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施黛
“果子甜吗?”
他还跟自己聊!
宁芙可没心思食果,闻言赶紧回了下头,待确认冬梅没醒,又探头谨慎地往前后环视,于是终于发觉,当下车舆两侧竟一个侍卫也无。
她困疑浓浓,声音却还是不自觉放得很低,“这究竟怎么回事啊?他们人呢?”
“果子吃多了。”他淡淡。
“什么?”宁芙握紧手中的青果,没明白他的言下之意。
他解释:“这是蛇纡果,少食解渴,多吃却极易引得……腹泻。”
宁芙拧了拧眉,责道:“内务局的人怎么办事的?竟给侍卫们分发这么危险的果子,若是耽误了正事可如何是好。”
“不是他们。”
韩烬一人做事一人当,原本也没想隐瞒,“上次队伍原地休整时,我眼尖发现离驻地不远处,长着棵蛇纡果树,所以就勤快摘了不少,之后遇到公主车舆侧的这些碍眼兵卫们,便大方慷慨地全部分了下去,这会儿,差不多都往林子里钻呢。”
怪不得周围一个管顾他的人都没有,原来是都悄悄匿去一旁的深林里去方便。
宁芙叹了口气,微微无奈,“你要做什么呀?这么害人。”
“能做什么?”他把话反问过来。
宁芙脸一讪,只觉得他实在狡猾,“我哪里知道。”
韩烬长腿迈着,继续跟着队伍前行,身姿端正,行止上更是丝毫无异,任谁远远看着,都不会对他生疑。
没一会儿,他又开了口,“难道我不是公主的侍卫?我守在这儿就不行?”
宁芙耐心地与他讲明道理,声音温软好听,“具体的位列,都是二哥与谢钧哥哥顾量多方后,提前安排好的,若人人都想寻方便地换来换去,整个队伍不就都乱了套了。”
韩烬冷哼了口气,口吻倒是理直气壮,“芙儿给旁人殷勤地做月娘,热心肠地只想成全他们,怎么那谢将军就不能来方便方便我们?”
“你……”
宁芙被堵得没了话说,眼下还真想不到一句反驳之语。
虽说周围没了侍卫同行,可前后车舆里的贵人,却未必都像冬梅这般酣睡得雷打不醒,前面是丽妃娘娘,后面是阿姐,尽管现下两人的对话声音已经都在尽量压低,可她还是心有余悸,生怕被旁人窥察。
看她一副为难无措,胆怯怯的样子,韩烬摇叹了口气,只盼何时能把人带回雍岐。
等到了自己的地盘领地,别说见她一面,亲昵说上几句话不再成顾忌,就是他想金屋藏娇,直接把人禁在自己寝殿连日欢好无休,也绝没一个人敢出来拦阻半个字。
路途远遥,他归心似箭。
心上,有她。
韩烬计量着时间,猜想方才那些吃坏肚子的侍卫,应该很快就能重新赶上队伍脚程,于是他也无意继续在此耽搁下去。
人见到了,他心也就安了。
于是道:“你吃一口果,我就走了。”
宁芙正想要劝他离开,却没想到是他先说了这话,她放心同时又忍不住将目光下落,这果子……
她羽睫微动,想起他那话,忙摇头推辞说:“我害怕会拉肚子。”
韩烬一滞,差点被她这话给气笑,“我难道会害你不成?只吃一小口没事儿,放心,甜的,还能解你赶路颠簸的乏。”
宁芙犹豫地又看了眼手里的青果,外表青皮光洁圆润,又隐约散着些,淡淡的清香晨露味。
的确引人食欲。
于是她这才勉强地点了点头,“那好吧,我就只吃一小口,你已经洗过了是吧?”
还真是小娇气包。
韩烬故意将尾音拉长,带着些揶揄意味开口,“是……不洗哪敢献给殿下吃?”
宁芙瞪了他一眼,又从怀里拿出自己的一方精致手帕,顺着青果表皮边沿仔细擦了擦,之后张着樱桃小口,低首斯文地慢慢吃下。
“甜。”
她眯了下眼,入口的确感到股清凉凉的香沁。
韩烬笑:“不如再咬一口?”
“不了,我怕拉肚子。”
她总做些没必要的坚持,吃下整个果子都无妨,更别说只是吃下一小口,她那小嘴,能咬多少?
韩烬朝她伸手,示意道:“把剩下的给我。”
宁芙听话地伸手递过去,她动作很快,生怕被旁人察觉,她与身旁侍卫正在私相授受。
察觉她的心虚,韩烬嘴角不由弯了下,而后拿起手中青果,故意转了个弧度,紧接深眸稍定,直接大口咬下,干脆咀嚼。
见状,宁芙瞬间背脊一战,心虚微栗。
这还是在外面呢!他怎么能这么坦然地直接吃她剩下的果,还偏沿着她方才咬掉的那一小口的位置,整个卷舌包裹,一口吞咽入腹。
还凝着她,嚼得唇动,声啧。
就仿佛,他当下不仅仅只是在吃了一个青果,而是她的……宁芙瞬间红透了脸,避眼匆忙忙将窗牖合闭,又觉不够地把帏帘一同落下。
眼不见为净,少了那双如鹰隼的利眸,她心也不至于乱跳成这样……
这种滋味,似偷情一般,心悸悸,骨麻麻。
实在算不得是好。
作者有话说:
幸好不是吃红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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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经过五日的舟车劳顿, 大醴皇室的马车队列终于风尘仆仆到达北线懋场,负责管理猎场相关事宜的当地苑令, 早早带着一众尚撵, 恭恭敬敬地候立在进场主道上。
为了这一场秋猎,懋场一带官民更是重视十分地提前一个多月,便将围猎主场地划分出来, 又驱得深林野兽齐齐往中间区域集聚,等到了圣上御辇亲临时,林场内的野畜鸟雀团团密聚, 正是最适狩猎活动进行的时段。
第一日只是休顿, 外加熟悉场地。
等到了第二日,洪鼓声响, 放鹰逐犬, 才是真正振奋之时。
宁芙昨夜睡得很好,今日神采奕奕,醒来后早早的便起身梳洗, 又换上了一身她自己亲自挑买来的白色英气骑装。
这一趟来前, 侍女秋葵正好赶上月事, 宁芙心疼她舟车劳顿辛苦,于是她贴身的丫头便只叫来了冬梅一个,这会儿, 冬梅正躬身为她佩戴护膝护肘, 起来后又仔细检查腰封。
宁芙对着铜镜站着左右晃了下身,还算满意地弯弯唇角, “怎么样, 这样看, 是不是气势头不输言笙了?”
冬梅笑了笑, 又伸手帮宁芙带了双精小的琉璃色耳饰,不显冗赘,只点睛相衬这一身的行头。
她边动作着,边出声应道,“公主这么一身出去,旁人哪还注意得到什么气势,这么招人的脸和身段,任谁见了都得多看两眼美貌啊。”
说着,冬梅低首,下意识瞥了眼宁芙傲挺的胸脯,又偷偷赶忙避过,虽自知此举放肆,可公主将寻常骑装穿成这样的效果,也实在很难不叫人留心注目。
为得行动方便,骑装的一般款式大都设计得极为贴身,袖口裤管一并收缩,束腰更锁得紧,其实这样的装扮并没什么,可公主身姿偏生得腰细胸丰,还不是只一般的腴满,故而当下腰间一紧,上面自然勒得几欲喷张。
宁芙眼尖窥到冬梅的脸色一瞬转赧,开始她还未反应明白,直至注意到秋葵眼神异样的飘忽,帮她捋平衣领时脸色更涨。
宁芙顿了顿,这才终于反应出什么,于是伸手教训一般地点戳到冬梅额上,佯怒道:“欠打了不是?竟敢寻我的乐子。”
“冬梅不敢,不敢。”小丫头红着脸立否。
宁芙收了手,同时也上了心,刚才照镜时她只想着整体效果,没怎么注意其他,这会儿被冬梅玩笑一般的一提醒,她还真生出几分耻来。
她翁了声,“真的……很显吗?”
冬梅认真想了想才回答,“近看近瞧的话,是有些……”呼之欲出。
她这话没说出来,生怕公主羞得不穿了,于是便安慰着开口,“其实仔细想来,这也无妨什么的,奴婢听说西渝那边的女人,都穿着与我们大醴骑装相似的衣服,有些比殿下这般还外显,都当属自然。所以殿下只管宽心,等待会上了马背,背上角弓后,自然就有天然遮挡了,殿下不必过多担忧。”
想想待会开阵的仪式,有父皇与二哥在,的确不需她去参与。
她只管拖一会入场的时间,等进林场的人马少些了,她自然不会再引什么注视。
这样想着,门外被人一敲,发来些响动。
她原以为是阿姐收整好过来寻她一齐去凑个开场的热闹,便扬手示意冬梅去开门,可没料到的是,当下进来的竟会是阿烬。
“你,你怎么……”
见他毫不避讳地迈进了自己帐里,宁芙很难继续保持从容自若。
毕竟不管他是否为公主近卫,现在都应为二哥和谢钧哥哥管束,哪能随意在场内自有走动。
宁芙顾虑着冬梅还在,只想尽快催促他走,免得引人生疑,只是刚要开口,就听他率先解释出声。
“方才太子殿下吩咐,言命我今日只管护好公主安危,其余琐事,无需我再分身。”
原来是二哥的属意……
闻言,宁芙松了口气,她点点头勉强允了他留下跟着自己,只是顾忌身边婢女还在,宁芙只好眼神示意他,行举自控,不可随意乱来。
阿烬是听了她的话,却未料一旁的冬梅早就不满了。
此刻她正腹诽,一个奴隶出身的三等侍卫,回公主殿下的话时竟敢不跪,实在放肆无礼!
于是迈前一步,横臂护主言道:“烬侍卫下次回话时,记得给主子下跪,殿下允了你才能起,不可随意坏了规矩。”
闻言,宁芙愣住,韩烬则淡淡扬了下眉,目光往冬梅身上锁去。
“……秋葵你先下去吧,我有话与烬侍卫交代。”
眼见阿烬脸色不好,宁芙忙挡在前,将他不善的目光给隔绝开。
阿烬素日连自己的话都是进软不进硬,而这小丫头上来便直接教训,宁芙真怕他会生恼将人教训了。
“冬梅,还愣着做什么,先出去呀。”
“……是。”
见人走了,宁芙也无需再避,向他身边走近些,又伸手将他稍凝蹙的眉心抚平,而后哼声道:“还真要与一小丫头计较?”
“不会。”他抓住她的手,稍摩挲了下,而后附耳反问了句,“不与她计较,那我能与殿下计较计较吗?”
“计较什么……”宁芙不解。
“公主玉体金贵,应当很少会跪。”他目光玩味盯在她膝上,意味深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