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屋里的星星
松福有眼力见地搬来椅子,让皇后娘娘落座。
至于其他人,松福却是压根没管。
自家娘娘在里面躺着,还不知这些人中谁是害了娘娘的凶手,松福心底憋了口气,也不愿叫她们都舒舒坦坦的。
谈垣初什么都没说,其余妃嫔再觉得疲累,也只好站在殿内。
谈垣初没管她们,视线落在了秋媛身上,秋媛既然让他去查翊和宫,就应该察觉了什么才对。
秋媛没一点迟疑,砰一声利落跪地,闷响声让众人听得一阵头皮发麻,秋媛也疼得白了下脸色:
“皇上,殿内所有东西都是经过林太医检查,今日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娘娘去了一趟翊和宫。”
说到这里,她脸色难堪:
“就在刚才,太医替娘娘施针时,奴婢在娘娘的衣物上闻见了一股香味,这股香味,奴婢在翊和宫中时闻见过。”
秋媛没敢再说娘娘身上的是芍药香,话音模棱两可。
她话音甫落,林太医就从内殿走了出来,他带出来的还有云姒一直随身携带的香囊,他脸色凝重:
“皇上,这香囊和娘娘昨日穿的宫装腰部都有红花之物。”
闻言,秋媛下意识反驳:“不可能!”
苏婕妤听到现在,见秋媛这么肯定地否认,不由得道:
“你怎么知道不可能,或许是你们这些奴才疏忽大意,让香囊中掺入了红花等物,当初的卢嫔小产,不也是因为大意么?”
见她提到卢嫔小产,谈垣初不动声色地掀眼,眉眼冷凉地扫了她一眼。
秋媛看向苏婕妤,心底暗暗记住了苏婕妤,遂顿,她冲谈垣初的方向磕头:
“皇上,奴婢敢这么肯定,是因为今日林太医来给娘娘诊脉时,奴婢才请林太医检查过这个香囊,皇上如果不信,大可询问林太医。”
众人视线落在林太医身上,林太医点头。
而且,这红花是落在香囊外,就好像是有人仓促地洒了红花粉在上面一样。
见状,苏婕妤脸色有点不好看,她扯唇略有点讽刺:“这倒是奇怪了,除了你们褚桉宫的人,谁还能近你们娘娘的身?”
秋媛半点不让:
“谁说不能?”
“今日翊和宫人多眼杂,哪怕彼此有点摩擦也不会有人在意,谁知有没有人借此时机动手脚?”
苏婕妤的话音都被堵了回来,她冷硬下一张脸,她欲再说什么,被谈垣初凉声打断:
“朕让她答话,让你插嘴了么?”
他眼底寡淡,眉尖却是不耐地拧在了一起。
苏婕妤所有话音都骤然堵在了嗓子眼,她握紧了双手,脸色难堪地哑声。
香囊被呈到谈垣初跟前,他伸手拿了起来,香囊上绣着一朵山茶花,浅蓝的底色配白色花样,谈垣初记得这个香囊,彼时他来看望云姒时,她恰好在替香囊收尾,纤细的手指一勾一缠,线尾就打了结,听见动静,她抬起一双杏眸看向他时,还声声娇脆:
“好不好看?待臣妾闲下来给皇上也做一个好不好?”
他只说好看,却是没应她后半句话,她有孕在身,这种耗费精力的事情,没必要让她去做。
但谁知对话尚在昨日,今日女子就不省人事地躺在了床榻上。
没人再说话,褚桉宫的大门敞开,冷风呼啸地刮进来,吹得人脸颊生疼,骨子里仿佛都冒了点寒意,鹤氅有点挡不住风,有人不禁拢了拢衣襟,想让自己暖和一点。
众人不知等了多久,只觉得脚都要站麻了,外间终于传来一阵脚步声。
许顺福脸色不好匆忙赶回来,恭敬地低下头:
“皇上,常太医发现翊和宫四周的地面都被红花水浸泡过,甚至翊和宫内燃着的香炉底部都藏着红花。”
翊和宫最后会燃着香炉,是要盖住尸体和血腥的味道,但没想到,只是这一点细微之处,也被有心人利用。
至于翊和宫四周的地面,就仿佛早有人提前准备,用红花水一点点洒满了宫殿,地面易干,看不出什么,但芍药的花瓣上却还残留了不少水渍。
除了常德义,这是秋媛第一次怨恨一个人。
这宫中只有娘娘一个人有身孕,德妃这般做的目的不言而喻,她是铁了心想要拉娘娘腹中的皇嗣给她陪葬!
其实说实话,如果是秋媛站在德妃的位置上,她也许也会像德妃一样的做法。
命都要没了,她必须替皇长子多做打算。
许是有人觉得德妃这样做,难道不怕牵连皇长子么?
她或许是有担心,但她更不会愿意让娘娘诞下皇嗣。
秋媛都隐约能察觉到皇上对娘娘的态度不同,德妃那般心细的人会察觉不到么?
她能。
那么她会不会担心,等娘娘诞下腹中皇嗣后,将皇长子视作眼中钉?
谁都不知道。
德妃却不得不考虑。
与其等娘娘诞下皇嗣后针对皇长子,不如她先下手为强。
人的野欲是不会封顶的。
皇长子占了个长子,但他到底没有了生母在后宫帮衬,只要有后妃诞下皇嗣,都不会放过皇长子,她需要给皇长子腾出时间。
皇上是个将后妃和皇嗣分得很清楚的人,孰轻孰重,德妃心底自有成算。
秋媛闭了闭眼,她没有冲动,而是在思索到底是谁能近娘娘的身?
别看她话中说翊和宫人多眼杂,谁都可能接近娘娘,但实际上,她和娘娘都格外谨慎,不曾和任何妃嫔有过接触。
秋媛脑海中一点点闪过在翊和宫时的画面。
骤然,一个宫女端着血盆、慌乱地要跪地请罪的画面闪过脑海,秋媛呼吸一紧,她猛然睁开眼,问向许顺福:
“许公公在翊和宫时,可有见到一个圆脸、眉角生痣的宫女?”
许顺福一怔。
秋媛立即道:“在翊和宫时,只有这个宫女最有可能接近娘娘。”
换句话说,娘娘香囊上的红花极有可能是这个宫女所为。
谈垣初立即道:
“去查!”
许顺福立即退出去,等一刻钟再回来,他气喘吁吁,脸色不好看,他跪了下来:“皇上,奴才去晚了一步。”
人已经死在了厢房中。
这般赤.裸.裸地杀人灭口,让许顺福也不禁有点胆寒。
许顺福很清楚,这是德妃一贯的手段,余光瞥见在妃嫔中的祁贵嫔脸色也有点难堪,许顺福不觉得意外。
就仿佛苏婕妤小产时,祁贵嫔宫中的宫女在长春宫自缢而亡,最终死无对证一样。
唯一让许顺福不解地是,德妃都死了,到底是谁还在不要命替德妃做事?
殿内倏然静了下来。
众人都不敢去看谈垣初的脸色,许久,静谧的殿内才响起谈垣初堪称平静的声音:
“好一个德妃。”
纵死,也不曾让后宫有片刻安宁。
不喜不怒的一句话,仿若没有半点情绪,却是无端让众人觉得有些胆寒。
皇后也不由自主地看了谈垣初一眼,她心底其实有点愕然,呼吸不由得收紧,皇上这话是什么意思?
一旦德妃临死前谋害熙修容腹中皇嗣一事坐实,皇长子必然会受到牵连。
皇上舍得么?
秋媛也抬头看向皇上,她心底还是有猜疑的,但现在她什么都没说。
和其余人相比,给德妃定罪才是紧要。
也只要这样,皇长子才会出身有瑕,日后好给娘娘腹中皇嗣让路。
秋媛没给皇上权衡利弊的时间,她砰一声磕头在地,额头原本就有红肿,当即青紫一片,落在她苍白的脸上格外显眼:
“求皇上替娘娘做主!”
褚桉宫的宫人乌压压地跪了一地,皇后难得一直没有说话,人人都在等答案。
谈垣初不曾看向他们,他只是耷拉着眼睑,旁人看不清他的情绪,只听见他冷沉的声音:
“翊和宫所有宫人处死。”
德妃病重,不可能有能力做这种事,唯独能替她做事的,只有翊和宫的奴才。
令云姒险些小产的红花又是如何得来?
谈垣初眼底冷寒:
“查,翊和宫红花的来历,凡涉及此事者,皆数杖毙。”
太医院所有用药都要记录在案,不会允许这么打量的红花流通宫廷,唯一能让德妃拿到红花的路径,也只有宫外买卖。
唯一能出入宫门的宫人,只有平日宫内外的采买。
许顺福越发低了低头,瞧着简单,但这其中宫人采买的任何东西,包括宫人运出宫外的肮脏物都得一一经过排查,能够将这种分量的红花带入宫廷,不知要打通多少关系。
皇上这一道命令,不知要有多少人丢掉性命。
却无人能喊冤。
“德妃谋害皇嗣,心思歹毒,罪不可恕,人虽死,罪名却难消,”谈垣初仿佛停顿了一下,又仿佛没有:“即日起,将德妃从玉蝶上除名,贬为庶人。”
谈垣初垂着眼,烛火一明一暗地打在他脸上,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众人却是再忍不住哗然。
德妃诞下皇长子那年,才被记在了皇室玉蝶上,日后世人皆知她是皇长子生母。
但今日她却被是被皇室玉蝶除名,皇室宫妃被除名,只能沦为名不经传的庶人,从今往后,皇长子的生母也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德妃。
意识到了什么,有心人不由得变了变脸色,格外难堪,没等比人发现,转瞬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