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盒开出心尖软 第72章

作者:一只甜筒 标签: 天作之合 甜文 古代言情

  “依着我那外甥女儿的脾性,住也不是不能,可这般贬低嘲笑,老娘委实忍不下这口气。”

  张内人哪里不知道安舅母的火气?此时也觉出几分荒唐来。

  这福宁宫从前乃是赵临简居住的宫殿,若依着礼仪院的意思,紫微宫里又大又阔气的宫殿十分多,没有住太上官家旧居的必要。

  可官家沉吟了一时,却仍旧要住在福宁宫,原因十分简单:官家的爹爹高祖御极时,便在这间宫殿起居,官家自然愿意在福宁宫里住下,算是缅怀高祖。

  今日一整天,张雪升与安舅母一道儿,把这福宁宫归置的妥妥当当,偏偏到了晚间,几位太妃太嫔带了几个小黄门亲自来了,口口声声说这福宁宫里还有些她们的私人物件儿,要取回去。

  安舅母倒是看见了不少荒淫奇趣的玩意儿,全都叫人用布裹起来扎紧,打算随着水车扔出去。

  听见这些位太妃太嫔们说,安舅母便也不多言,叫她们去殿门口去翻捡。

  原就是个简单的事,哪知道这些个后妃也不知哪儿来的胆子,竟在门口小声地嘲讽起来,直叫安舅母听得火冒三丈,倘或不是张内人拦着,安舅母怕是要把这些人打出去。

  “这些个后妃,平日里不算苛刻,竟也不知今日是怎么了。”张内人想着今日宫里的动向,忽然想明白了什么,“太上官家如今在南宫半死不活,大约是还没起什么斗争的心气儿。谁给她们撑的腰呢?”

  “那鸟贼四年来也没讨上个正经娘子,妃嫔倒是一大堆。给她们撑腰的还能有谁?太皇太后呗!”

  安舅母一句随口的猜测,证实了张内人心里的猜想。

  今日太皇太后她老人家门庭若市,那些个不舍紫微城富贵的妃嫔一波一波地去,到了傍晚,就来福宁宫生事来了。

  张内人略一沉吟,便推演出了这出戏的大概剧情,难免生出了几分唏嘘。

  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历经三朝,三位皇帝都是她的至亲,可到眼下这时候了,太皇太后仍活不明白。

  “可见有些人,年纪都活在狗身上了。”张内人感慨着,“倘或一开始便能为幼孙主持公道、拨乱反正,也不至于落到如今这副田地。”

  也许她并不觉得如今有什么坏,毕竟太上官家今日回了南宫,正是危在旦夕的时候,太皇太后她老人家,还不忘叫太医院的御医,来为她染头发。

  安舅母听着张内人这般说,目色却凝重着,过了好一会儿只会,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拍腿而起。

  “皇后娘娘既将归置寝宫的活计交给了我,我便要尽心尽责,才能对得起皇后娘娘的信任。”她问张内人,“宫里头管挖坑营造的,是哪里?”

  张内人哦了一声,说道,“将作监。”

  安舅母说好,叫人吩咐下去,“叫将作监来,在福宁宫殿后,砌一个三丈高、四丈宽的圆窑。”

  安舅母身上有皇后娘娘的令牌,她既说了,内侍省的人就办,当天夜里,就开始砌起砖来。

  帝后回来的时候,后殿便停了工,小娘子沐浴更衣之后,着了一身儿纯白色的里衣,依着窗子向外看,身边人拥着软裘将她裹在怀里,随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舅母同你倒是心有灵犀。”

  李合月回想着晚间舅母同她说的话,眼睛就弯了起来。

  “……这圆窑恐怕还有另一宗妙用。”

  作者有话说:

  临近完结,恳请宝宝们收藏作者专栏《她是人间第一枝》

第88章 半生羁旅

  紫微城南处, 有一排临水的宫殿群,正是太上官家的后妃们所居住的地界。

  其中有间昆玉馆,正晌午日头正烈的时候, 聚满了人。

  正中的宝座上没人,两边儿的妃嫔们却都坐的满满当当, 面上神情或焦急或害怕,人人都显得很焦虑。

  “德妃娘子不在,咱们能议出个什么章程?”贵仪娘子翟荟芸是个胆子小的,听见了这几日的传闻, 寝食难安, “今儿好容易天放晴了, 本位的心才安定些许。”

  婕妤娘子郁先芳讷讷地开言, 眼神卑微, “……妾身吃的了苦, 南宫自能去得。妾身, 妾身——”

  她的声音到末了就有些颤抖, “强留在紫微宫,也不是妾身的本意。”

  如今这一整个宫殿的人都捆在了一条船穿上, 婕妤娘子率先反水脱清自己,就惹来了许多人的不满。

  “本位怎么记得, 当初说去慈宁殿求圣人庇佑,你是头一个响应的呢?这会儿倒开始撇清干系了?依本位看, 头一个填进那坑里的, 就是你!”

  贵仪娘子这番话说出口, 婕妤娘子便抬手抹起了眼泪。

  旁的微末妃嫔不敢多言, 一时间整个昆玉馆都陷入了悲戚的氛围里。

  前几日, 帝后搬进了福宁宫, 与此同时,福宁宫的后殿竟然开始砌砖挖坑,听闻那坑十分阔大,深不可测。

  这些个太妃太嫔是没有再出入福宁宫的胆量,只是从传闻里拼凑了许多信息出来。

  皇后娘娘市井出身,从前是做磨合乐的小小待召,这些是人人皆知的,然而接下来的传闻却令人闻之骇然变色。

  说这位皇后娘娘前几个月回了趟老家,告死了亲叔父,扒了爹娘的坟,最惊世骇俗的是,她竟然命人剖开了亲生母亲的肚子……

  这些还不算完,传说这位皇后娘娘亲赴边境,围困了太上官家月余,将太上官家活生生围成了一具活死人,以至于回到东京城后,乖乖地进了南宫。

  太上官家那般曾经权倾天下之人,都不敢再与之对抗,她们这群失势的妃嫔,还凭什么?

  圣人?

  自打那位皇后娘娘砌转挖坑以来,圣人也没说过什么,每日里接受着帝后的晨昏定省,活得比从前还要逍遥几分。

  仔细想想,圣人连自己亲生的儿子都不闻不问,更何况她们?

  “妾身听说,那些个官窑的老匠人,开新窑的时候,先升火再填人,皇后娘娘原就是擅制瓷的能人,倘或她真得要填人进去开窑,该填谁好……”

  一位美人娘子怯生生地说着,美而大的眼睛里落下了泪滴,悲伤的情绪牵动了昆玉馆的众位妃嫔。

  “我是不能填进去的,我怕火,连炭星儿溅到身上,都痛不可忍……”

  “就你金贵,咱们这些人,哪一个能耐得住火?”

  众妃嫔们都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起来,整个昆玉馆里闹哄哄的。

  正在这时,有一声带着怒意的“住口”响起来,众妃嫔往馆外看去,德妃娘子肿着眼睛进来了。

  众妃嫔大惊,纷纷起身围簇过去,七嘴八舌地关切起了德妃娘子。

  “娘子这是怎么了?”

  “是啊,可是在哪儿摔了一跤?”

  德妃娘子疲惫地往里进,在宝座上落了身,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仔细看,德妃娘子不仅仅是眼睛肿了,而是右侧面颊整个肿起来了,额头还有被利器砸中的血痕。

  德妃娘子无言地坐着,好一会儿才抬手吩咐众人坐下,低着声音说起来。

  “本位方才去了南宫陛见,众位姐妹也瞧见了,就是这么个下场。”她摇着头,想着方才太上官家瘫在床上,仍目色凶狠,抬手就打,“南宫去不得……”

  众妃嫔都哑了声,无一敢再言语。

  太上官家一向凶恶,临幸后妃时常常百般折磨,如今他落得这般田地,说不得会愈发变态。

  南宫去不得,紫微宫待不得,她们又该如何?

  众妃嫔顿感前途渺茫、眼前黑沉沉一片晦暗。

  昆玉馆里愁云惨淡,门前却转进来一位老妇人,气度雍容华贵的,众妃嫔仔细一看,是圣人身边儿最得用的女官银嬷嬷。

  她们正是六神无主的时候,见银嬷嬷来了,免不得都打起了精神应对。

  银嬷嬷品咂着这几日圣人的意思,脸上堆了些假笑,状似无意地说道:“……只要圣人还在紫微宫里坐镇,皇后娘娘便不能拿你们怎么着。前儿是谁去福宁宫里传闲话的?做得好,往后少不得你的前程。”

  妃嫔们闻言都陷入了沉静,似乎都意识到了,她们这些个所谓的太妃太嫔,不过就是圣人拿捏新任皇后娘娘的手段与工具罢了。

  银嬷嬷哪里又注意不到这些妃嫔的神情?只在一瞬收起了笑,肃着脸又敲打道:“怎么都没话儿了?还是想都搬到南宫去?圣人说了,倘或不想留在紫微宫,自收拾了铺盖卷去南宫就是,她老人家在前头开路,你们倒好,板着一张脸给谁看?不争气的东西。”

  婕妤娘子捏着一旁姊妹的手,对视了一眼,觉得自己快要哭出来了。

  听圣人的话,就是强留在紫微宫,说不得哪一日就被新任的皇后娘娘给填了窑坑。

  可若是不听圣人的话,这就即刻要去南宫伺候太上官家——太上官家如今身子废了,愈加变态,未来的日子岂不是生不如死?

  银嬷嬷又敲打了几句之后,冷冷地说道,“这紫微宫的后宫,还是圣人做主,你们是伺候过太上官家的人,莫不是还想出宫?”

  众妃嫔无人敢言,连德妃娘子都疲倦地低了睫。就在这一时,忽听得外头有一声内侍官高唱的声音。

  “皇后娘娘驾到。”

  这下一整个昆玉馆的眼睛都往馆阁外看去,有心思活络的,就往门口挪了挪。

  人人口中都传说着这位曾经的郑王妃,见过她的人却极少,待那冬日的天光倾泻而下时,馆阁院里被拥进来一位身着清雅的小娘子,面庞白如春雪,眼睫毛深浓如夜天。

  倘或她头上没有那一柄长羽凤簪,凭谁都要以为她是踏云而来的飞天女仙,轻盈婉约。

  众妃嫔因都是太子头的,便都只微微福身行礼,口呼皇后娘娘金安。

  李合月的视线略过站的笔直、神情倨傲的银嬷嬷,往正中的宝座坐了。

  “众位娘子都知我的来历,知道些乌糟的传闻,我便也不遮掩今日的来意了。”

  她的视线看过去,一排小内侍搬着十来只红榆木的箱匣进来了,当着众妃嫔的面打开了盖子,露出了堆叠在一起的钱串子。

  众妃嫔十分不解,纷纷看向皇后娘娘。

  “我知道诸位娘子最大的不过二十九,年纪最轻的也不过十七岁,怕是三五年都不曾回过家了。我出身市井、知道在街巷里追着风跑,有多自由,有多快活。今日,在座的各位娘子,不曾生育的可领一千贯钱放还归家,仍做从前无忧无虑地小娘子去;生育过的娘子,愿意留在紫微宫便留下来,不愿意的,只将皇子皇女们留下,自己归家。若以上皆不愿,去南宫也使得。”

  皇后娘娘说话的声音不疾不徐,像是同她们拉家常一般,把这些安排说出来,直惹得众妃嫔动容。

  原以为这位新任的后宫之主是个残暴之人,她们想了一百种被填了坑之后如何逃跑的办法,可却没料到,皇后娘娘竟能放她们回家?

  众妃嫔们都喜极而泣,纷纷相扶着跪下,直呼娘娘慈心仁义。

  那一旁站着观望的银嬷嬷却不依了,攥着皮锤忍了好一会儿,站在了李合月的眼前说话。

  “她们都封了太妃太嫔的,又是伺候过太上官家的娘子,再不济也是将她们送到南宫,怎么能轻易放出宫去?委实有悖祖宗伦理!”

  这老嬷嬷跟惯了圣人,学到了一身的颐指气使,此时发问的语气更是汹汹。

  皇后娘娘却哦了一声,道,“你是谁?又在替谁问话?”

  银嬷嬷万没有料到这位新任的皇后娘娘,竟能说出这般让她下不来台的话。

  “妾身乃是圣人身边的风仪女官。自是要代替圣人来问话了。”

  “哦。”李合月想了想,笑向她,“冬至日快要到了,圣人若是想再参详租用的礼法,不必问我,请高祖入梦详解就是。”

  银嬷嬷听不明白,还要再发问,可却在接触到皇后娘娘的眼眸时,一瞬哑了声,自回去禀报。

  众妃嫔们得了皇后娘娘放她们归家的旨意,个个喜形于色,更有甚者,当众痛哭起来。

  而那一头的慈宁殿里,太皇太后封氏听了银嬷嬷回来的禀告,直气的胸口烦闷,这便先歇下来了。

  到了夜里的时候,太皇太后在睡榻上辗转反侧,紧闭着双眼抱成一团,像是看见了什么恐怖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