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中贵女起居日常 第29章

作者:爱懵 标签: 婚恋 轻松 古代言情

  七夕那日,街市上热闹非凡,成清本想出门逛一逛,却因为月事来了,身子乏得很,整个人便瘫在床上不想动弹。

  到了傍晚,陈氏推开成清的房门,成清正捧着本书在歪在榻上看着,陈氏笑道:“姐儿快看看,谁来了?”

  见是封廉,成清脸上出现了笑容。封廉提着个大布兜,在成清房中的案几上放下来。

  陈氏笑道:“你们好好儿地聊,我还有事,先出去了。”

  成清道:“娘子慢走。”

  陈氏从外面将门关上,成清欠起半个身子,轻声道:“你怎么来了?”

  封廉将大布兜解开,笑道:“我给你带了好东西。”

  成清捂着小腹,光脚趿拉着一双光面缎子鞋,在案几旁坐下。

  封廉于是问她:“是身子不舒服么?”

  成清回答:“嗯,月事来了。”随即对今日穿戴并不得体感到了不好意思,不过来月事实在是难受,这种难受已经盖过了心理上的羞赧。

  封廉道:“要不要弄个汤婆子捂一捂?”

  成清又好气又好笑:“现下是七月,你想要热死我!”又指着不远处:“那儿有个茶壶,你拎过来给我倒上一杯。”

  封廉给她倒了杯茶,茶里浮着些茉莉花苞。

  成清呷了口茶水:“带了什么好东西?给我看看!”

  封廉从布兜里掏出一样木头雕的小佛像,佛像手里拿着片荷叶,上面有彩绘,底座用珍珠装饰了一圈,最外头用红纱碧笼罩着。

  封廉道:“我从潘楼街的瓦子里买的,不知怎的,今年满大街都卖的这个,我见着新鲜,便也买一尊送你,卖它的人把它称作磨喝乐。”

  “磨喝乐?倒像是胡人的名字。”

  封廉又从布兜里拿出一块小木板,木板上有一层土,上面长着发芽的谷子,旁边还有小木屋,花花草草,边上装饰着几棵樟木,木屋旁立着几个农民农妇,栩栩如生的样子。

  成清道:“这是谷板吧?我先前见过,喜欢极了,可那时候身上没带钱,便没有买。”

  门外忽然一阵嘈杂声,子令和巧儿偷听他们说话,无意间将门撞开,子令摔了个大马趴。

  成清被吓了一跳,子令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扬了扬手里的荷叶:“大姐姐,你瞧我这样拿着,像不像是磨喝乐?”

  成清道:“今儿七夕,外面可热闹了,别在院子里瞎转悠,和巧儿出去玩玩。”

  子令道:“我们已然出去过了,方才才回来,倒是大姐姐,门都不出,原是有封廉哥哥作陪,乐不思蜀……不对,这个成语用错了……”

  成清桌上有一把瓜子,她作势要朝着子令扔过去,子令闭了嘴,将门关上了。

  只听见子令的声音越来越远:“大姐姐连鞋都没有穿……”

  成清生了气,就要出去,封廉一把将她拉住:“小孩子家,别与他计较,你若出去,他可指摘的地方就多了去了,譬如腰上的绦子没有系,袖口的扣子没有扣……”

  成清来了月事,正是情绪不稳的时候,一把抓住那磨喝乐,就要朝封廉扔过去,封廉握住她的手,讨好般的笑道:“我同你玩笑,你别当真。”

  成清待会儿要去老太太那儿用饭,封廉便替她将袖口扣起来,腰上的绦子系好。

  封廉给她的绦子打了个奇丑无比的结,成清皱了眉头:“怎的这样丑?我自己系吧。”

  封廉的好胜心被燃起,偏要给她系出一个好看的结来,伐柯正巧烧了水回来,就站在门口,暗道:“这是种什么情趣吗?直接让我进去系不就完了?偏偏生出这些曲折。”

  最终,封廉成功地给成清系出了一个死结,伐柯夺门而入,用剪子将这绦子剪了,又换上新的。

  作者有话要说:  磨喝乐和谷板的相关知识来源于《东京梦华录》

第45章 七月

  伐柯又给成清整理头发, 戴好首饰。封廉在一旁看着,成清说道:“哎,我昨儿收到封书信,是徐阿蝉写给我的, 说是她在点豆腐这块儿学有所成, 邀请咱们改日去她那儿吃些蘑菇炖豆腐。”

  封廉对阿蝉的事情有所耳闻, 便笑道:“那敢情好, 蘑菇炖豆腐若做得好, 那可是鲜美非常。”说罢, 顿了一会儿, 又说道:“你堂兄近日可好?”

  成清道:“我本不知堂兄是否考核通过, 可见家中无人提起此事, 我心里便有了数。大抵是未曾通过的, 再加上阿蝉那事,他这些时日虽勉强打起精神来, 可是还是可以看得出来,他憔悴得很。”

  成清又叹了口气:“改日我买些好吃的去看看他, 他若对我心中有气, 骂出来也好,我并不觉得自己有错,可左右是一家人,他若骂了,我便听着。”

  封廉点了点头,又道:“他若骂了脏字,你也别和他客气,若一味隐忍他只会越发嚣张。”

  成清收拾收拾,便和封廉一块儿往老太太屋里去用晚饭了。

  陈氏本想让封廉坐在上首, 老太太道:“他虽是贵客,但咱们也不能过分抬举,好端端地降了咱们成府的身价,姐儿还没嫁过去,倒叫人低看一眼。”

  陈氏道:“老太太说得是。”

  于是仍安排封廉与成清坐在一处。二人一来,便看见桌上摆着一盘香喷喷的“果食花样”,乃是用面粉和着糖和蜂蜜捏出的娃娃模样,陈氏道:“我命人一次买了两斤这个,吃的太多了恐怕消化不好,店家还送了五六个像戴着铠甲一样的武士娃娃,我叫人给子令巧儿那屋送去了。”

  封廉笑道:“今儿街市上全是彩色的帐篷,里面卖的各色玩意儿,一年就一次,大姑娘不去,当真是可惜极了。”

  成清也笑:“我是个顶顶爱热闹的人,偏生错过了这一回。”

  老太太道:“院里的乞巧楼已然搭好了,等用完晚饭,姐儿便去乞巧吧,针啊线的都备好了。”

  成清道:“老太太知道,我这个人最不巧,每年乞巧都没什么用。”

  老太太笑道:“若你不乞,怕是明儿碗大的窟窿,你的线也捅不进去了。”

  众人边用晚饭边笑了一会儿,饭毕,便都到院子中央去了,子令,巧儿连同子垣也一并来了。

  陈氏给成清和巧儿每人发一个木头盒子,成清知道盒子里是什么,抿着嘴笑并不打开,只对巧儿说:“你看看,大娘子给咱们准备了什么好东西?”

  巧儿一打开,盒子里爬着一只蜘蛛,巧儿吓得扔了盒子,封廉对成清笑道:“你真是蔫儿坏。”

  众人都笑,成清过去安抚了巧儿,用帕子包着蜘蛛将它放回了盒子里,对巧儿说道:“你将它放在床头,明儿一早将盒子打开,若蜘蛛结的网是圆的且端端正正,那便是得巧了。”

  巧儿仍是有些害怕,却还是接过了盒子。

  老太太道:“我看京中许多人家,把嵌着宝石的磨喝乐放到家门口去,以夸耀家中的奢靡和排场,这样很不好,等往后你们孩子当家了,切不可学他们。”

  封廉知道老太太这话是对他说的,他便做了揖,郑重说道:“老太太放心。”

  乞巧楼里有一尊大的磨喝乐,还有瓜果,笔砚,阵线等等,子令念了一首自己新作的诗,陈氏笑道:“封二郎,你看看,咱们家这个小的写的如何?”

  封廉拿起这首诗,认真看了一番,笑道:“不错。很有意趣。”

  子令道:“谢谢大哥哥夸奖。”

  成清和巧儿穿针引线,简单地给帕子镶了个边,成清看了看巧儿的帕子:“巧儿比我做的好许多。”

  巧儿脸颊微红:“哪有,大姐姐的也很好。”

  成清注意到子垣和爹爹都没有来,便悄声问伐柯。

  伐柯道:“老爷正和哥儿训话呢。”

  成清与伐柯咬耳朵:“爹爹对堂兄未免太严苛了些。”

  伐柯道:“老爷不是说了吗,不好好儿地培养他,便愧对兄长。”

  成清不再言语,转过头来,封廉道:“你们方才在说什么?”

  成清摇摇头:“没什么,我们在说……下个月就是中秋了,先买个白兔子回来养着。”

  封廉知道,成清在顾左右而言他,不过他没有戳穿。

  天气还是有些暖,众人的额头上都微微冒着汗,陈氏让鹿鸣给每个人盛上一碗冰过的水。

  鹿鸣在冰水里兑了些牛乳,吃起来更爽口些。

  临走时,成清去送封廉,封廉有意缓慢地走着,给人一种腿脚不好的假象。

  一路上小飞虫很多,成清用手驱赶着,走到大门口总算敞亮了些。

  成清道:“你骑马慢些,注意安全。”

  封廉说好,却忽然凑近,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不轻不重的吻。

  成清看见自己的一根头发丝落在了封廉嘴角,成清踮脚将它拿开,低声嗔怪道:“仔细别人看到。”

  封廉笑了笑,摸摸她的脸,跨上马走了。

  成府大门对面是个二层小楼,二楼很矮,用来观景吹风用,众人散去后,老太太和陈氏在里面点了蜡烛,坐在窗口,忽然看见两个孩子朝着门口走,虽是黑乎乎的两团人影,不过因为大门口挂着灯笼,还是勉强能看清楚,临别时他们停了下来,封廉亲了成清一下。

  老太太和陈氏相视一笑。陈氏道:“现如今的孩子,到底外放些。”

  老太太道:“不是他们外放,是咱们渐渐老了。不管在什么时候,年轻人都是一样的。”

  陈氏想起了自己的年少时光,点了点头:“老太太说得是。”

  第二日,成清打开床头的木头盒子,蜘蛛在里面胡乱爬着,带出一道道凌乱的丝。成清沮丧道:“我今年是得不了巧了。”

  伐柯听了,走过来看了成清的盒子,笑道:“我刚从前头过来,路上便听说巧儿姑娘的蜘蛛结了个圆圆的网,姑娘别沮丧,左右你也不爱做针线,追求那巧劲儿做什么?”

  成清知道伐柯在安慰自己:“我就是顺嘴一说,我每年都将盒子放在床头,几乎未曾得过巧,想来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过几日便是中元节,街上卖冥器的多了起来,邓娘子闲不下来,成堆成堆地往家中买,王珏在家中躺着,回想着前几日邓娘子和他说的话:“你喜欢的那个姑娘,连孩子都不愿意生,恐怕并非良人……”

  王珏忽然从床上坐起来,就要往门口跑,邓娘子正抱着一捧种生,与他撞个满怀,邓娘子看王珏脚步匆匆,便道:“你要往哪儿去?”

  王珏不说话,直直地往外走,邓娘子的话语被淹没在潮湿的空气里:“看这天估计有雨,你要不要带把伞……”

  邓娘子说得是对的,天空中下起了雨。起先淅沥,而后瓢泼。王珏在雨中奔走着,同街上卖冥器的小贩一样横冲直撞。

  他的头发衣帽全部湿透了,他走到想去的目的地,看见魏嘉文站在自己的府门口,打着一把伞,另一只手里捧着一盆绿油油的君子兰。

  他知道,在魏嘉文的眼里,他的样子很没头没脑并且莽撞,他低头钻进魏嘉文的伞底下,拿过她的伞,两个人都被笼罩在了伞底。

  他很突兀地说道:“我考虑好了,你不想生便不生,反正世间万物最终都归于虚无,你若怕听我娘唠叨,咱们成亲后便游山玩水去,左右我书也读不好,偏偏对玩乐有些兴趣。你看,成不成?”

  他的话和雨声一同哗啦啦地落下来,伞还是有些小了,魏嘉文的一边肩膀已然淋湿了。

  魏嘉文看着王珏狼狈的样子,雨水从他的额前滴落,于是她说道:“你这样匆匆赶来,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些?”

  王珏说:“当然,这是很重要的事情。”

  魏嘉文一把将他抱住,王珏身上的雨水渗进了她的衣服里,她试图将他抱的更紧些:“现在咱们都一样了。”

  “什么一样?”

  “身上一样潮湿了。”

  王珏闻言,想把她推开,无奈魏嘉文不肯,便索性抱着。

  魏嘉文说道:“你说得对,这当然是很重要的事情,我觉得很好,谢谢你。我与你说出这些话,说出我不要孩子的想法,从未想过你会答应我,谢谢你。”

  王珏道:“有什么好谢的,我喜欢你,当然想让你高兴。”

  雨还在下着,王珏将伞还给魏嘉文:“你身上都潮了,回去歇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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