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绯色妃妃
谢兰臣似乎猜出他心中所想,主动解释道:“还没正式复婚,怎好随意轻薄佳人?”
顿了顿,他又对谢闵道:“尚有大半个月的时间,既然这段时间不吉利,不如咱们就应个景,做点不吉利的事情好了。”
*
两日后,神京城内,街头巷尾有关魏姝和昭儿的流言已经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谢家丢失嫡子的事:
“听说了吗?徐少尹就是谢家丢失的嫡子!此事皇上早已知晓,要不你以为皇上为何会突然如此器重徐少尹呢?
“还有,平宁公主突然放出话说,她选驸马不在乎家世背景,就是为了趁徐少尹还没被谢家认回,好顺理成章嫁给徐少尹,提前笼络住徐少尹的心。
“你想啊,有人在你明珠蒙尘的时候看重你,爱惜你——当然这都是假装出来的,但是你并不知晓——你是不是会把对方引为知己,恨不能为知己死。
“你们若不相信,等着看平宁公主最后会不会嫁给徐少尹就是了……”
第32章 32、红痣
平宁公主选驸马的事, 本就广受议论和关注,如今突然传出此事其实另有隐情,其中又牵扯到刚被册封的异姓王, 于是无需推波助澜, 相关流言便传播得又快又广, 等传进宫的时候,想要遏止已无可能。
元和帝得知消息时,气得当场发了重怒。
元和帝自觉,自己不论是器重徐子期还是想把公主嫁给他, 都是礼贤下士的手段罢了,但如果徐子期听信流言, 觉得自己是在故意欺骗利用他,那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不但不能笼络徐子期, 反而会把他推得更远。
简直弄巧成拙!
元和帝心情不好, 后宫众人也跟着人心惶惶, 生怕触了霉头。
郭皇后这几天同样郁闷不已。
“这流言也太恶毒了!你若选了徐子期做驸马, 便是坐实流言,证明你父皇确实算计了徐子期, 但若不选他,这段时间咱们岂不白忙活一场?等谢家认回徐子期,再加上你父皇的器重, 徐子期转头就会变成香饽饽,多的是想要他做女婿的,若让他娶了别人, 咱们才是真真的为他人做嫁衣呢?”
郭皇后对着来请安的魏婧, 先是抱怨了一通, 随后又犹豫着问她:“之前给你的那本册子,你又仔细看过没有,上头记录的那些世家才俊,可有你中意的?”
魏婧一听郭皇后这话,是让自己放弃徐子期的意思,顿时红着眼摇头道:“母后答应过我,让我选徐子期做驸马的,父皇当时也同意了。”
若不是选驸马需要流程,太上赶着有失皇家颜面,她早该和徐子期定下婚约了。
“母后当然希望徐子期能做你的驸马,”郭皇后叹息道,“你父皇这些天的火气你也看到了,他想借徐子期除掉西北的隐患,为了安抚住徐子期,无论如何也不能承认对他身世早就知情,你嫁不成他的。
“况且,就算你强行嫁了,徐子期也会怀疑你嫁给他的目的,你们夫妻之间也不会和睦的。听母后一句劝,换个人选吧,别让你父皇为难,你父皇还能多记一分你的乖巧。”
魏婧却激动道:“可我必须要嫁给他,也只能嫁给他!”
这不单单是为了她自己,更是为了大安的将来。
但这些她不能说,说了也不会有人信。
魏婧脑海飞快转着,顶着郭皇后不满的目光,继续说道:“当初的西北军可以隔着丹水与大安对峙,丝毫不显弱势,这般兵力,母后真舍得拱手让人?母后不用瞒我,我猜到您已经有了别的打算,便是我不能嫁,郭家的表姐妹还可以,总归也不算是给别人做嫁衣。
“可是母后,我和二哥才是您的至亲骨肉,连舅舅都是隔了一层的 ,表姐妹又隔一层。我说这些并非是有意挑拨,但权势动人心,若将来舅舅真的能左右西北,他若是能一直向着二哥还好,若是不能,反成祸患。”
魏婧话虽说得难听,但也不无道理。郭皇后皱眉道:“你和我闹也没用,此事的关键在你父皇。”
“如果是徐子期主动求娶我,父皇便不会阻拦了吧?”魏婧在郭皇后面前跪下,“求母后安排我和徐子期见上一面,我和他……他其实早就心悦于我,只要能见他一面,我会让他主动求娶我的。”
郭皇后听她语气笃定,沉思半晌,也松了口,问道:“你想出宫直接去找他?那不就和魏姝一样轻浮不知礼仪了吗?”
当初魏姝可是刚一出宫,趁着黄昏就去见自己前夫去了。
郭皇后以贤后自居,也以贞柔贤淑要求女儿,前段时间魏婧选驸马,坊间之所以盛赞魏婧,郭皇后自觉便是多亏了自己的教导。
在长相上,魏婧略输魏姝一筹,但在品行上,魏姝一直是魏婧的对照和陪衬,郭皇后并不想女儿丢掉自己的优点。
魏婧急忙摇头。
她也很清楚,自己能胜过魏姝的只有规矩礼仪,至少在外人能看到的地方,她不能失仪。而且,若被谢夫人知道自己主动去找徐子期,让他娶自己,只怕对自己更无好感了。
她道:“还要求母后安排一个方便说话的地方。”
郭皇后想了一想,说:“宫里是不便宜的,倒是你外祖母的寿辰快到了,她近来身体不好,提前做寿也好给她冲一冲,到时我会让你舅舅务必请来徐子期,安排你们在郭家见一面。”
*
郭家突然要提前给家里的老太太做寿,一两天里便准备好了席面,并广发请帖,连魏姝都收到了一张。
家中老人遇到劫数病痛,提前做寿,避开劫数,也是有的,倒也没有人怀疑什么。
魏姝收到请帖的时候,刚要欣赏谢兰臣给自己的回礼,一副谢兰臣亲手画的观音画像,回她前头送的那筐荔枝的礼。
魏姝同郭家并无交情,无意去凑热闹,本只打算让人送份寿礼过去,但织云悄声告诉她,会同馆方才传来消息说,谢兰臣会带着昭儿过去,她想了想,便也应下当天会出席。
打发走来送帖的,魏姝重新拿起画像,打开欣赏,这一看,才发现画上的观音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
魏姝不解地皱眉。
前头那尊鬼子母也就算了,怎么观音也和自己长一个样?她要是对着画像跪拜,到底是拜的观音大士,还是自己拜自己?
魏姝看看画上的观音,又想想鬼子母——总不能是谢兰臣有什么奇怪的癖好吧……
第二天,到了郭老太太的做寿的日子。
魏姝早起梳妆时,对着铜镜照了照,忽然对织云说:“今日梳飞仙髻,再换一套素雅的衣裳来。”
日常作观音的扮相是不成的,最多只能仿照几分观音的气质,在妆面上淡雅些。
织云为魏姝梳好头,魏姝亲自画眉点唇,唇色和眉色都描得很淡,干净淡雅是有了,但又显得有些寡淡了,想了想,魏姝又用细毫笔,蘸取胭脂在眉心点了一点。
这一点又细又小,不似时下女子常贴的花钿,更有别于观音眉心的白毫,而是像一粒恰好长在眉心的红色小痣。
那么细小嫣红的一点,却让镜中温柔淡雅的眉眼,瞬间多出一抹风情妩媚,但又不至过分妩媚。
织云在旁忍不住感叹道:“常听人说点睛之笔,公主眉心的一点就是了,这一点,既不太艳,又不太淡,总之说出不的好看。”
魏姝对镜中的自己也尚算满意,换过衣服,用过早膳,在府内又闲逛了半晌,这才往郭家赶去。
自从郭皇后被册立皇后,郭家便如日中天,此次郭老太太做寿,前来道贺之人络绎不绝,到处都是人声,热闹非凡。
所有男客在前院招待,女客则在后院。
魏姝到时,女客几乎都已到齐,她甫一走进后院,整个后院的说话声都小了下去,纷纷盯着魏姝的妆容看。
在场的人中,今日额前贴了花钿的大有人在,但都没有魏姝眉心的那一点红惹眼。
“我记的崇宁公主眉心并没有红痣吧?那是用胭脂膏子点上去的?”
“只怕要不了多久,整个神京城的女子都要在眉心点红痣了。”
“我才来神京不久,竟错信了之前的流言,还当崇宁公主有多不堪,今日见了崇宁公主真人,人长得这样美,听说家私又极丰,我要是个男人,抢破了头也要娶她……”
在众人的窃窃私语中,魏姝被请到了最上首的一桌。
桌上已经坐着文宁公主和魏婧,边上还有几个作陪的郭家妇人。
文宁公主今个是看在郭皇后的面上才来的,倒没料到魏姝也会来,她见魏姝就要在自己旁边坐下,不想被魏姝衬托得无光,便赶在魏姝落座前,故意和魏婧换了座位。魏婧则有些神不思蜀,只对魏姝笑着打了个招呼,便没什么话了。
作陪的几个夫人,更不敢在几个公主面前胡乱说话,于是她们这一桌便显得格外安静。
魏姝无聊地朝戏台上看了一眼,对正在演的曲目也不感兴趣,刚一回头,却看见一个十六七岁的姑娘,正站在她们桌前,眉心也点着一点红痣,连妆容和衣着都和自己像了六七分。
郭家人介绍道:“这是家里的孙小姐,排行第六,闺名叫郭嬛。”
“见过几位公主。”郭嬛行过礼,又吃惊地望着魏姝道,“不曾想这么巧,今天竟和崇宁公主画了一样的妆容,不过我眉心的这点红痣可是生来就有的。”
不等魏姝说话,郭嬛又继续道:“对了,公主听说最近的传言没有,嘉王的弟弟找回来了,听说还是嫡子,到时家业定然得重新分配,按理来说,爵位什么的应该由嫡子继承才是,公主千辛万苦复了婚,万一最后嘉王成了平头百姓……”
她没继续说下去,嘲讽之意却已溢于言表。
第33章 33、驭夫有道
说起郭家的六姑娘, 今年才刚满十六岁,父母早亡,只留她一个遗孤, 郭老太太可怜她, 便亲自放在膝前抚养。
因为怜爱她的身世, 加之郭嬛又生得好,颇能撒娇卖痴,讨老太太的欢心,以致一众孙子孙女里, 郭老太太最喜欢她,她也难免被纵出了几分蛮横。
桌上陪侍魏姝她们的, 恰好是郭嬛的几位婶娘,见郭嬛言语突然失了分寸,急忙为她辩解道:“这孩子不大会说话, 又不知打哪儿听来的流言, 竟也当了真, 还望公主看在她年纪小的份上, 别与她计较。”
“她哪里是不会说话,我看是太会说话了!”不等魏姝说什么, 和她隔了一个坐席的文宁公主,先忍不住出了声,“特意说自己眉心的红痣是天生的, 这不是在明晃晃的暗示,崇宁今天的这副妆面是学着她画的?
“崇宁先前同郭家的误会,大家都是知道的, 今个儿是她头一次来郭家, 更是头一次见到这位六姑娘, 哪里就学她了?反而是崇宁从前门下车,一路走到后院席上,这期间耗费了不少时间,足够有些艳羡她妆容的人,自己偷偷改了妆,再来装巧合了!”
“再者,就算嘉王真的还有一个弟弟,皇上给的封号岂是说收回就收回的?”文宁冷笑着看向郭嬛,“便是嘉王真成了普通百姓,崇宁的家私养他十辈子也是够的。别说是崇宁,就是我的驸马突然成了闲人一个,也耽误不到什么。
“你一个无品无阶的人,一辈子最大的指望,大约就是能找个有权有势的夫君,靠着他得一份荣耀,哪里懂得我们这些有俸禄仪仗的公主,便是驸马再平庸,也照样能衣食无忧荣耀风光一辈子!用得着你来可怜操心?我看你还是多操心操心自己吧!
“就凭你这讨人嫌的样子,便是将来真嫁了个有权势的夫君,不出三五年,保管也要被休弃回家,到时一无所有,那才叫惨呢!”
文宁公主倒不是有意为魏姝出头。
她因为出嫁得早,当时元和帝还只是一个得罪了皇帝的王爷,为她选的驸马,自然比如今姐妹们的差了一大截,家世和资质都很一般。为此,她明理暗里不知被多少人笑话过没福,偏她又是个心气高的,和驸马的感情也还算不错,便最听不得别人说她的驸马不好、比不过谁谁这些。
便是郭嬛方才说的不是她,她也觉得郭嬛连带着把自己也一起嘲讽了,这才忍不住反讥对方几句。
但文宁公主到底顾忌着郭皇后,不想把事情闹大,让今日的寿星郭老太太没脸,便刻意压低了声音,没喧嚷出去。
可谁知她不喧嚷,郭嬛反倒故意大声哭道:“公主不喜欢我画一样的妆容,我这就去把脸擦了,再把眉心的红痣遮住就是了,只求公主别动怒,气坏了自己……”
听到哭哭啼啼的声音,后院众人的目光,顿时都朝魏姝她们这一桌望了过来。
大家瞧见郭嬛的模样,加之魏姝这些年在外的名声着实不算好,便都信了郭嬛方才的哭喊,以为魏姝不喜郭嬛和自己一样眉心有红痣,便故意为难对方。
“崇宁公主的脾气还是这样大,不过是恰好和她画了相似的妆容,不至于便因此为难人吧?”
“别的还好说,六姑娘眉心的红痣是生来就有的,强逼人遮住,也太过了……”
众人不敢高声议论,只彼此小声私语,却还是有一两句传到了魏姝她们这里。
文宁公主不由也提高声音,怒道:“分明是你自己上来便讥讽人,说你两句,你还委屈上了!”
郭嬛继续哭道:“公主说得都对,都是我的错,千不该万不该,谁让我长了颗红痣呢,我……我索性把它给剜了吧。”
“我说的分明不是这个!”文宁气急,见郭嬛只一个劲儿地哭,桌上的其她郭家人这时候却齐齐哑巴了似的,也不向众人解释,这才明白自己和魏姝这是被人摆了一道。
奈何郭嬛先前讥讽魏姝的话,以及文宁斥责她的那些话,都是有意压低声音说的,加上席上本就热闹,其他桌上的人并没有听见,她这时候逼郭嬛认错,倒像是在故意无理取闹似的。
文宁公主自觉是自己连累了魏姝,此刻比魏姝还急,推了一旁的魏婧一把:“你倒是替崇宁说句话啊。”
魏姝在外的名声不好,魏婧在坊间可是一等一的贤公主,所有闺阁女子的楷模,由她为魏姝辩解,哪怕只是说出实情也好,大家一定会相信的。
魏婧被推得晃了晃,才回过神似的,犹豫半晌道:“我方才一直走神,并没有留意你们在说什么……”
“你!”文宁哽住,也懒得去想魏婧到底是真没留意还是假没留意,而是开始思索,自己这会儿要是直接打了郭嬛,大闹郭老太太寿宴,事后郭皇后找自己算账,自己能不能抗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