倒不如是含着,像是把她的手指含在了唇齿之间,牙齿在她的指尖儿磨了磨,奇怪而又酥麻的感觉便过电似的,游遍了她的全身。

  她偷偷地想着,免不得心神摇动,拿双手捂住了脸,不好意思再想了。

  一定要保佑他平平安安地回来啊,小娘子双手合十,走出去对着厅堂里的武圣人拜了拜,十二分的虔诚。

  孟九火那一厢准备完毕了,李合月便出了厅堂,用风帽围颈将自己围得严严实实的,又将一柄匕首塞进了靴子里,方才跳上了马,引领着百余人的轻骑往东北的方向去了。

  冬夜渐渐变得明亮,纷茫的大雪开启了一日的清晨,韩定雍先于李合月两个时辰出发,此时已进入了祥龙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