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屋里的星星
外间一阵溪流声传来,云姒偏头透过楹窗看去,待看清这条小溪时,陡然想起那日都发生了什么。
她轻蹙了一下黛眉:
“让人来一趟,把池中的东西都换了。”
本是一片观赏之景,谁能想到会用来刑罚人。
秋媛吩咐下去后,很快有了宫人来,把池子中的莲花和石头都撤了下去,经过她落水一事,行宫人最近待颂雅轩都格外殷勤,似乎是被吓到,生怕会惹得她不满。
云姒午膳时瞥了一眼,见到宫人们还在池中拔莲花,扭头交代了秋媛一声:
“不急在一时半刻,这么热的天,省得她们会中暑,让她们回去用过午膳再来。”
秋媛声音轻缓:“主子心善。”
云姒被夸得蹙了一下黛眉,她心底清楚,她会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
其一,她也曾是个奴才,能理解这些宫人的难处。
其二,她也想要个好名声。
秋媛似乎看出她在想什么,平静道:“万事论迹不论心,主子何必想这么多。”
云姒不再纠结,她眉眼舒缓,珠帘半卷,外间的暖阳透过珠帘缝隙泻在她身上,她白净的脸上仿佛镀上一层盈盈的光晕,衬得她越发眉眼如画,佼人僚兮。
秋媛替她布膳,回头看见这一幕时,倏然被惊艳了一刻,未有言语。
待傍晚时分,池子中的石头和莲花都换了一遭,云姒出去时,瞧见池子中还放养了一些金鱼,在荷叶底下流连忘返。
将夜,外间暗色逐渐浓郁,行宫中竹林很多,风拂过时沙沙作响。
云姒在床榻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秋媛守夜,听见动静后,她坐了起来:“主子是睡不着么?”
许久,秋媛都没等来回答,外间月色越发奄奄一息时,她才听见床榻上传来低闷的声音:
“……嗯。”
秋媛有点疑惑。
主子难道是觉得害怕?但是主子落水都有三日了,前些日子也未表现出不对来。
床幔被掀开,女子探出头来,清冷的月色落在她身上,清晰地映出她眉眼间的迟疑,她似乎有点恹然,许久,才轻声问:
“妃嫔能够出入行宫么?”
云姒知道在京城时,是根本不可能的,除非是谈垣初给了恩典,许后妃回家探亲。
但这是行宫。
规矩不如皇宫严谨。
云姒知道不应该,但她还是生出了一点奢望。
她被卖时太过仓促,未能逃脱成功,陆家能做得出这种事,云姒根本不奢望他们会存着一点良心,能够在清明时给她父母烧上一点香火。
她离乡将近五年。
无人记得她,也无人记得她父母。
离家千里时尚好,如今知道她身处渝州城,和父母只有咫尺之遥,她再难抑制住心底汹涌的情绪。
云姒趴在软枕上,有些失神地看向某一处。
——她想他们了。
第82章 月事【营养液加更】
秋媛给不了云姒答案, 夜色深静,床榻上的女子翻来覆去,在天际将要晓白时才堪堪入睡。
翌日, 不等云姒再想什么, 她整个人都恹下来了。
云姒趴在床上哼哼唧唧地喊疼, 整个人如一滩烂泥躺在床榻上, 秋媛心疼地皱眉:“主子还是很难受?”
云姒闷闷地应了声。
屋漏偏逢连夜雨,她才落水没多久,太医说她身体还没养好,月事又如约而至, 偏偏这一次, 让她疼得丢了半条命,恨不得在床上打滚。
太医来了一趟,等离开后,又送来一碗药, 不止如此,姜汤一碗碗地送进来, 这满殿内四处都溢满了辛辣味,其中掺杂着些许药的苦涩。
颂雅轩的冰盆全部被撤了下去。
谈垣初得了消息,很快到了颂雅轩, 他皱眉伸手碰了碰女子的额头, 她疼得一身冷汗, 整个人都恹恹地, 蜷缩着身子滚在床榻一角, 抬眸瞧了他一眼, 疼得话都不想说。
八月的天, 她肚子上却是贴了个暖婆子。
一摸, 被烫得直接缩回了手,谈垣初垂眸,她腹部的肌肤一片绯红,好不可怜。
谈垣初极快地皱了下眉头:
“怎么疼得这么狠?”
她往日来月事时,只是比平常恹了一些,却不至于这般疼得浑身打颤。
秋媛:“太医说是前些日子落了水,婕妤主子受了凉气,至今还没有养回来,加上殿内一直摆着冰盆,所以主子这次月事的反应就格外强烈了些。”
平日中云姒也不是没有用冰,偏这次疼得这么厉害。
说到底,还是那次落水留下的后遗症。
谈垣初摸了一下她的腹部,他皱紧了眉头,低声:“热不热?”
云姒软趴趴地埋在谈垣初怀中,瓮声瓮气地摇头,话音含糊不清:
“疼……您陪着嫔妾……”
谈垣初自然不会拒绝,他陪着她躺下,殿内没摆冰盆,云姒浑身发冷不觉得,谈垣初却是热出了一点薄汗,外衫都被他脱了下来,有风从楹窗拂进来,他才觉得一点清凉。
听闻消息,其余妃嫔来颂雅轩探望,外间响起一阵动静,好不容易有点睡意的云姒倏然惊醒,她黛眉轻蹙,谈垣初冷下眸:
“让她们离开。”
等许顺福应声退下后,须臾,外间恢复了一片安静。
谈垣初轻拍着女子后背,低声:“没事了,睡吧。”
云姒声音含糊地应了声,她额头溢出汵汗,却是一个劲地喊冷,秋媛进来给她换了新的暖婆子,折腾了许久,她才重新睡下。
谈垣初低头,看向被女子攥住的一截衣袖,她攥得很紧,似乎是怕他会走一样。
谈垣初眼底情绪渐暗,他伸手替女子一点点擦掉额头的冷汗,他的声音很轻:
“什么时候这么黏人了。”
殿内没有其余人,格外安静,只有女子时不时有些重的呼吸声,谈垣初安静地看着女子,她轻蹙着黛眉,睡梦中依旧不得安宁。
有人抬起手,一点点抚平了女子紧蹙的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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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垣初一直待在颂雅轩中,后妃得到消息时,心底都有点颇不是滋味。
颂雅轩进不去,一堆闻讯而来的妃嫔最终停留在了距离颂雅轩不远的凉亭中,她们本来想着等皇上出来,结果这一等,就等到傍晚时分。
安才人拨弄了一下荷叶,见天色越来越晚,按捺不住道:
“云婕妤也太霸道了。”
后妃来月事时,都得派人去敬事房把绿头牌撤下来,生怕冲突了皇上。
云婕妤呢?
她根本没管这些规矩,让皇上在颂雅轩待了一整日。
陆嫔也在凉亭中,闻言,她离安才人远了一点,省得被这人拖累,她瞧了眼四周还在等待的妃嫔,见她们明显不想放弃,摇了摇头:
“时间不早,我先回去了。”
瞧这样子,是根本等不到皇上了,还不如回去歇着。
她一走,凉亭中的妃嫔不由得面面相觑,有妃嫔心底也生出退意:“德妃娘娘被禁足,静妃娘娘不管事,这行宫中便是云婕妤最大,自然没有人能奈何她。”
有人叹了口气,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再等下去,传到云婕妤耳中,便是要得罪人了。
妃嫔逐渐三三两两散去。
安才人见状,皱紧了眉头,等到最后,凉亭中就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压低声不忿:
“一个个不满云婕妤得宠,却连争都不敢争,又怕惹事,又想要皇上青睐,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桂春见人都走了,拉了一把主子,犹豫低声:“主子,她们都走了,咱们也回去吧?”
安才人甩开她的手,抬起下颌,冷哼一声:
“她们畏手畏脚,我却是不怕。”
桂春还要再劝,安才人皱眉,低声嘀咕:“你怕什么,这里又不是颂雅轩的底盘,我在这赏月不行么?”
桂春一时无言以对。
她以为主子当真不怕得罪云婕妤,结果话中还是露了怯,原来只是仗着这处不是颂雅轩地盘,才敢久留。
见劝不动她,桂春只好咽声。
夜色渐暗下来,凉亭四周传来嗡嗡的蚊子声,安才人被叮得心烦意乱,她朝颂雅轩看去,颂雅轩一点动静都没有。
终于意识到她不可能等到人,安才人瞪大了双眼:
“她都来月事了,皇上难道还真要留宿颂雅轩不成?”
又等了一刻钟,安才人肚子一直在叫唤,四周蚊子声嗡嗡得响,安才人又被叮了一口,又疼又痒,忙忙站起来:
“算了,咱们快回去,什么破地方,怎么这么多蚊子!”
桂春见她终于放弃,松了口气,忙扶着她准备回去。
她们白日中就一直等在凉亭,也没有灯笼,直接借着月色前行,才下了凉亭,还没走几步,安才人余光瞥见了什么,她忽然拉住了桂春。
桂春不解地要说话,被安才人捂住了嘴。
她们借着松柏藏住了身体,桂春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见到本该被关在院子中的刘氏居然偷偷摸摸地出现在湖边,她左顾右盼,明显地做贼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