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离九儿
皇太后自是知道了外面的动静,饮茶的动作微顿,随即唇角扬起一抹讽刺。
“皇帝杀鸡儆猴这一套,倒是狠辣!”
“那卫令仪不愧是皇上从旁人手里抢来的女子,还真当做宝贝疙瘩了。”
掌事宫婢佩玉在一旁问道:“太后,皇上总不能当真让那前朝太子的女人位居后宫高位吧?”
卫令仪的身份太过特殊。
既是前朝太子慕容苏的未婚妻,又是掌天下兵马大权的镇国大将军的嫡女。当初先帝起义之时,卫家可以称得上是劲敌。
卫令仪若是一直惦记着慕容苏与前朝,那么帝王就等同于将一把利刃放在身边,迟早会伤了他自己。
可一旦帝王彻底征服了卫令仪,帝王的大业将会如虎添翼。
这是皇太后不愿意看到的。
她冷哼一声,眸色阴狠。皇太后曾是富甲天下的商贾之女,其父当初便是看中了先帝之能,才举阖族之力辅佐,这江山理应属于她自己的亲生儿子!
“且不说卫令仪能否活长久,届时恢复记忆,又岂会甘心留在皇帝身边?哀家倒是盼着那一日!”也要让封璟尝尝求而不得的滋味。
话说到这份上,皇太后情绪上头,眼中鄙夷神色更甚,“靖王才是正统!皇帝非嫡非长,他凭什么御极!他就像那个庶出的生母一样,光会抢旁人的东西!”
佩玉不敢搭腔,皇太后心中执念太深,很容易走火入魔,再者,帝王绝非一般人物,否则当初也不会将靖王与康王几人“圈”于京中,虽有封号,但无封地,纵使想夺位,也无可用之人。
佩玉劝说,“太后娘娘,皇上如今尊您为太后,您又是皇上亲姨母,皇上不会亏待了您。有些话千万莫要再说了,小心隔墙有耳。”
皇太后手中瓷盏重重搁置在了紫檀木案桌上。有气也撒不出来。
她并没有觉得自己坐在太后之位上,是占了多大的便宜。
靖王是她亲生儿子,又是嫡长子,这皇位理应属于靖王。无论如何,她都是皇太后。
“哼!当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总想抢别人的心上人!”
*
太平殿,一片人仰马翻。
卫美人被帝王抱回来之后,就一直试图往外走,双手扒拉着门扉,不肯撒手,一直喊着“抓”这个字。
卫令仪已被诊断出失了心智,行径言行完全像个不知事的婴孩,但今日突然会说话,着实让人惊了一下。
外面风雪连天,卫令仪身上的衣裳被融化的雪水沾湿,一边面颊微肿,身上亦不知可有受伤,封璟本不欲动怒,见她实在难缠,扣着她腰肢的同时,一只手掌重重拍在了她娇小却/翘/挺的/臀/上。
“不许闹了!”
帝王一喝,鸦雀无声。
四周安静到落发可闻。
小张子和宫奴们纷纷垂下头去。
卫令仪吃痛,松开了扒拉着门扇的双手,可她尽然没有嚷嚷出来,封璟也觉得古怪,待把人扛到内室,炉火的温热很快驱散身上寒意,封璟将人放下,卫令仪跪趴在了祥云绒毯上,仰面看着男人,一双桃花眼蓄满泪水,却倔强的憋着嘴。
强忍着不哭出来的模样,倔强又可人。
封璟眉心倏然一蹙,半蹲下了身子,尽可能与卫令仪平视,“委屈了?”
卫令仪不住的抿了抿唇瓣,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脸,还有头顶,憋憋嘴,带着哭腔,“疼。”
那一刹那间,封璟眸色千转百回,随即又是目光乍寒。
他自是什么都看出来了。
男人没说什么,狭长的凤眸微眯,抬手在卫令仪乱糟糟的脑袋上轻揉了一下,骨节分明的手又往下捧住了她的脸。
当真只有他的巴掌大,一掌可握。
“再不会疼了,不会有下一次,朕向你保证。”封璟柔声宽慰,嗓音是他自己都不曾意识到的轻柔。
小张子跟了过来,站在一旁,宛若隐形人,内心却又忍不住暗暗思忖:皇上为了卫美人,不惜得罪淑妃,今日杖毙了淑妃身边的心腹,便是最好的杀鸡儆猴。可淑妃背后是柳家啊,皇上真的不用顾及么?
帝王御极才两载,又是推翻了前朝旧制,一切从头来过,岂会是易事?
小张子第一次看到帝王冲冠一怒为红颜。
看来,卫美人或许将来还有大造化。
卫令仪成了痴傻儿,但也不矫情,她好像明白了封璟的话中意,身上虽疼,却很快就能翻篇,她更着急另外一桩事,眼巴巴的对封璟道:“抓。”
封璟拧眉,“抓什么?”
卫令仪急了,双手握住了封瑾的手,放在了她胸口,急到嚷嚷,“抓兔兔!”
她的那只小兔子不见了踪迹,是她好不容易逮到的呢。
封璟一怔。
目光落在了他手掌搁置的地方,掌心触感轻柔,他五觉惊人,自是感受的真真切切,甚至于可以感觉到卫令仪有些紊乱的心跳。
卫令仪虽然清瘦,可真实的身段,真真是……
封璟曾乔装打扮潜入前朝大军的腹地,那晚夜深,他掀开屋顶一块瓦砾,想要看清楚死对头的真面目,却是亲眼目睹一妙龄女子解了衣裳踏入浴桶。
那晚之后,封璟对敌军的态度大变。从格杀勿论,改成活捉敌军首领。
见/色/起意也好,执念也罢,总之,封璟自认栽了。
男人忽然抽出自己的手,站起身当即侧面对着卫令仪,清隽面庞紧绷,耳根子微红,幸亏帝王素来肃重威严,无人察觉到他的异样。
“不得胡闹。”
抓兔兔……?!
她是从哪儿学来的?
封璟神色凝重,就连小张子都不知帝王究竟是怎么了,为何忽然就来了脾气?
这时,卫令仪爬站了起来,她仿佛明白封璟可以帮她达成目的,素白的小手拉扯帝王的玄色衣襟,左右摇晃,“兔兔,它跑了。”
卫令仪终于哭了出来,低低呜鸣,清泪从瓷白的肌肤滑落,那一瞬间,封璟脑中有关“梨花带雨”的描述变得无比具体。
男人的眉心倏然之间又缓和了,“你是要抓兔子?”
卫令仪点头如捣蒜,一边点头一边落泪,伸出手指向了外面,大抵是梅林的方向,“兔兔,我的。”
封璟几乎瞬间领悟了小傻子的意思,他深邃的眸掠过一抹异色,无意识的抬手刮了一下自己高挺的鼻梁,低喝,“来人,去梅林,寻一只兔子。”
小张子应下的同时,又忍不住暗暗心中思忖:不愧是皇上,一下就能明白卫美人的童言童语。
是以,卫令仪总算是安静了下来,但她浑身微湿,梅林的雪水掺和污渍,一双绣花鞋已仅剩一只,玉足露在外面,冻得红肿。
帝王寝宫的偏殿有一处温泉池子,修葺了浴殿,是专供帝王沐浴所用,但封璟素来洗冷水澡,鲜少会用。
封璟原以为卫令仪会不乐意下水,可人刚被扛到浴殿,她就欢喜的拍着巴掌,咯咯的笑,眼睛里重新蓄了光。
双足一落地,卫令仪就开始脱衣,封璟几乎是顷刻就侧过身,可眼角的余光还是能瞥见那副纤秾有致的身段,他索性彻底背过去,到了此刻脑子里还是可以清楚的记得,卫令仪那些冷漠疏离,甚至是厌恶的眼神。
她厌恶他。
封璟闭了闭眼,玄色龙袍广袖下的大掌握成了拳,手背青筋凸起,一睁开眼便迈腿离开,这时身后却传来噗通一声。
“……”
封璟豁然回过身,浴池是为他量身打造,他站在池中才将将可以露出一颗头,何况是卫令仪。
然而,封璟却见这痴儿正酣畅的游来游去,纤细雪白的双腿如活动自如,一蹬一蹬,极有规律,像极了一只雪白的蛤鱼游来游去,她身上还剩下一条雪色灯笼裤,上面是碧色兜衣,腰/肢/弧度惊人,比两年前更是纤秾有致,衣料随着水波一荡一荡,竟是无比的相得益彰。
封璟无意识的往前迈出几步,站在了浴池边沿,垂眸看着这痴儿来回游动。
她很会掌握规律,才几个来回之后,就知道借助池壁的推力,每次到转弯之时,小巧的玉足在池壁轻轻一蹬,身子就往游出一大截,越游越快,还会转圈圈。
倒是极为别致、有趣、新鲜。
男人狭长凤眸中的景致仿佛凝在了瞳孔之中,薄唇微抿,吞咽了几下。
玩耍了好一会,痴儿仿佛忘却了今日所经历的不愉快,温热的泉水熏红了她的脸,桃花眼氤氲琉璃色,碧色兜衣上的绣纹在水中轻/浮,荡出一抹令人目眩的春意。
她仰面望向封璟,许是因着她自己畅快了,心情也转好,歪着脸咧嘴笑,“玩。”
封璟凤眸微眯,嗓音喑哑,像蒙上了一层朦胧的霜,“你是在邀请朕?”
卫令仪稍作犹豫,一想到是封璟不久之前踹了打自己的人,也是封璟将她带来这个好地方,她便点点头。
殊不知,真正的危险却是眼前人。
封璟眸光锁着女子,伸手放在了自己腰间的玉钩上,动作儒雅,慢条斯理,不消片刻便只剩下一条雪色亵裤。
男人直接跳入水中,噗通一声巨响,水花溅得老高,引得痴儿长大了嘴巴,一双桃花眼更是瞪得老大,一脸不可思议,仿佛从没见识过这种场面,随即咯咯大笑。
封璟靠着池壁,眸色慵懒的看着女子,打量着她洁白如雪的双臂,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又眼不见为净的闭上了眼。
他就这么双臂搭在汉白玉池子的边沿,俊脸氤氲在薄薄水汽之中,五官更显得深邃。眉心促成了一个浅浅的“川”字,似有化不开的愁绪。
两人互不干扰,一个阖眸假寐,另一个继续游来游去。
封璟没有那个强迫的心思,本不打算如何,可不知这痴儿从哪儿叼来一颗栗子糖,在男人始料未及之时,唇碰唇,灵活的渡给了他。
“嗯——”
封璟幽眸立刻睁开,几乎是同时摁住了卫令仪的肩,一个侧身将她困在了胸膛和池壁之间,眸色沉沉,他唇齿间是栗子糖的甜,但喉间苦涩,低低哑哑,问道:“跟谁学的?可是慕容苏?嗯?”
卫令仪听不明白。
也不知道为何封璟突然就这样。
她肩膀吃痛,雪腻肌肤很快就落下红痕,当下就憋憋嘴,眼看着就要哭出来。
“不准哭!”封璟登时无法自控脾气。
卫令仪缩了缩肩,眼睛里泪花在打转。
她不知怎么想的,忽然又凑到封璟唇边,更加灵活的将那颗松子糖又抢了过来。
动作实在是灵活快速,又恶狠狠的瞪向封璟,“哼!”
仿佛是在告诉他,他二人的友谊说没就没了,栗子糖也不能分享了。
封璟,“……”
男人再度闭了闭眼,脑子里的幻想无法拂去,他放开了卫令仪,直接上了岸,弯腰随手拾起玄色龙袍披在身上,头也没回的走出了浴殿。
小张子几人守在外面,却见帝王面色阴沉至极,比外面的雪天还要冰寒,无人知道浴殿究竟发生了什么。
直到小半个时辰之后,宫婢匆忙过来禀报,“皇上,卫美人睡着了。”
帝王并未抬眸,正伏案挥洒笔墨,淡淡启齿,“送走。”语气清冷无温,像淬上了冰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