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嗑南瓜子
确实有几分可能性,霍家一死,将京中御林兵权就会拿到手。找个月黑风高夜,将往事再演一遍。魏塱一死,魏玹登基,文有江家,武的话,只要整个西北喊了“万岁”,当是不会有几个人胆敢造次。
听上去是比起兵讨贼容易的多,但薛凌并不是因为这个缓了躁郁。她在这数月里,常有大段大段的迷茫,她有些分不清自己的喜怒缘由。以前在平城,在苏府,事情大多简单而直接。她不太明白,为什么现在的人和事,你明明带着厌恶,却免不了因他的某些举动而欣喜。
慕厌说的巧舌如簧,实际不过就是想表达,魏塱手上无兵符,只要处理完霍沈两家,让薛凌用薛弋寒之女的身份去稳住西北罢了。她甚至能想的到说辞是什么,大抵是魏塱弑父篡位,陷害忠良,祸乱百姓,人人得尔诛之。
这件事,天下再也找不出谁比她去做更合适了。最好要声泪俱下,痛哭流涕,绘声绘色的讲自己父亲如何枉死。也许魏玹会对她是个女儿的身份欣喜若狂,将门孤女,苟且偷生,为父洗冤,必然是能让听者伤心,闻者流泪。
这点伎俩,薛凌看的分明。她显然是不可能一遍遍的将自己伤疤抠开来博取谁人同情,更加不可能拿薛弋寒之死去牟取所谓千秋大业。按着以前性子,听慕厌这样说话,她能将眼前桌上茶碗踹个干净。
但现下却只是轻叹了口气,微不可闻。她觉着魏玹虽是想不费一兵一卒夺位,起码……起码没打算将百姓卷入战火。国不可一日无君,假如她能得偿所愿,手刃魏塱,换个稍微爱民点的坐上去也不错。
二来,既然他们压根没有找兵符的念头,就说明江闳对兵符去了哪一无所知,倒也不算故意瞒着自己。不然的话,但凡有丁点线索,肯定会想办法去找,有兵符再去稳西北,比两手空空效果要好的多。
毕竟,所谓故人,西北战事之后,又经过霍深两家三年清洗,还能剩几个?她都想的到,没理由魏玹跟江闳想不到。无非是确实没办法,下下之策也要用罢了。
但薛凌脑子里还有个更下策,只电光火石一刹那。她怕的很,好在慕厌没那么编排,所以她本是看江闳二人嫌恶的很,听完慕厌的话,却是有些劫后余生。
终究是有了对比才知道谁好,她本以为先帝魏崇是千古明君,一丢烂摊子破事下来,总算生出片刻人无完人的宽容心,想着只要魏玹但凡比那狗东西强点,慕厌说的什么东西且先忍忍过了。
不过,真细想起来,也不失为一条好出路,起码比宋沧翻案要靠谱的多。一朝功成,所有事情都能大白于天下。薛家又能站在帝王身侧,同享万民荣光。
江闳觉得,这对于薛凌而言,应该是比什么都重要。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早早将魏玹的人叫了过来。想以此说明,薛家想要的公道,总还是要顺着皇室之人才行。既笼络薛凌,也先丢个甜枣给魏玹。
而怎么分霍家的东西,两方已然达成一致。江家文臣,又只有一个儿子能上台面。一双手必然是拿不稳西北,所以江闳想要京中禁卫权。
魏玹虽略有不甘,但这节骨眼,瑞王府并无讨价还价的实力。他觉得有西北也够了,御林卫从来就只是螳螂。区别在于,西北能不能做那只黄雀。但只要黄雀在一日,螳螂便不敢轻举妄动。不然,当初魏塱也不会在先帝眼睛底下勾结拓跋铣,死拖着薛弋寒不放。
这里头还有桩天大的密事,江闳没说。他用薛凌将魏玹引过来,暗示的是薛凌与江家不睦,瑞王大可自行招安。但他绝口不提江家的二儿子,原本是姓薛。
除却这些,其他地方的兵,既不算精,也不算多。而且大部分是墙头草,几个管事的一除,没意外的话,翻不起什么风浪。最近的兵马,又刚好管事的全在京中,乃魏塱的母族-黄家。一损俱损,魏塱都没了,黄家又能剩下什么。
是故,江闳和魏玹倒不怎么担忧黄家,倒是薛凌颇有芥蒂。世人在别人身上揣测的,多是自己的倒影。薛家治军甚严,薛凌又还没习得朝事,自然是认为其他家的将领都和薛弋寒差不多。
虽十来万人马与西北相比,是数倍悬殊,然兵贵神速,万一黄家借着近京的地利闹起来,也并不就是那么好收场。退一步讲,就当黄家一群草包,领着十万废物打起来,耗也能耗上个把月。
胜负之说,瞬息而已,个把月得有多少瞬息?
但是,太远了,黄家还太远了。天机参不透,江闳早就明白这道理,丝毫没有受困于内,能不能搞定霍家还在其次,想那么远不过庸人自扰。薛凌这会也是没打算参,她松的那口气,止住了她拂袖而去的冲动,却并未全部打消其对江闳的疏远之感。
来的时候,她存了要与江闳恩怨分明的心思,这会想生出些怒发冲冠来,却是半点也无。她在鲜卑与拓跋铣对峙时,也是这般心静如水。再远一些,她去安城偷粮,石亓口口声声喊的是“杂种”,她也能恍若未闻。
为的是什么呢?大概是因为,那些狗东西,哪配调动她的喜怒哀乐?
薛凌端起茶碗,两只手指托着,在自己眼前来回旋转了一圈,又伸手向前,在江闳与慕厌面前比划了一道,状若恭敬:“故人的话……”,她轻合眼睑,绽出个极好看的笑颜,只作没听出慕厌话里意味,顾左右而言他道:“远的也不记得还有哪些,近的,便是江伯父了。”
眼前故人江闳如此,天外纵有故人又何如?
她是没想过要去,可去了,就能尽如人意么。江伯父,江伯父,她听着自己声调,想着那个“伯”字和“鲁伯伯”是应是同一个,既然是同一个,念的时候,却不知为何就差了这么多。
江闳听出讽刺,不仅不恼,反生欣慰。他见薛凌说的含羞带怯,自觉今晚的手段颇见成效,起码言语好听了些不是。
“不记得无妨,朝中自有官员名册,我替你寻一本来,自能辨出都有哪些。多还有五六日,你要的信,就回来了。”
这一大晚上,似乎就这么一句有用的话。薛凌略有动容,她的信寄出去不过三日,又不能飞鸽传书,也不知江府选的什么东西作脚程,这般快。
拓跋铣要的东西,其实在鲜卑时已定了个大概。只薛凌因着石亓二人耽搁许久,在前一封书信上胡诌了一堆狗屁不通的理由拖着,便少不得回来又要花精力去弥补。
既然江府这已是没什么问题,她倒是可以先去筹备着,不用非得等书信到手。但一筹备,又不得不与苏姈如共事。想想刚才的局面,也是苦恼的很。
江闳由着薛凌发呆,并未催促。只她久未言语,慕厌便出言提醒道:“薛小姐……”
薛凌回过神,看了一眼慕厌,并未答话。当务之急,是找个安静地儿理一理今晚听到的如麻乱事,再思索一下如何才能将霍家处理得当。
而宋沧,现下有霍云婉护着,一时半会丢不了命。霍准一死,困局便迎刃而解,所以救他还在其次。这一想,再看江闳,她忽然觉得自己今晚的举动幼稚到可笑。
何苦跟这人置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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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4章 昭昭
听得“吱吖”一声门响,薛凌回身,瞧见是江玉枫回来,二人目光交集,各有幽怨。薛凌本不欲让人,却是轻笑了一声就此作罢,复又坐正了身子,对着江闳道:“有劳江伯父援手,先前是晚辈不周。”
又转向慕厌道:“瑞王心思,我已明了”。顿了一顿,舌尖掠过贝齿,清音婉转。
“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慕厌显然还不适应薛凌转变的如此之快,但听得她出言奉承,赶紧应和道:“姑娘大义……不逊其父,薛……”
一串的歌功颂德词没说完,薛凌便毫不留情的打断道:“只有一样,把宋沧还我。”
慕厌收声太急,差点把舌头都咬下去。江闳默不做声,想是还在考虑措辞。江玉枫本还倚在门口,他瞧见薛凌刚刚眼尾余光撇过自己的腿,手便若有似无的去摸了一把。
又听得薛凌喊“宋沧”两字,更觉旧伤处有火热灼人。像是为了故意警醒自个儿那腿无碍,故作大步走向桌前,撩衣坐下,面不改色道:“谁是宋沧。”
薛凌对江闳的反应早有预料,她也没指望过这人能把宋沧救出来,不过就是提醒一下,宋沧对自己而言分外重要,顺便看看瑞王府对宋沧的底细知道几分。瞧着慕厌神色,似乎江闳没多做隐瞒。
但魏玹对宋沧的事应该不怎么在意,仅仅是放任自流,作壁上观。这倒也不奇怪,撇开宋沧身份不提,这次下狱牵扯的皇帝与霍家之争。于公于私,魏玹躲之不及,哪儿敢伸手瞎参合。
从这个角度出发,江府也该退的远些才是。但江府终究是臣,跳脱一些,权当表忠心了,毕竟朝堂上还站着个儿子。手段高明点,便能让魏塱认为江府是在讨好,算不上什么冒险举动。
薛凌所想不差,江闳的确心如明镜,知道-===【】魏塱压根不在意苏凔是死是活,只有一门心思跟霍家过不去。一开始不插手,是本身有鬼,想明哲保身,求个无功无过。后被苏姈如一逼,又知道苏凔的身份,避不过去,便索性浑水摸鱼。
好在不算什么要命的事,他着人喊两声“严惩不贷,定是苏凔主谋”,看上去不过是是帮着魏塱推波助澜。背后下点黑手,就算被魏塱知道了,也能掰扯为想给江玉璃讨点龙恩。
但薛凌显然是没料到,几日不见,江玉枫这厮居然厚颜无耻的耍起无赖来了。宋沧是谁,还真不好说,谁让在大牢里半死不活的是苏凔。瞧着江玉枫反常模样,薛凌觉得好气,又有些可怜。
睁着眼睛说瞎话的人,哪里是想骗谁,他大多是怕骗不过自己。她想讽刺一句,却觉得浪费了自己气力,改了口简单扼要道:“江少爷不知宋沧是谁,那就把苏凔还我。”
“说还好像逾越了些,终也不是江府带走的人”。她自嘲般呢喃了一句:“冤有头,债有主。”
“我自有办法去把他抢回来。”
“就请各位不要在前头挡着我。”
薛凌伸手在发间流苏绕了几圈,就势向下,带出固定发冠的簪子,将怜音精心挑选的东珠南珠跌了一地。少了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顿觉头顶轻松一大截。等出了这个门,再褪去一身华服,应是更添自在。
“人也见了,情也叙了,罪也赔了,不知江伯父还有何见教”?她想着要走,宋沧之事不用求着苏府,多说无益。
“你既称我一声伯父,我便托个大。薛凌,做事总要有商有量才好。早知苏凔是你知交,我岂会眼睁睁看着他自毁前程。若非你意气用事,苏家夫人那边也好相与些。番人欲壑难填,江府又是在朝之人,多有不便,所筹之物应是要你去登门致歉。”
薛凌不置可否,慢悠悠吞着茶水。江闳把宋沧入狱的责任一盆子扣她头上,她倒不恼,还有些深以为然。宋沧早就说过有翻案的心思,自己原该是多加留意的。就算不能开解,起码要晓以利害,让那蠢货收敛点,保着自己小命先。
那天在苏凔住处本是要说说宋柏布条之事,奈何半路窜出个申屠易。她跟着一走,就忘了下文。再从鲜卑回来,事态已经发展成了这样。自愧之处,根本不用江闳来提,她昨晚在陈王府已经想过一遭。
但宋沧是宋沧,其他人,有什么要商量?
而江闳知道宋沧身份之后非但没雪中送炭,反而落井下石,如今却要来说什么不会眼睁睁瞧着。就当薛宋之事,薛弋寒是死有余辜,宋柏总不曾有过错处。九族枉死,只剩这么根独苗,他还要赶尽杀绝,无半分怜恤之心。
薛凌有心腹诽一句鬼话连篇,偏江闳红口白牙,正义凛然。端的是长辈身份,宽严并济,不似半分有假。她又无多少争论的欲望,便老老实实的让自己信了。
是闻君子之于禽兽也,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她的江伯父官拜国公,应是熟读圣贤,可能确实不忍眼睁睁看着。所以,他大概是把眼睛闭上等着宋沧去死的。
而后在无人之处,啖其肉,饮其血,与当年阿爹之事如出一辙。
江闳用语颇为高明,魏玹的人在场,他不好太过下作,就将宋沧的事寥寥数字遮掩过去,又三言两语打发薛凌去苏家要钱。纵江府不知道拓跋铣要的是什么,但折合下来,必然不是小数目。
江府日常不缺嚼用,要填满鲜卑王的胃口却是不大可能。且如他所说,薛璃还吃着皇粮,有大笔金银事物以江府之名在京城与西北来往,无疑自寻死路。不过,在座谁都长了脑子,江闳这么说,显然不仅仅是为了让薛凌去求苏姈如帮忙。
刚刚苏姈如既在场,就算二人没能知根知底,少不得了解了一下双方深浅。如今苏远蘅身在大狱,大家皆是秋后蚂蚱,不努力蹦跶,都过不了冬去,说的上谁求谁?所谓致歉,无非是提醒薛凌举止注意一些,不看僧面看佛面。另外的意思,就是无论拓跋铣要什么,都去苏家拿,瑞王府跟江府,概不负责。
这就绝了一些,苏府富可敌国不假。但这么大个窟窿要填,总是有些吃力。江府明面上不能动作,暗中却可以给些东西到苏家。洗的干净些,银子上又没谁家姓名。几经易手,再让苏家拿出去,好歹分担一些。
就不知是魏玹的意思,还是江闳自作主张,反正他二人一副坐享其成的打算,将这烫手山芋有恃无恐的丢给薛凌。不过是吃定她千里奔波,断不会功亏一篑。而苏姈如也是骑虎难下,势在必行。
如此虽然话语权给了薛凌,但万一事迹败露,不至于牵连到瑞王府和江府。所谓夺位,既没打算起兵,又没什么文书,不到逼宫失败那天,一切都还有余地。但勾结外族,宁城还是霍家的地盘。稍有蛛丝马迹,就是死无葬身之地。
既能省些银子,又能置身事外,还能保住一世英名,他二人着实犯不上去争这点蝇头小利。
薛凌未必能一时半会转过弯来,但前往苏家登门致歉一事并不甚紧要。她在苏府呆了数年,知道苏姈如为人。只要对她有利的事,话难不难听无所谓。上一刻你死我活,下一秒便能眉开眼笑。
更重要的是,薛凌没许给拓跋铣太多梁国的东西,这是江闳没想到的,他以为能让拓跋铣点头,必然是薛凌许了天大的好处,能将霍准都比下去。然薛凌此时终还不是江闳与霍准之流,那日鲜卑夜话,她应下的……
最要紧的东西,是……替拓跋铣拿到羯族,一统五部。
所以要苏家出的,反而没那么多,更加不需要江闳和魏玹援手。且霍云婉在这事儿中还有别的打算,便是这两人想,薛凌还未必许。
虽然胡人五部一统,对梁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但于薛凌而言,她觉得自己到时大可守在平城,阻胡人南下。而且,拓跋铣有没那个命还是未知,在霍准死之前,她只要有东西让拓跋铣确信她能拖住沈家就够了。
而霍准死后,她用不用得到拓跋铣还是两说。假如用不到,谁还管那狗东西要什么。假如用的到,就聊表心意。总之胡狗死活在梁国真金白银面前,轻若鸿毛,不值一提。反正到最后,她也没打算让拓跋铣好好当王。
如此,江闳说的“登门致歉”,就不算太难听。薛凌点头称了是,说要告辞。江闳还想说点御林卫的事,他已有人选等着接手霍家之权。然慕厌在侧,终是缄了口,想找个机会单独与薛凌计较。想着不便做的太过明显,只道:“齐三小姐,改日怕是,要过瑞王府一叙。”
所谓“赴汤蹈火”,总得见个人。慕厌亦出声附和,他今晚见薛凌与预想中的截然不同,主家交代的事也是全然没法问清楚,难以回去复命,江闳提议正中他下怀。
然今晚能聚于一处,是江府大喜,管他王孙公子,出现在此处皆是光明正大。明朝要一个妇人去瑞王府,被人抓住了从何说起?分明是江闳信口而已,当不得真。
薛凌不知则慕厌是真傻,还是装傻顺水推舟,只随意答应了要走。
江玉枫道:“今夜人多眼杂,还是留在江府为宜。”
苏夫人和永乐公主一众毕竟是外人,纵是给有心者瞧了去,还能说是醉酒晚归,江府着人护送。薛凌顶着新娘子的名头,若被人抓了把柄传扬出去,悠悠众口难堵,君王疑心更是难消。
江闳自是巴不得薛凌住在府上,他今晚留了这么多人,本是想将薛凌身后关系理的清楚些,哪想结局如此收场。若不是他翻了些旧事堵住薛凌嘴,还不知是怎么样的鸡飞狗跳。
除了略失望之外,他还有些发愁,薛凌究竟是如何知道江府想让宋沧死的?以前宋沧在朝堂,薛凌熟知朝事也就罢了。而今宋沧不在了,薛凌又才回来两三日,就能知道江府动了手脚。
想来想去,也只有告知雪娘子路线的那位最具嫌疑。如此说来,幕后之人不但熟知后宫之事,对前朝了解也不少,究竟是哪位娘娘?娘娘这般通透,皇帝必然也是对江府所作所为了若指掌的,他又作何态度?
江闳有大把的事要与薛凌谈,还包括宋沧生死定论,怎舍得让薛凌离去。他不出声,是不想让慕厌觉得江府太过心急。江玉枫年少,唱黑脸倒是恰如其分。
薛凌起了身道:“我自有去处,不劳江少爷费心。”
江府终未留得住薛凌,她走了密道。薛璃和那女子早已不在屋里,不知让江玉枫送去了何处,这倒不说人多眼杂了。地上血迹也不见了踪影,唯留一双红烛照烧,一室光影摇曳。
窗棂处有凉风丝丝缕缕,想是在暗室呆的久了些,骤然遇天地之气,心脾俱开。捏了一把手腕,薛凌瞧向身后密道入口,哑然失笑,默不作声的问自个:
她是所为何来?
她与这一群人非亲非友,说故人,已属勉强。如此趁火打劫,趁人之危不过是常态。由他去做了初一,冷静些等十五就罢了,贸贸然闯进来,倒换了个贻笑大方。
该哪日把薛璃接走,江府,就不要了。
一衫浅碧替了原本喜服大红,九曲回廊后,薛凌轻而易举跳到江府院墙之外。夜深露重,后院出来僻静无人,颇有几分荒凉,小径崎岖也不知是通往何方。好在她不惧前路晦暗,拎着平意走的坦然。
途径点滴灯火,偶有虫蚁作声,算不得孤寂。只她那会说的信誓旦旦,实际并无去处。薛宅冷清,回去没什么意思。这个点,老李头应是梦入蓬莱,求得灵药无数,她也不舍得去打扰。这般漫无目的,一条道摸黑到了护城河边。
再要往前,已是欲渡无舟。
薛凌思索着江闳说的事,忽而心念一动,顺着河沿一直走,半刻之后,就到了当年薛府武堂取水的地方。
那日她与鲁文安春夜奔逃,便是从此处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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