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离九儿
国公府后宅没有女眷,独孤冲暂时留宿并不会带来任何不便。
到了厢房,卫定修行至床榻,将独孤冲放下,原本一切都顺顺利利,只要安顿好这厮,卫定修就能离开此处,远离独孤冲。可却在这时,独孤冲躺下之际,唇瓣好巧不巧的擦过了卫定修的面颊。
蓦然,卫定修浑身僵住,亦是保持着半俯身的动作,丝毫不动弹,面颊上传来酥酥麻麻的轻软触感,这酥麻又很快传遍四肢百骸。
他不曾体会过。
让他十分陌生,迷惘。
却又厌恶不起来。
此刻,再看榻上人,他粉色唇瓣微张,正睡意沉沉,细一看,那纤长睫毛竟比女子还要明显,巴掌大的脸当真如鹅蛋一样的形状,五官十分精致清丽,叫人无端联想到美人姝色。
卫定修自幼只读兵法,对文人那套酸腐之词很不擅长,此刻却凭空联想到一首诗来: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
卫定修直勾勾盯着独孤冲的唇,直到冒出想要更近一步的念头时,他猛然醒过神来。
“……!”
当真魔障了!
他是素得太久的缘故么?
莫非男子到了一定年纪,就会开始好/色?
可他也不能对一个男子想入非非啊!
卫定修立刻转过身,神色匆忙的迈出厢房,门外小厮行礼时,他视而不见,大步流星的飞快离开。
月光婆娑,幻影旖旎。
卫定修回到自己的院落之时,一站定便察觉到胸腔急促的心跳。
噗通、噗通……
就仿佛一颗心脏要跳出来似的。
卫定修在京都没什么知己好友,往年都是在练兵打战,眼下闲在京都,夜/夜/难眠。
今晚更是如此。
当夜,卫定修好不容易睡下之后,梦中却又瞧见了独孤冲。这厮衣裳不整,墨发倾泻,缠着他不肯松开。
更可恨的事,梦中的卫定修没法使出力气,只能被迫被独孤冲压制,眼睁睁的看着对方解开他的衣带……
*
夤夜,鹆鸟发出咕咕轻鼾。
卫定修忽然睁开眼,一双炯亮的眸,在薄光夜色之中显得格外深沉。
他呼吸紊乱,身上中衣早就被自己扯/开,露出一大片结实修韧的胸/膛,亵/裤竟然也褪下一小半,榻上浸了薄汗涔涔。
好片刻过后,卫定修才从梦中那股强烈又陌生的悸动中,清醒过来。
他在军中没少听荤段子。
可他是一个男子啊!
如何能梦见另一个男子?!
卫定修抹了把脸,坐起身来,又是沉思半晌,着实思量不透,便立刻下榻,穿好衣裳,匆忙离开了国公府。
*
傅家的宅子落座在京都寸土寸金的朱雀街附近。
傅家虽是京都颇负名望的世家大户,但到底是文臣府邸,守卫根本挡不住卫定修。
这深更半夜,以卫定修的身份,自然是不能直接敲响府门,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大户人家的宅邸构造近乎差不多,坐西向东的位置必然是留给府上身份矜贵之人,卫定修轻车熟路就寻到了傅家嫡长子的院落。
当傅青被人唤醒,一睁眼就对上卫定修的一双幽幽虎眸时,那一刻,傅青杀人的心都有了。
可尖叫声却被卫定修一掌堵住。
卫定修压低了声音,“是我,你别叫。”
傅青竟有种劫后余生的错觉,倘若卫定修是来杀他的,他必然难逃一死。
可……
什么叫做“别叫”?
卫少将军,一个粗犷单身汉子,夜闯他的寝房,究竟是为哪般?!
大家都是庙堂中人,事情搞大了,对谁都不利啊!
周御史那个老匹夫可就住在傅府隔壁呢!
卫定修继续说,“傅大人答应我不要叫出声,我就放开你。”
傅青快怄吐血了,只能忍着憋屈,点了点头。
卫定修这才放心的松开了自己的手掌。
傅青沉着一张脸,语气不佳,“少将军,你最好是有十万火急的大事!”近乎咬牙切齿。
卫定修拧眉,一脸的愁思,但又不知如何开口,可他在京都着实寻不到说得上话的人,唯有找上傅青。
卫定修,“我出大事了。”
傅青,“……?”
作者有话说:
卫定修:我病了。
傅青:?
卫定修:我可能喜欢男子。
傅青:!(瑟瑟发抖~)
卫定修:我梦见了汉阳王。
傅青:-_-|| (松口了气~)
第七十二章
世家子弟表面看上去游手好闲、风流纨绔。
实则, 没有一个是简单人物。
皆是从小耳濡目染了官场人情。
傅青是傅家嫡长子,下面还有嫡出与庶出的兄弟好几个,他能从众多兄弟手足中脱颖而出, 自是因着他过人的实力与心性。不然, 傅青也不会被眼光独到的封璟挑中。
他虽年轻,入仕不深, 却已在大理寺内部编织了一张属于自己的人情网。
故此, 傅青无论如何都不是一个胆小怕事之人。
然而, 此时此刻此地, 作为御前红臣, 他面对着卫定修满是愁绪的脸,还有不住滚动的喉结, 以及灼灼的一双虎眸,傅青当真心头咯噔了一下。
“出、出了何事?”傅青没甚底气的问道。
他支起身子,缓缓坐了起来,一手已经探入身后枕头下面, 那里藏着一把淬了剧毒的锋利匕首,是他随身携带之物。
卫定修着实憋不住了, 他从未动过春/心,这个年纪早已历练多年,越是铁树开花, 就越是一发不可收拾。
故此,卫定修豁出去了,“我梦见与一男子共赴巫山, 醒来后迟迟不能回神。”
卫定修嗓音低沉。
他话音一落, 屋内仅剩的一盏起夜灯仿佛轻晃了一下。
有那么一瞬间, 傅青以为自己幻听了, 可卫定修的话反复在他脑子里回荡了一遍之后,再加上卫定修深夜半夜潜入他的卧房,这二者结合,让傅青表情顿时龟裂,一手揪紧了身后被褥。
苍天!
他还没娶妻呀!
傅青素来很会趋利避害,当即打量了卫定修,脑子里盘算了一下自己是否能有胜算。
一旦他被卫定修制伏,只怕是插翅难逃啊。
他自幼在家中参与尔虞我诈,步步惊心才走到今日的地位,如何能毁于男风之上?!
傅青立刻正色,“卫少将军,实不相瞒,我并非是那条道上的人。”
他压制着怒意,不敢轻易得罪了卫定修,生怕惹怒了这粗犷汉子,万一对方来硬的,那可就糟了。
傅青一言至此,再度提议道:“卫少将军,有事好商量。”
卫定修心事重重,没有将傅青的瑟瑟发抖当回事,问道:“以傅大人之见,我该如何是好?我岂能中意于一个男子,那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么?我不能那般。”
卫定修这话一落,傅青暗暗松了口气。
幸亏卫少将军还算是个识大体之人呐。
吓得傅青再无一丝丝困意。
傅青逐渐坐直了身子,拉了被褥盖住自己的下半身,绝无半分唐突行径,生怕会惹了卫定修兽性大发。
他万没想到,世世代代皆是英豪的卫家,竟然出了一个好男风的后代!
傅青觉得自己有义务掰正卫定修,提议道:“少将军,你身边可有通房丫头?不瞒你说,我十四岁便已启蒙了,虽尚未成婚,倒是养了两个通房,平时也能以解乏闷,就当做是解语花吧。”
卫定修一愣,思路豁然明了。
傅大人十四岁就启蒙,可他都快弱冠了,如今还是个雏儿,也难怪会对独孤冲那厮有了不该有的龌龊心思。想来,必然他一直清寡之故。
得了提点的卫定修顿时悟了,匆匆告别了傅青,又匆匆越墙而去。
傅青好半晌才回过神来,下榻连续饮了两杯凉茶,再无睡意。
他实在好奇——
卫少将军在梦中到底梦见了哪个男子?
该不会是他认识的人吧?
总不能是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