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发电姬
想到陆崇这般人物,也有解决不了的事,云贞不由恍然。
眼下,正是隆平七年,不出意外,贪腐案会在年底揭开,这段时间,三爷陆幽还常埋怨,大过年的不叫人好过。
她却万万没想到,阴差阳错之下,陆崇会找她帮忙临摹!
亦或者,这是某种冥冥注定。
她曾在梦里受陆崇相帮,却不知道该做什么,才能报恩,难道,这是上天给她的机会?
眼下,云贞梦境现实交错,她思绪混乱,忽的听陆崇说:“……若是不行,也无妨。”
云贞回过神:“啊?”
见她呆呆的,显然没听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陆崇手指贴着茶杯,点了点,重复一遍:“此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你得去静远堂画。”
云贞:“啊。”
陆崇:“若不行……”
云贞:“我行!”
声音有点大,亭下,陆蔻回过头,云贞连忙小声说:“我行的。”
她向来细声细语,难得大声一次,越发觉得羞人,白皙的面上,不由浮上微红,像是抹了一层胭脂,漂亮得紧。
陆崇挪开视线,站起来说:“这事有点急,就从明天开始。”
云贞:“好。”
时间定在酉时到戌时,雨山会在静远堂后门给她留门。
若云贞不晓得此事关乎朝局,定会困惑,只是,既已知情,她没了要大肆宣扬的心思。
要不是要防着陆旭,她连小翠也不想带。
若能因她一幅画,抓到巨贪曹万立,且不说能帮陆崇调查大爷的死因,也是利于百姓的大好事。
她心里装着事,等到第二天傍晚,她在水天阁匆匆吃过饭,便带上《千字文》,与小翠前往静远堂。
小翠奇怪:“姑娘,不是去乘月阁吗?”
云贞:“不是,日后就去静远堂,咱们一起,你不要告诉别人哦。”
小翠听话地点点头。
待到静远堂后门,云贞敲了两下,雨山在等着。
雨山比星天小了好几岁,性子也更活泼,他打开门,请二人进去。
静远堂分两进,和兰馨堂不同的是,堂中没有那么多花花草草,倒是有几棵参天大树,还有一方亭子,很是庄重。
踏过宽大石阶,就是正堂与书房,回廊继续往前延续,才到陆崇住的房间。
雨山引着云贞到正堂。
他点亮蜡烛,时值九月,天色逐渐暗得早了,雨山上了些糕点瓜果,说:“贞姑娘,七爷还在处理公务,劳烦姑娘稍等。”
云贞点点头。
雨山又指着一旁的书:“姑娘要是无趣,可以看点书。”
云贞:“我自己也带书了。”
雨山笑了下,便出去门外候着,小翠也在外面,两人小声说着话。
坐了好一会儿,逐渐习惯周遭环境,云贞渐渐松下肩膀,总归是有些紧张的。
她翻开《千字文》,她脑子没那么灵光,这么久了,才学了一半,可蔻姐姐教的很好,不止教字,还教她很多字可以怎么用。
她打开注释,细细看了起来,也不知道多久,她觉得有点饿了。
因心里放着事,晚上她没多吃。
她换了个坐姿,忍了忍,还是拿起放在桌上的糕点,咬了一口。
好吃!
她眼前一亮,又捻一块吃起来。
于是,陆崇刚忙完,跨进屋子时,正好见到云贞一边吃糕点,一边翻到下一页,糕点碎渣扑簌簌地,掉在书上。
她背得入神,半点没发觉残渣的存在。
陆崇身后的星天,直接屏住呼吸。
他和雨山自小在七爷身边长大,将来是要当管事的,自然也识字,因此知道,他家爷最讨厌别人一边吃东西,一边读书。
要是被七爷看到,轻则被斥一顿,重则会被赶去马厩刷马,没有三天回不来。
而云贞一无所知,又咬了一口糕点。
星天咽咽喉咙。
他小心翼翼地看了眼七爷。
陆崇养气功夫好,只一手轻攥,眉头微锁,俊目中,却看不出太多旁的情绪。
星天忍不住想提醒云贞,他咳了声。
听到声音,她骤然抬头,唇角还站着一些碎屑,双眼乌圆漂亮,长睫卷翘,她眼尾微挑,带着又媚又勾人的妖艳。
只是,那眼神太清澈了,太纯粹了,便又显出几分娇憨。
陆崇的眉头,几不可查地一动。
云贞连忙站起:“七爷。”
陆崇颔首。
星天给云贞使了个眼色,她呆了呆,这才发觉,书上桌上都有糕点碎渣,她忙将碎渣拢到一处。
一低头,她也瞧见自己胸前衣襟上,也沾着一点碎屑。
云贞伸手拍落到衣襟的碎渣。
她动作突然,陆崇的目光,便也不由顺着她的手,落在她的前衣襟上。
即使衣裳刻意大了点,依然难掩少女身材姣好,凹凸有致,尤其手掌往下一顺,衣裳就贴着弧线,勾出一抹柔软。
偏偏她还没有知觉,只慌乱地拍着。
陆崇眼睑微阖,看向桌子。
第十九章 握笔
◎七爷,那我先走了。◎
云贞要仿的,前朝野客的秋海棠图,真迹在曹万立的宅邸。
她其实也好奇,没有真迹,自己要怎么画,直到星天摆出数十幅秋海棠图。
她差点看呆了。
这些都是他人仿的秋海棠图,从前朝到如今,从翰林到商人,跨越时间与身份,有无数人画过野客的秋海棠图。
陆崇:“‘野客’流传于世的,只有三幅图,每一幅风格笔触都不相同,因为‘野客’之名下,至少有三人。”
“尤其这副秋海棠,四十九簇海棠,集结七种笔法,所以,旁人要仿秋海棠图,先要会七种风格。”
云贞:“七种?”
她也只会一种而已,自认为能仿个八成,都很不错了。
陆崇说:“其余六种我都能仿出来,唯独最后一种。”
他指着画面最前面垂着的海棠,云贞凑近了看,陆崇说:“这些海棠笔触坚定却柔软,也是我所仿不出的。”
是了,读画识人,仿画上这几朵海棠,无一例外,都是“春花秋月何时了”的惆怅与柔美,笔者必定是个心思极为柔软,乃至多愁善感之人。
而这两样东西,与陆崇是沾不上边的。
云贞犹豫:“只是再多的仿画,我没见过真迹,不知道如何才能相似。”
陆崇:“无妨,我见过。”
云贞呆了呆,陆崇的意思,难道是她在一旁画,他还得看着吗?
果不其然,陆崇说:“你且按仿画的形画出来,有与真迹不同的,我再指正。”
云贞顿时就有点后悔了。
她虽然从来没有自夸过,但对自己画画如何,还是很有信心的,这约摸是她能拿出手的东西,这也是她会答应这个交易的前提。
但怎么也没想到,陆崇要盯着画画。
旁的人就算了,偏偏是陆崇。
叫她如何画得出来?
而此时,星天将一盒盒颜料,放在桌上,陆崇先找了张白纸,让她画,她盯着陆蔻做的那些颜料,有点发怔。
陆崇以为她好奇,略微解释:“蔻姐儿的颜料,是用前朝的古法,做旧的。”
为避免打草惊蛇,他没有去外面找人按前朝的办法做颜料,所幸陆蔻爱捣鼓这些,一举两得。
云贞:“哦,哦,蔻姐姐真厉害……”
她一边小声说着,一边去拿笔,手指头碰到笔杆,又有点犹豫,她还是不习惯有人盯着自己作画。
察觉到她的僵硬,陆崇侧身,暂且挪开目光。
雨山刚好端了两盏茶过来,陆崇用盖子拂开茶沫,就在一旁的桌案旁坐下,拿着星天送过来的文书。
书房中,一时只有纸张窸窣声。
云贞偷偷看陆崇,发觉他没看自己,不由稍歇口气,便迅速拿起笔,沾上一旁的颜料,开始临海棠。
而一旁的星天,再度被惊诧到。
完球,这位贞姑娘拿笔的姿势,怎么这么奇怪?七爷最看不惯旁人这么拿笔的!
星天偷偷观察陆崇,果然,陆崇的目光,自从扫到云贞的手后,便一直频频往那边过去,他眉头一直微皱,眼底闪烁着什么。
星天开始在心里数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