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色氤氲 第13章

作者:望烟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古代言情

  “淑慧呢?”贺勘视线从婚书移到秦尤身上,定在他抓孟元元小臂的手上。她人生得纤瘦,筋骨柔软,小臂被那样抓着,似乎随时就折断一般。

  他缓缓从座上起来,慢条斯理的折起婚书塞进袖中:“大哥不把淑慧一起带上吗?”

  “淑慧,我我,”秦尤舌头打起磕巴,“我这不怕孟氏又跑了吗?你知道她生性有多狡诈。”

  贺勘踱步上前,依旧盯着秦尤的手,眉间一皱:“孟氏,难道不是该我来处置?”

  “你?”秦尤不可置信,瞪大双目,“这女人害你不浅,你如今身份高贵,还留着她做什么?”

  虽然他常年混迹在外,不太回秦家,可是也看得出,贺勘从来没将孟元元放心上,不然也不会不管不问,将人丢在红河县。他这样做,明明也是替贺勘处理掉这个麻烦。

  趁着秦尤愣神功夫,孟元元拼了力挣脱,更是将人用力推开。只是自己的身形没稳住,踉跄的往后摔去。

  一只手臂伸出将她扶住,她抬头看见男人柔和的下颌线,是贺勘。

  他没说什么,手里加了力,托着她的手臂扶稳。

  这边,秦尤一个不慎,脑袋撞在门框上,一时间眼冒金星,脑袋嗡嗡作响:“你敢动手!”

  待看到过来的贺勘,剩下的咒骂只能别回肚子里,抬手烦躁的揉揉乱发。

  “你,是否真将家中田产卖了?”贺勘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问,语调微凉。

  秦尤垂下眼嘟哝:“你信孟氏的鬼话,都不信我?”

  “不是什么事都能瞒得住,”贺勘了解秦尤的德性,却不敢信他真能把秦家祖传田产卖掉,“去红河县一问便知。”

  闻言,秦尤心中发虚,然而仍是死鸭子嘴硬:“二郎,我好歹是你大哥,爹娘泉下有知,你就这样怀疑我?”

  他这人最是擅长捅人软肋,如今也捏着秦家的那份恩情,来对贺勘。

  果然,贺勘眉头更深,垂眸往秦尤右腿上看了眼:“你的腿怎么伤的?”

  方才他就见着秦尤右腿不算灵活,所以抓着孟元元的时候,有些吃力。

  秦尤下意识摸上自己的腿,自以为掩饰的很好,却没想还是被贺勘看出,便道:“不小心摔的。”

  两人在说什么,旁人不得而知。

  孟元元此刻浑身抖着,嘴中贝齿咬上腮肉,强着让自己镇定下来,眼睛一直盯着半开的门。

  她不是在想如何跑出去,而是在等。

  终于,犹有残雪的道儿上,适才负责搬酒的管事快步而来,面上几分焦急。

  “夫人,大公子。”管事进了门来,先是对着屋中主子行礼。

  蓝夫人早已坐得不耐烦,花厅中一众女宾还等着她去招呼,见到管事进来,不由数落一声:“着急忙慌的,又怎么了?”

  管事抬头看蓝夫人,又看一旁的贺勘,开口道:“适才在后巷,小的带人逮到两个不轨之人,如今就押在外面。”

  “什么不轨之人?”蓝夫人手中茶盏往几上一搁,嗒的一声响,“今儿这是怎么了?”

  管事忙道:“适才元娘子打破酒坛后,跑到小的身旁说,后门外巷子里有贼匪。我想着今天这样的大日子,千万不能出岔子,就带人去看看,还真抓到两个正要翻墙进来的。”

  又是一瞬静寂,众人面色各异。

  孟元元却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是她告诉管事,料定管事碎了酒坛失责,想从别处找功劳填补过失,所以一定会去后门外巷子。她猜,秦尤这人万不得已不会跑来贺家抓她,定是被债主所逼,才硬着头皮前来。

  他想将她拖出后门,那么后门定然有人接应。

  眼下看来,她对了。剩下的,她只需看着就好,所有事情会水落石出。

第14章

  管事的话,让蓝夫人重新打起精神。今日府中都是贵客,若有贼人翻墙进来,冲撞了哪个,可是大事儿。

  “出去看看!”她道了声,顺带着往孟元元身上看了眼,心中猜到个□□。

  一众人陆续出了暖阁,就见着后门处两个人被摁着压在地上,身上都绑了绳索。

  “夫人,就是那俩。”管事忙不迭的邀功,“还叫嚣着是咱府中客人,胆大包天。”

  被抓的两男人一看就不是善茬,嘴里不老实的骂骂咧咧,要不是贺家家丁多,真恐就让人逃脱掉。

  “秦尤,你敢阴我们?老子宰了你!”其中一人扯着嗓子大喊。

  所有人往秦尤看去,他的神情一阵阵变化,眼中更是开始惊慌。

  贺勘往前一站,合体的冬袍衬得人身高腿长,他冷冷往秦尤面上一扫:“大哥与他们相识?”

  “不不。”秦尤摇头否认,脚不由自主往后退,那条伤着的右腿此时格外明显。

  他的声音虽小,但是仍被那边的男人听到,随之大骂道:“欠债还钱,你签的契书还在我身上,跑得了你?”

  这话一出,便和方才暖阁中孟元元所说的对上,秦尤的确欠了债。

  如今的秦尤像霜打的茄子,他是个欺软怕硬的主儿,顶多仗着力气欺负女人,真到了这种事面前,他就是孬货。

  贺勘眼中难掩失望,信步走到要债男人面前,细长的手一伸:“契书给我看看。”

  男人抬眼打量一番,猜到面前就是那个秦家养子,现下也不叨叨,一把掏出怀里的契书,递上。

  背对众人而站,贺勘展开那张契书,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红红的指印。就是那种欠债的凭证,时间、地点、因何借贷。

  他一字字的看着,看到了秦尤用那笔难看的字写下名字,欠下的具体欠款,突然,他的视线在纸上某处停住,瞳仁骤然一缩。

  孟氏女,元元。

  贺勘捏纸的手发紧,原来她说的都是真的,秦尤居然真将她抵了出去。

  他回头去看,一众人,她站在最后面,一语不发,身形那般纤薄,仿佛随时会消失一般。

  “这位公子,上面可是秦尤本人写的,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要债男人哼了声,挣脱开站起来,“不成,走官府罢。”

  贺勘看着此人,淡淡问:“你待如何?”

  “要么还钱,要么给人。”男人简单明了。

  贺勘颔首,算是对这句话的肯定:“那便带他走罢。”

  他抬手,指上秦尤,眼中最后一丝情谊消失。既然拿孟元元抵债,那么家里田产的事多半也是真的,短短时日,这祸害竟让秦家如此落败。

  秦尤双腿一软,差点儿跪去地上:“二郎,你不能这样,他们会打死我的,兄弟一场,你帮帮我。”

  “胡说!”蓝夫人当即呵斥一声,声色俱厉,“这是贺家大公子,休要胡乱攀扯。”

  一通糟烂事儿,还有完没完了?好好地搅了她的心情,老太爷要是知道,还不定怎么数落她。

  秦尤可不管,冲着贺勘卖起惨:“二郎,你全然忘了咱爹娘吗?咱们兄弟守望相助,你只要把孟氏交出去……”

  “住嘴!”贺勘冷喝一声,“你抵她,可曾记得她是爹娘给我指的妻?”

  孟元元再怎么样,也是他贺勘来管,秦尤凭什么处置她?

  “可,可你,”秦尤结结巴巴,浑身止不住开始发颤,“不是早不要她了吗?”

  不要她?贺勘去看孟元元,发现她并未抬头,好似这边闹成一锅,也不关她的事儿。

  秦尤见贺勘不语,想着紧抓住一根稻草,嗓门越发大了些:“她留在秦家一年多,吃秦家的、用秦家的,现在家里有难,该是她报答的时候了!”

  场面颇有些混乱,显然事情必须解开来才行。

  “一年多,”一直站在旁边的兴安小声开口,很是不忿瞅去秦尤,“少夫人也照顾了家里啊,同样辛苦。”

  没想到一个不起眼的小厮突然插话,秦尤不由被噎了下,继而又是一番无理说辞:“那是她该做的。”

  兴安的话同样钻进贺勘的耳中。一年多,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他没在秦家的时候,不就是孟元元照顾吗?而她从见到他起,就没诉过一声苦,更没提过想要什么。

  两个老人先后离世,小妹体弱,大哥不争气,这一年,她怎么过来的?

  “贺大公子,我想你搞错了。”要债男人可不愿在这边吵吵,道,“我们不要秦尤,他有个屁用,抵账的是孟氏女。”

  “她?”贺勘身形一挡,遮住了孟元元的方向,“她的丈夫尚在,旁人缘何有权抵她?”

  说着,那张皱巴的婚书取出,往要债人面前一送。

  要债人傻眼,他们整日放债,是知道些律例的,子女可由父母做主,妻子可由丈夫做主。他们事前也会打听,知道秦家养子回了本家,妻子丢在秦家,如此,秦尤是可以做主的,更何况孟氏是个美人儿……

  贺勘不给人喘息的机会,又道:“报官罢,一切交给公堂。”

  要债人心中不停地琢磨,他们也不傻,知道贺勘有功名在身,若是还认孟元元,那他们可就是摊上事儿了。举人的娘子抵债,更遑论后面还是贺家。心中只道一声被秦尤害惨了。

  “公子这么说的话,我就带走秦尤。”人也不示弱,瞪着眼睛强硬,随后一把捞过蔫儿吧唧的秦尤,“欠债是真,公子想救他,一句话,拿钱来赎。”

  现在,孟元元他们是不敢抓的,只能拿住秦尤,好歹红河县还有间秦家宅子。

  秦尤彻底慌了,痛哭出声:“二郎,我是被逼的,他们会打死我,你帮帮大哥。”

  他伸出一双脏手想去抓上贺勘。

  蓝夫人一个眼色,一旁家丁会意,手中棍棒当即敲过去,正好打中秦尤双手。

  秦尤哀嚎一声,摔去地上。要债的两人上来,扯着他就走,其中一人不解恨的猛踹了两脚泄恨。

  一场闹剧看似收场,蓝夫人狠狠瞪了眼融氏:“去祠堂里跪着,以后府中事务不要再插手。”

  融氏小心翼翼缩着脖子,面如死灰。一通下来,终究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更可怕的是,后面还有老太爷的责罚。

  “还有客人等着呢,我得过去看看,”蓝夫人理了理斗篷,手一抬搭在银嬷嬷小臂上,往贺勘看了眼,“大公子也该去前厅了。”

  说完,呼啦啦带了一群人离开。家丁们也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孟元元提着包袱站在原地,揉着被秦尤抓过的手臂,抬头看看日头。已是晌午,完全赶不及去见郜居了。

  她心中叹了一声。

  几步外,贺勘看出她的轻叹,转身同兴安说了什么,后者应下后退开了几步。

  “要出去?”贺勘问,视线落在她手上的包袱。

  粗布包袱,他见过两次,今日出去,又是去见她那个兄长吗?

  孟元元摇头,现在去也来不及了,更何况经过刚才的事,她整个人没了气力,需要些时候来平复一下。心中想着,还是撑着去约好的地方看看,保不准郜居一直等在那儿。

  两人相对而站,中间隔着三步远。

  贺勘看出了孟元元脸上的疲倦,经过刚才的那场乱子,放在别的女子身上一定会委屈哭泣罢?可她这样平静,只在清澈的眼底还能窥见几分慌乱。

  是他忽视了,长久以来的忽视。就算她当面跟他说一些事情,他心底里也是不信她。

  仔细想想,分离一年,他几乎就没想过还有个妻子在红河县。也难怪,秦尤会如此对她,要是她没有逃出来,现在会怎么样,他不敢往下想。

  犹记得,成亲那日,他借口读书没想过回房,秦母拉着他道,娶了人家,便要负责一辈子的。

上一篇:胭脂痣

下一篇:醉琼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