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莞尔wr
他心里清楚,这样的方法只是暂时安抚温太太,使她不要太过焦虑罢了。
在这件事上,楚家是神启帝的近臣,只会为神启帝忠心办事。
楚孝通虽说疼爱长子,但在这样的大事上,他是不会拿楚家人的命来开玩笑的。
再者说,楚少廉与苏文房的友谊毕竟已非当年,他会不会帮忙也不好说。
不过他虽是这样想,却仍是叫来苏文房,吩咐他亲自走一趟。
此时已经入夜,今晚又有妖邪出没,柳并舟也怕苏文房出事,写了一张铭文字贴交到他手上:
“若遇妖邪,便将此贴扔出,无论事情成与不成,立即转身回来。”
苏文房点了点头,拿了东西出去了。
温太太见此情景也有些羞愧,深知自己为姚家添了麻烦。
但她想到温庆哲,便没有开口阻拦,而是以歉疚的目光看着苏文房的背影离开。
柳并舟的话让众人意识到苏文房此去亦是有危险的,气氛也因此沉默了半晌,就在这时,温献容强打精神:
“柳姨好些了吗?”
她打破了沉默,温太太这才恍然大悟,连忙问道:
“是啊,这都伤很长时间了。”
温太太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过于自私了,温家有事姚家数次帮忙,而柳氏‘病’了多时,一直没好,温家却什么忙也帮不上。
这样的关键时刻,自己前往姚家都是为了求助——若早知道,当初温、姚两家的亲上加亲不要取消,那该有多好。
“暂时还没有起色。”
姚守宁提到母亲,脸上终于露出了担忧之色:
“但如今已经有了希望,世子带回了能救我娘的良方,希望我娘能早日恢复吧。”
她说完,看向世子,恰好此时陆执也在看她,两人目光相对,微微一笑。
周围人都能看得出来这两人默契,温太太心中叹息,两母女又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告辞了。
她们总留在这里也不是个办法,准备先回家收拾一些东西,等段长涯带回温庆哲之后再来姚家暂时避难。
两母女来时心乱如麻,像是没了主心骨,如今回去的时候又觉得踏实了许多。
温太太抓着女儿的手,轻声叹息着:
“守宁真的成熟很多啦,如今看来,她大方可靠,处理事情也井井有条,遇到这样的乱事,她比我还有主张,不慌不忙。”
“守宁确实很好。”温献容听出母亲话中之意,心中一紧,却仍跟着赞了一声。
“早知如此,当初便不应该让若筠帮忙托话。”
她后悔了当初的选择,趁着此时没有外人,便将心里的话说给女儿听:
“若两家亲上加亲,今日求人帮忙,也不至于如此慌张……”
“别说啦。”
温献容小声的打断了母亲的话。
她在温太太面前向来恭顺听话,这是第一次反对母亲的意见,使得温太太怔愣了好半晌。
“守宁不是一件物品,您想要就要,不想要就拨到一旁。”她忍了又忍,再三克制后才道:
“您觉得大哥人品样貌出众,但未必大哥就是她想要的。”
“……”温太太听到这里,有些不服。
孙嬷嬷在一旁听得分明,也想说话,但温献容没给她们机会,道:
“三月上巳节时,大哥曾不死心,私下找过守宁谈话,守宁将他拒绝啦。”
她的话令得温太太一下怔住,连正要说话的孙嬷嬷都愣了一愣。
温景随在她们心中再是优秀不过,不要说神都城的大家闺秀,在温太太心里,便是皇亲贵女,以温景随的品貌、才华,他都配得。
可此时温献容却说,温景随竟私下找过姚守宁谈话,还被人拒绝了。
“这,这怎么可能呢?”温太太有些不敢置信,喃喃开口。
“怎么不可能?”温献容扯了扯嘴角:
“大哥喜欢守宁,以前只是不说。”
他受温家环境、气氛影响,情感内敛,且那时又以为这门婚事只差了临门一脚,他了解自己母亲性格,深怕表露太多会使她为难姚守宁,因此一直克制着。
哪知后来,正因为这样,使得姚守宁对温家充满抗拒,压根儿就没考虑他过。
“您托若筠带话之后,大哥心中很难受的。”温献容看着母亲,见温太太张了张嘴,不等她开口,便又道:
“娘也不要说你做的这些事是为了大哥好,大哥并不好,做这些事,只是您想要控制他罢了。”
“守宁不喜欢他,也不喜欢温家,大哥的话还没开口,便已经被她拒绝了。”温献容说到这里,笑了笑:
“温家规矩太多,您要求太严格。女子应当贞贤、淑德,笑不露齿,行不露脚,女子应该这样,女子应该那样,男子应当稳重,男子应当……”
温献容平日乖巧听话,但今日可能是许多事堆积到了一起,温太太的话戳中了她内心深处的叛逆情绪,她积压的情绪一下便暴发出来了:
“听到我都累了,守宁怎么受得了呢?”
“您看到世子和守宁相处了吗?世子出身好,条件好,对守宁重视又尊重,长公主为人宽容,规矩不多,对她也很好,什么话都愿意听她说。”温献容看着母亲逐渐苍白的脸,温声问:
“我们家有哪儿和他们比得上呢?”
“……”
温太太哑口无言,话都说不出。
……
温家母女离开之后,姚家人也没有再继续吃东西的兴致了。
待到天色漆黑,姚守宁与陆执悄悄的踩着夜色离开了家中。
今夜二人要再探的墓是五百年前一位王室成员的坟墓,陆执下午从姚守宁的院子离开后,也做了些功课,此时拿出一张简约的地图:
“守宁,你瞅瞅。”
两人出行照例坐的马车,但与以往单独行动不同,今夜二人背负任务出行,由陆无计亲自驾车接送。
车厢里点了一盏小灯,厢体四周的窗户、门缝俱都以厚棉被挡住,以免光线外露,引发妖邪关注。
今夜云层极厚,将满天星月挡住,神都城的巷道漆黑,四周静得落针可闻,马车轮子轧着地面发出的声响甚至都有回音传出。
柳氏今日身体移棺,因此柳并舟坐镇家中。
陆无计警惕的四处张望,耳里捕捉着周围的一举一动。
但不知是不是神启帝今日颁布了告示,宣称要‘人妖共处’,才刚入夜,神都城便已经静得宛如一座死城,连狗叫声都听不到。
漆黑的暗夜里,几人的呼吸声、心跳声,以及车厢里姚守宁摊开了陆执画的地图的纸张的‘悉索’响都被听得一清二楚。
姚守宁已经预知到了,今晚这一路行程并不会顺利,陆无计担忧有妖邪出行捣乱。
可好在几人自出门至今,都通行无阻。
车厢里,姚守宁将那张纸摊开,纸上的地图画得十分简略,只大概标注了‘东、南、西、北’的方向,每个神都城典型的建筑都被世子画以方框替代。
这样的绘画方式过于简略,但好在绘图者就在身侧,世子解释得也很清楚:
“东面以皇宫为主,我们今夜要探的墓是大庆二百六十三年时的一位韩王墓。”
他说话时,靠近了姚守宁一些,与她一起看那张简易的地图:
“二百六十三年时,是乾治时期,乾治帝後宫宫妃不少,共生了二十七子十八女。”
这样庞大的后代子嗣,在整个大庆七百年的历史中也是少数。
可子嗣多有个优点,就是乾治帝的儿女们血脉觉醒的也多,光记载便有十三个。
除了多子之外,乾治帝另一个特点便是格外的长寿,韩王去世时已经六十一了,乾治帝那时八十五岁高龄还没死,且权利欲极重,每日还在处理朝务。
在长寿与多子这两项特例之外,乾治帝还有一个特点:抠门且多疑。
“韩王死时还未受封,死后可能乾治帝心生不忍,允他以亲王礼下葬,就葬于神都西侧。”
四百多年前的神都城格局与如今大不相同,后来又有一场地动几乎将都城全部推翻,城池外扩,这些历代的王侯墓便都消失于历史的长河中。
因为朝代并没有更迭,所以这些古时的王侯墓不可能被挖掘,就算都城重修,布局更改,但遇到先代王侯的大墓时,当年修葺的工匠不会妄动,只会想办法使墓室下沉、掩埋。
“韩王在生时并不出色。”
乾治帝的子嗣太多,韩王非嫡非长,虽说觉醒了血脉力量,但他不走运,兄弟姐妹中也有许多人觉醒力量。
因此不止是他在生时不受重视,死后历史上关于他的记载也不多。
陆执翻遍了史书,终于从只言片语的记载里找到了一些线索:
“我推测原本墓地的位置大概位于西侧,”世子说话的同时,手指落在西侧一处方位,画了一个大圈:
“但因为永安帝时期的那一场地动,可能致使大墓的位置改变。但我爹今日已经派人探听了大概方位,并且找到了一条进墓的入口。”
时间紧迫,陆无计在早知道姚守宁与陆执欲再探大墓的时候,已经做好了准备工作。
“不过神都城情况特殊。”七百年间,许多王侯都曾埋葬于京都附近,而后时光飞逝,都城经过整改,不少墓穴虽得以保留,但几乎已经再难分辨出墓中埋藏的谁是谁了。
兴许需要入墓开棺,从陪葬物中寻找墓主生前身份。
“妖王复苏的消息传开之后,我爹已经开始在派人寻找其他的大墓了。”
世子压低了声音,小声的道:
“今夜本来也不该我俩前来冒险的。”
之所以两人以前独身出行,纯粹是因为那时挖墓一事是私下进行,需要掩人耳目,以免犯了大忌。
但如今众人与朝廷迟早势同水火,妖王寄身以复苏本体一事事关重大,长辈们便顾不得维持表面的平衡,也要强行插手其中。
事实上姚守宁提到妖王复苏后,陆无计得知了消息已经在查探记载的各大王室后裔的坟墓。
而陆执与姚守宁今夜再次出行,纯粹是因为姚守宁下午借作画的机会,预知出了两人出现在墓室之中的那一幕。
对于目前的柳并舟等人而言,姚守宁预知之境的出现是个十分重要的线索。
有可能它带来的是生机的提示,提醒姚守宁避开未来的死局,也有可能这一部分的预知关系着后面的事。
柳并舟担忧莽撞的篡改预知,会带来不可估量的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