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色氤氲 第12章

作者:望烟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古代言情

  似是没想到她会这般,秦尤愣了一瞬,反应上来就跟着去撵。融氏同样怔住,反醒过来急得重重拍了下大腿,那孟元元跑的方向可不就是前院?

  她这是要把事情闹大。

  孟元元跑上游廊,身后紧跟着秦尤,眼看他一伸手就要扯上她。她猛的往前一冲,撞上一个正搬着酒坛的下人。

  “啪”,一声刺耳的碎裂,地面上散开无数瓷片,酒香气在冷风中蔓延开来。

  与此同时,秦尤上来揪住了孟元元,不由分说,拖着就走。

  “你你,这……”管事快步折回来,看着一片狼藉,气得说不出话,“站住!”

  这可是地窖里的陈酿,用来招待前厅贵客,这厢就这么打烂了,让他怎么交代?

  他一挥手,几个小厮上去,围住了秦尤的去路。

  孟元元拼力反抗,抡着手里包袱去打秦尤,趁他愣神的功夫,从他手里挣脱出来。

  她跑到管事面前,气息不稳的颤着:“是我打碎的,我去跟夫人请罪。”

  寿辰闹出这么大动静,管事自然不敢往前厅那边跑,后宅事儿都在蓝夫人手里。管事想了想,也就这样定下,让一个小厮去了朝裕院。

  融氏赶过来的时候,闹剧已经过了大半,眼看着并没有朝她预想中的走,而是闹到了朝裕院。让蓝夫人知道了,怕是后面再不会让她来插手管事情了。

  面对如此多人,秦尤心中也犯怵,他是想来抓回孟元元,不想事情闹大,谁成想这小女子跟个刺猬一样,这样扎人。

  到了如今这步,是谁也走不了了,都在等着朝裕院的消息。

  过了一会儿,方才去报信儿的小厮跑了回来,说是让人都去后门处的一见暖阁等着。

  孟元元心内稍松,但是浑身仍然紧绷。贺家不想承认她的存在,这是她从开始就知道的,如今秦尤过来,万一就趁着这个功夫……

  身子不由打了一个冷战,她实不敢往下想。眼下这样,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至于在城里等候的郜居,她这次终究是去不成了。

  再看秦尤,两个家丁时刻盯着他,生怕他闹出什么麻烦。

  一行人到了暖阁,融氏先一步走进去,脸色不太好,可如今这事情她也不能管,只能等蓝夫人。

  巳时早过,暖阁内弥漫着奇怪的气氛。

  秦尤恶狠狠的盯着孟元元,似要将她刮掉一层皮,几番嘴中骂骂咧咧,秦家逃妇回去受家法之类。

  这时,阁门打开,蓝夫人在银嬷嬷的搀扶下走进来。今儿是好日子,人身上的衣裳华丽又喜气,尽显一番贵气。

  进门后,她先是看了眼正中的邋遢男人,眼中闪过厌恶,而后又轻扫了一眼垂首不语的孟元元,这个红河县来的女人,还真是个麻烦。

  一路而来,大体事情已经了解。是秦尤来抓孟元元,孟元元故意打烂酒坛将事情闹大。

  “到底怎么了?”蓝夫人于软椅上坐下,手往扶手上一搭,腕子上露出精致的镂空雕花和田玉手镯。

  心里知道是一回事儿,来了就要从头问起,一点儿都不能少。

  话音刚落,秦尤迫不及待开口:“她是我们秦家妇,一月前从家中逃跑,我来带她回去。”

  他终究不敢太嚣张,才动了一步,已经有家丁抬手拦住,禁止他往前。

  蓝夫人瞅了眼屋里,除了自己的几个亲信,再就是孟元元,融氏,还有秦尤。开始时,她将这事儿给融氏来办,就是自己不想沾手,和贺勘有关的,她这个所为的母亲总得掂量着来。

  谁知道融氏如此蠢笨,也不看今儿什么日子,就敢自作聪明胡来?

  “秦家的郎君吗?”蓝氏客气一笑,对人上下打量一眼,“若真是你们秦家妇,我们自不好多管。家事,还是得你们自己私底下商量。”

  闻言,孟元元心底一沉,蓝氏是想将她交出去?

  一旁,秦尤来了精神,也不管什么场合,大着嗓门子道:“这能有假?全红河县都知道她孟氏女嫁到了我们秦家。”

  说着,又把那张皱巴巴的纸亮出来,作为证明。

  “可是,若我不是秦家妇呢?”孟元元抬头,看去座上的蓝氏,“他们是否就不能抓我回去,更不能将我当赌债抵掉?”

  抵掉,而不是单纯的抓她回去。如果是这样,也难怪人要逃出来。

  这种事,高高在上的士族不会有什么感觉,可是下人们却深有感触,包括银嬷嬷,当初都是签了卖身契的。在高门内做下人还好,这要是抵了赌债,就指不定将人送去哪儿了。

  更何况孟元元有美丽的脸,娇柔的姿态。

  “胡说!”秦尤呵斥一声,恨不能上前将孟元元捆起来拖走,“你嫁入秦家,怎不是秦家妇?从来就不安分,等回去不打断你的腿!”

  面对这个狠戾的男人,孟元元心内怎么不怕,可脸上未显半分,越是这种时候心中越不能慌:“我嫁的谁?”

  秦尤想也不想:“秦胥!”

  “那么现在秦家可有秦胥?”孟元元又问,“既无秦胥,我便无夫君,自不是秦家妇。”

  暖阁的门此时正好推开,一道颀长的身影立在那儿,是闻讯而来的贺勘。一进来,他便从听到孟元元的后一句话。

  秦胥,就是秦家二郎,他在秦家的名字。

  “大公子来了?”蓝夫人最先回过神来,对旁边银嬷嬷使了个眼色,后者赶紧搬来太师椅。

  贺勘从孟元元和秦尤中间穿过,迈步到了蓝夫人那边,对人见了一礼,随后坐去太师椅上。

  “二,二郎。”秦尤唤了声,脸上换上讨好的谄媚,“一走就是一年,你也没回家去看看,咱爹娘……”

  “咳咳。”蓝夫人轻咳两声,断了秦尤的话。心中道了声,无知的粗俗莽夫。

  “哦,”秦尤赶紧改口,抬手指着孟元元,“她带着小妹偷跑出来,害我找遍了红河县。这不年底了,总得把她们接回去。”

  抓人转眼间变成了接人,分明刚才还言要打断人的腿。

  暖阁中的气氛越发怪异,蓝夫人看向贺勘:“既是那边的事,不如大公子来决定。”

  贺勘应了声,往站着的两人看去。他还没往红河县派人呢,秦尤倒先找了过来:“怎么说是偷跑?”

  他先问的秦尤,孟元元心中叹了声,果然他是站在秦家那一边的罢。也是,秦家对他有恩,而她,差点毁了他的清名。

  秦尤长叹一声,再不见先前嚣张,反而表现出很大的委屈:“我哪里知道?就出了门一趟,回来她就拐着淑慧跑了。那傻丫头还不知被灌了什么迷魂汤,你也知道,孟氏女是什么心机。”

  “那你是否将她抵给别人,还赌债?”贺勘又问,语气淡淡。

  “没有,她胡说,”秦尤斩钉截铁,连气儿都不喘,“这个女人,我真怕她带坏了淑慧。”

  一旁,孟元元听着,眼前一阵阵发黑。秦尤怎就如此无耻?那么,贺勘会信这些吗?

  她看过去,正好他也在看她,两人四目就此在空中碰上。

第13章

  秦尤还在说着什么,嗡嗡的声音往孟元元耳中钻着,可她完全不想去听。

  面对上对面贺勘的眼神,轻轻开了口:“至少,这次你听我说完,二郎。”

  二郎,原是在秦家时她这样叫他的。与他成为夫妻,她知道是一场荒唐,也知道他心中不满意这桩婚事,单纯是出于无奈。自然不会像旁人家中,女子称呼丈夫为夫君、相公,于是,她便跟着秦家两老那样,需要说话时,叫他二郎。

  座上,贺勘唇角微不可觉的轻抿,在女子的眼中看到恳切与希冀。她跟他说,这次让她说完。

  “你要说什么?”他问,也算是对她的回应。

  周遭一静,只听炭盆中的火炭噼啪响着,往外源源不断散发着热量。

  “你一个女人有何资格说?进了秦家门,死也是秦家鬼!”秦尤自觉贺勘会站在自己这边,话语中难免有一分嚣张,更有着堵人嘴的意思。

  孟元元余光瞅着四下,他们都在看着她,却没有一个人帮她说话。是,她没有证据,是隔壁婶子给她报的信儿,可她能不跑吗?留在秦家等证据,那就是等死。

  “你口口声声是来接人,为何出口的都是咒骂?”她声音不轻不重,清澈中带上愁绪,“你说没有抵掉我,那家中田产那儿去了?秦家不算大富大贵,可也算殷实,祖上留下的田,难道不是你偷着卖掉?”

  秦尤瞪大眼睛,难掩恼怒:“胡说,我没卖!”

  “你有,”孟元元笃定看他,“先是八月,卖掉北河的三亩水田,九月,林山下又是两亩旱田,公公的林子,还有二郎当初留下的那些田产,你现在能拿出一点儿吗?”

  此话一出,蓝夫人往贺勘面上看了眼。孟元元刚才的话后半段是真的,当初从秦家认回这个大公子,的确是给了秦家不少田产。

  一来,算是报答这几年对贺勘的养育恩;二来,给的那份田产相当厚重,其实也算是一个了清,想和秦家彻底割开。

  贺勘面色不变,可眼神终究冷沉下去,手握着椅扶手不由发紧。

  “胡说,”秦尤抑制住想冲上去掐人的冲动,额上青筋暴起,看去贺勘,“二郎莫要信她,这女子什么德行你最清楚。想当初,她用的什么手段赖上你,红河县谁不知道?她如今就是嫌弃家里日子苦,肖想着来贺家做少夫人……”

  他还想说什么,在碰上贺勘目光时,瞬间退却了下来。他是蛮横,可对贺勘也是本能的生惧。

  贺勘耳中嗡嗡作响,不愿提及的往事,就这么毫无防备的被秦尤揭开。似乎就发生在昨日,又好像过去了许久。

  去年乍暖还寒的春日,杨柳轻柔。他去书铺买纸墨,铺子里的伙计不在,换做一个妙龄姑娘。她爱笑,脸颊上两颗软软的酒窝,看着让人心生安静。

  外面飘了雨,她借给他一把伞,不至于淋湿书本。他说明日来还伞,微笑还礼道谢。

  次日相同时候,他去到书铺,铺门关着。他要离开时,听见里面轻微动静,便推门进去,确定里面隔间中有人。

  鬼使神差,他竟走了进去,当时看到的,到现在都记得清清楚楚。

  她,光滑的手臂拉扯上他……

  “就这些?”他轻吸了口气,将脑中那些混乱挥散,重新看去孟元元。

  孟元元明白,这是贺勘在问她要证据,单单嘴里的几句话终究不会让人信服,他向来是这样的。再说,秦家对贺勘有恩,就算是秦尤的不是,贺勘是否会真的追究?秦家只剩下这一个不争气的儿子,看着死去双老的份儿上,怕也不会对人怎么样罢?

  就在他听完她的话,不去问秦尤,而继续问她,已是明摆着的事了。他,不会信她罢。

  见她沉默,众人便知是拿不出证据,哪怕是像秦尤手中的一张薄纸。但是更奇怪的是,她如此安静,没有向贺勘求助,动以夫妻情。

  秦尤胸脯一抬,强撑起几分底气:“大公子事忙,这妇人我这就带走,会交给秦家长辈处置。”

  在场之人无有开口的,木雕像一样。融氏嘴角浮出讥诮,原不用她动手做什么,孟氏女就这么被打发了。

  蓝夫人亦是无动于衷,大宅里的事儿她见的多了,总归都是看中自己利益。夫妻情又如何?贺勘是贺家几个老头子看重的人选,以后那是要重振洛州贺家门楣的,这乡下女子,正也趁这个机会打发掉。

  见无人说话,秦尤大步过去,就想抓上孟元元。

  “公子,”孟元元一个侧身躲过,直直看去贺勘,“你既不是秦胥,我亦不是秦家妇。”

  女子清灵的眼睛瞪大,眼眶微红,染上几分气恨,甚至失望。

  “还想抵赖,订婚书上写的不清楚?”秦尤将纸往前一甩,纸张飘飘悠悠落地。

  孟元元被人狠狠抓上手臂,带着就往外拖,没人阻拦。她拍打着,可是那点儿力气根本不顶用,眼看就被拉出了门去。

  暗色的地砖上,隐约可见上面字迹,婚期,夫妻双方的生辰八字,定礼几何,鲜红的手指印子……

  贺勘低头,薄纸落在脚边,便是当初他与孟元元的那纸婚书。记得是秦母收起的,仔细压在箱底,如今这样暴露出来,皱皱巴巴。

  “住手!”

  一道声音响起,所有人看去贺勘。只见他弯下腰,自地上捡起那纸婚书。

  秦尤才到门边,只能停下回头,眼中很是不耐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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