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宇宙第一红
耶律枭还好,他的打算很简单,他现在的身份已经暴露了,那他就先用金蛮人的身份做戏,回头将沈落枝放回去后,他和耶律貊平分所有马匹与钱财粮草,然后找个机会,再将这些东西都还给沈落枝。
他现下如何说,沈落枝都不会信,还不如到时候直接把东西都还给她,才算是有些说服力。
这些东西沈落枝要如何处置他不管,也没脸去问。
今日之后,沈落枝一定将他恨到了骨头里,他是断然不可能再回到她身边,与她共处的,瞧见她笑的。
只要一想到此,耶律枭便觉得胸口钝痛。
他脸上的一层皮都被沈落枝狠狠地扒下来,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就像是枯死了的木,只剩下被蛀空的躯壳,他现在人坐在马上,好似还是活着的,但实际上里面已经空的什么都没有了。
沈落枝是注定要回江南的,她不带他,他便只能留在西疆,日复一日的望着她吗?
她现在人还在他的怀里,但他却好似已经失去她了。
这世上比失去更可怕的是你知道自己即将失去,却又无法挽留,只能每一刻,都抓心挠肝,又疼又痒的看着对方离自己越来越远。
耶律枭缓缓闭了闭眼。
若是按着他以前的性子,定要把沈落枝一只腿打断,关在帐内,一辈子不让她离开,要死也让她死在他手里,死后也要把她的骨头带在身上,做成一支骨哨。
但他现在根本下不去这个手了。
他的心在她的身上,骨头就也跟着软了,她受伤,甚至她只要皱眉,他就觉得疼,他有什么办法呢?只能看着自己一点点变成面目全非的样子。
情.爱,从来都是半点不由己的。
而沈落枝从头到尾一直沉着一张脸,一言不发,只冷静的以一个人质的身份看着局势,并且刻意的忽略掉身后的耶律枭。
比起来耶律枭游离在战场之外的心不在焉,耶律貊就暴躁多了,他又没受情伤,他是真想要这些东西,少了一千五百匹马,那就相当于在他身上砍了一千五百刀啊!
一阵北风刮来,漫天黄沙吹进耶律貊的肺里,让耶律貊越发躁怒,但他也知道,他今日定是要不到这三千匹马了。
这帮大奉人,就不肯痛痛快快的交钱换人!
所以耶律貊也不让这群人痛快!
“裴郡守!我听闻,这两个女人都是你的!一个是你的未婚妻,一个是你在外面养的女人,按你们大奉的说法,这叫外室对吧?”他一转头,愤而喊道:“一千五百匹马,只够换一个人,另一个要抵另外一千五百匹马!这两个女人,你要哪一个?”
他说话间,狠掐了邢燕寻的后脖颈一瞬。
邢燕寻痛叫了一声。
沈落枝也跟着脸色白了一瞬。
城墙上的所有人也都跟着看向裴兰烬。
裴兰烬会选哪一个呢?
亦或者一个都不选,继续与那金蛮人纠缠?
众人的思绪刚飘到这里的时候,却听见邢燕寻嘶声裂肺的喊道:“裴郎!”
邢燕寻额头上带着薄汗,她在听到她们两个人要被选择的那一刹那,神色都跟着狰狞起来了。
她不要被抛弃,所有人都在看着他们,在郡主府时,她已经被裴兰烬抛弃过一次了,这一次她不能再被抛弃了!
所以,她用尽浑身力气,高声喊道:“裴郎,我有了你的骨肉,救我啊!”
第45章 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你爱一个人,就不忍他受苦
裴兰烬在听到“骨肉”这二字的时候, 只觉得脑子“嗡”了一下,周遭的人声都被隔在他的耳膜以外,他像是掉进了水里, 整个人都短暂的漂浮,放空。
骨肉, 他的骨肉!
下一瞬, 裴兰烬像是猛地从湖水里站出来了一样,一阵北风吹过,他头脑一阵清明,不受控的喊道:“我要邢燕寻!”
他的心里是有沈落枝的位置的,但是那是他的骨肉啊!他怎么能让他的骨肉置身于危难之间呢?
当邢燕寻与沈落枝同处于一个天平上的时候, 沈落枝的重量是稍微沉一些的, 但是当邢燕寻多出来一个骨肉的时候, 那邢燕寻这一方的天平便骤然沉下来了。
他纵然冒着惹叔父恼怒、南康王府翻脸的风险,也要邢燕寻!
那是他的骨肉!
事已至此,他只能放弃沈落枝了!他的孩儿比一切都重要。
裴兰烬那一声喊, 尾音都撕裂劈叉,落到人耳里格外刺痛。
城头上顿时一片哗然。
这二选一,不管选谁,墙头上都会是一片哗然的, 只是他们没想到, 居然还冒出来了一个“骨肉”!
这裴兰烬与邢燕寻本就是过街老鼠了, 这一遭, 竟是连老鼠都不如了!
一旁的邢大将军咬着牙不发一言。
沈落枝的脸绷得更紧了, 隐隐还有些泛青。
而邢燕寻却像是打了一场胜仗一样, 她转过头来看沈落枝, 呵呵笑着, 说道:“你看见了没有?”
她那双狐眼里迸发出了精光:“他这次选了我,他把你抛下了,这次被抛下的是你!”
沈落枝只觉得胸腹间烧着一团火,因为太过丢人——她从没想到,她们都要死了,都被金蛮人给抓了,邢燕寻还有空来与她辩驳这些!
还是当着耶律枭的面儿辩驳的!
谁愿意与她撕扯头花抢这么一个男人啊!
为了让裴兰烬选她,她竟然能嚷出“骨肉”二字!
沈落枝是要脸的人,纵然当时郡主府的事闹的难堪,但是她从未出去大肆宣扬过,反而叮嘱过众人不要外传,现下民间还一点不知道呢,只是西疆的官宦人家知道一些。
可偏偏在今日,她那为数不多的脸面,被发疯的邢燕寻和没脑子的裴兰烬踩的一点都不剩下,她的脑袋怎么都抬不起来了!
沈落枝被气的面颊铁青,浑身发抖。
谁跟这样满身污浊的人走到一起,都是要被沾一身脏的!
而这时候,城头上已经有兵将下来换人了。
这群金蛮人虽然贪婪狡诈,但是有一点好,说出来的话从不反悔,说给一个,就给一个,他们收到东西后,将邢燕寻交出去的动作分外利索。
他们先带着马与箱子撤退,不允大奉人追,跑出一段距离后,将邢燕寻丢下,然后纵马离开。
邢燕寻直接被人从马上扔到西疆的沙地上去,耶律貊可不会怜香惜玉,只保证人摔不死就行,摔断条腿什么的他也不在意——至于骨肉不骨肉什么的,那又不是他的骨肉,他担忧个什么劲儿!
所以,邢燕寻就被结结实实的丢在了地上,滚到了黄沙里。
她被丢下来的时候是狼狈的,身子是疼的,但她的心却是极痛快、极畅爽的!
她是那个被选择的人!
而沈落枝呢?
邢燕寻匍匐在地上,高高昂起头看过去。
她只瞧见远处裴兰烬纵马来接她,至于沈落枝,早都被金蛮人给拎在马上跑远了。
落到了金蛮人的手里,这郡主殿下又怎么能活呢?
她只是被丢下了马而已,但沈落枝没了命,裴兰烬还是她的,是她赢了这一场,是她赢了这一场啊!
她终于畅快的赢了一场!
邢燕寻匐在地上,又哭又笑。
而此时,金蛮人已经跑远了。
金蛮人都是马上健将,一上了马,跑的比风都快,大奉的兵马还真追不上。
金蛮人最开始跑的时候,是两拨人一起跑的,但是跑着跑着,耶律枭与耶律貊的人便渐渐分开了,两拨人分成了旗帜鲜明的两拨,虽然未曾倒戈相向,但气氛也并不如同方才一起抢劫大奉时融洽。
沈落枝坐在耶律枭的马上,离耶律枭与耶律貊都近,她那双月牙眼左右瞧一瞧,隐约瞧出了几分门道来。
这两拨人手里拿的马匹和箱子都分的很均匀,几乎是一人一半,谁都不吃亏。
而到了某个山脚下,两拨人又很有默契的分开,谁都没搭理对方——耶律枭和耶律貊之间的关系也好不到哪去,平日里见到就打,今日双方都收获颇丰,但是没有互相打主意的原因,是大奉将士肯定在后面追着,所以他们都要先跑路。
要是他们在中途打起来,被大奉人包抄了,那才叫笑话呢。
他们今日在南城里闹起来的时候已是午时了,后又来回折腾了那么久,现下已是暮色沉沉了。
冬日里天黑的早,半边天已经暗下来了,日头红彤彤的挂在山后,随时都能掉下去,耶律枭依旧不肯停下,因为他知道,大奉人一定在追,所以他连夜赶路。
耶律枭带着的人都是金乌城的西蛮将士,有的人沈落枝甚至还能记起来——他们曾在她的帐前守过。
这是她第二次落到他手里了。
第一次是城破,尚可怪一怪纳木城,但第二次纯粹便是恶心人了,沈落枝连与他装模作样说两句好话的力气都没有,只沉着一张脸坐着。
她满腹愤恨,若不是深知她打不过,她现在估计已经拔刀捅他了。
而临近黎明的时候,耶律枭终于找到了一块安全的地方——此处为一处山谷附近,两边都是山壁,极易隐藏人,他们进去之后,不容易被发现。
耶律枭照常让人安营扎寨。
“裴兰烬不会送你回江南了。”那群西蛮将士安营扎寨的时候,耶律枭将沈落枝从马上抱下来,与她说:“孤送你回去,可好?”
沈落枝冷眼看他。
当时正是晨昏交界时,远处天边泛起了鱼肚白,近处烧着火堆干柴,耶律枭变的与以前大不相同,身上没了那股“不顺从就死”的杀伐果断之意,反而多了几分小心试探。
就像是要讨好她似的,要做什么都与她提前说明。
“我今日,本不想如此的,这是一场意外,耶律貊抓了邢燕寻,才会突生变故。”
“你若不想与我一起,我便送你回纳木城去,让你的侍卫们护送你离开,可好?”
“我...是真想当齐律的。”
那时冷风喧嚣,耶律枭的声音贴着她的耳廓落下,透着几分苍凉无奈,一点点落在她的耳朵里。
沈落枝鼻尖一酸,偏过头去,不听他说话了。
她听不听,耶律枭都继续说。
“我会想办法联系上你的侍卫的,把那三百箱东西都还给你,好不好?”
“落枝——灼华郡主?”
“那一日...我也不成想能入到你府里,能做你的小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