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桃苏子
可温家满门忠心报国,举朝都说他是昏君。
而逝去这么多年,他的一切恨已似全发泄在?温夏身?上。
那天他不知道这份恨是不是可以了。
现在?他觉得?,够了吧。
就如此吧,这些年他明知她什么错都没有,却非要伤她,用?她当一柄刺痛母后的箭。
他所作?所为?,已经够了。
温夏促乱的呼吸声仍响在?这片暗夜。
戚延指腹抚到她樱唇,她似浑身?僵住,一动不动。
戚延摩挲着她唇,俯下?身?,却被温夏一声急促的“皇上”隔开。
“这里是马车上,没有礼仪规制,不合规矩。”她依旧是哭腔的声音。
“朕知道。”戚延调息,强迫着周身?冲汇的血液沉下?来,指腹摩挲着她温软的唇瓣,终于收回手?,心间有些怅然若失之感。
“朕方才所言,回宫后当说到做到,你?睡吧。”
戚延躺回软塌中。
温夏挪向了车壁那头,他未再阻拦。
这安静过去许久,戚延不曾睡着,温夏也不曾入睡,她的呼吸声他一听便明白。
“你?为?何不睡?”
温夏紧攥着衾被,对这漆黑中低沉的嗓音格外惧。
她也听过戚延肆意的声音,那样?的声音清朗明快,似个青年,不似此般帝王沉沉的压迫。
她抵触极了唇边的触感,即便他脏手?拿开了,也仍觉得?唇上不舒服。
温夏陷入深深的无助中。
戚延仍在?道:“朕不碰你?,赶紧睡。”
她疲惫地阖上眼。
明知她躲不过的,嫁给他时?,不已做好了一生不被他尊重,不被他所喜的准备了么。
此刻听到他这些话,她没有动容,也不像白蔻安慰的那般娘娘终于苦尽甘来。她只有一种对自己的可悲。
他的话,更似嘲讽,对她这一身?知书达理,琴棋书画,待人接物的讽刺。让她明白她只是一尊精致的花瓶,可以被帝王所喜,然后妥善地安放。
那就如他这般吧,反正她已躲不过去的。
温夏甚至开始想,看他能喜欢这副皮囊多久,一个月,半年?总不可能如他欺负过的这十二年之久吧。
也许是她气息越来越乱,戚延的嗓音终于有些愠怒了。
“朕命你?睡觉。”
“臣妾不睡。”
“现下?已子时?了,你?不睡觉,明日如何经受长途跋涉?朕说了不碰你?。”
温夏心中一片冰凉,只是嗓音依旧如寻常的轻软:“我裙子脏了。”
戚延顿住,他已坐起身?:“朕下?车,你?先换衣吧。”
“换了也无用?,臣妾都没有沐浴过,没有沐浴,臣妾不碰干净衣裳……”温夏说着,带着一些委屈。
戚延似在?这话里消化了许久,终于点燃了烛灯。
四周清晰,温夏有些慌乱。
戚延端坐在?矮案旁,睨着她道:“朕带你?去沐浴。”
“臣妾不去。”她紧攥着衾被,美目慌乱。
戚延忍俊不禁笑了:“收拾好衣物,朕带你?去附近城中找个沐浴的地方。”
温夏有些诧异,白蔻不是说梁鹤鸣道附近的城中有一百里路么。
戚延已经下?了车去。
温夏想说不用?,掀开车帘,对上戚延不容置喙的眼。
白蔻收拾出一个包袱,跟在?温夏身?后。
主仆二人行到戚延身?前。
温夏扶身?行礼:“臣妾收拾好了。”
戚延睨了眼白蔻,负手?往前方的马车行去:“你?一人便是。”
温夏眼睫一颤,心如死灰。
恐怕他今夜就想要她这副皮囊……
她怎么能信他的话!
白蔻忧心忡忡将包袱递给她,温夏接过,双手?仍有些发抖。
跟着戚延上了一辆马车,陈澜驾车驶出山谷便停了车。
戚延下?车朝她伸出手?,温夏探出车厢,将手?落在?他掌中。只是见周围仍在?大?道上,荒无人烟。
杏眼疑惑地凝向戚延,他薄唇边带起丝笑意,自她肩上拎过包袱,大?掌落在?她腰际。
毫无预料,温夏双脚离地,整个人腾升去半空,忙惊慌地拽紧戚延玄衫。
戚延肩头挂着她的包袱,垂眸收纳她闭着眼的惊慌,低笑:“睁开眼,不高。”
温夏十分恐惧地睁开眼,入目是宽河,戚延正带她横跨河面,脚下?便是潺潺水声。
她忙又将脸埋下?去。
戚延笑出声:“你?的披风没有兜帽?”
“没有。”
戚延停在?了河畔,解下?他的大?氅给她,直接系紧了兜帽罩着她整个脑袋,温夏一张脸皆被这玄色兜帽护着。
再次亲身?体验这奇妙的功法,温夏终于逐渐接受了飞在?半空的滋味。
“皇上不能一直飞么。”对于半道歇了三次的戚延,温夏终于开始发问了。
戚延运气调息,有些语噎:“一直飞,是话本里杜撰的,习武之人也不是铁打的,得?补充体力。”
又停了三次后,温夏嗓音有些委屈:“还要多久啊?”
“入城了。”
终于入城了。
戚延提气停在?了一处客栈前。
温夏终于拥有了干净的热水,一直确认着房外并没有戚延的身?影后,才安下?心宽衣沐浴。
她大?半个时?辰才出来,乌发半挽,如绸缎亮泽,换了一身?浅碧色锦衣,系上狐裘。
戚延等在?房外长廊。
温夏道:“多谢皇上,臣妾收拾妥当了。”
戚延目光停留在?她脸上一瞬,道:“包袱不要了?”
“臣妾忘了。”温夏忙回身?去拿。
往日都是宫人收拾这些,她装得?手?忙脚乱。
戚延便进屋斟了一杯热茶等候。
只是抬眼瞧去,那桌上的东西竟有如此之多。
十多个精美的小罐子与七八个匣盒,都不知里头是些什么,需要沐浴时?用?。
自温夏手?中拎过包袱,戚延将杯中茶给了她。
温夏有些迟疑地接过,放在?了桌上,没有饮。
那是戚延饮过的杯子。
戚延薄唇轻启,终是没有强迫她,握她掌心时?见是暖的,才放下?心。
他本意只是想给她一口热茶上路。
依旧施展轻功回到了马车上。
但戚延不曾上车,只对温夏道:“你?先睡吧,朕去洗漱一番。”
戚延行到温夏再看不见的地方,整个人都似焉巴的果子般拧在?一起,倒在?了云匿臂间。
梁鹤鸣解手?归来,大?惊失色:“皇上!”
戚延摆摆手?,皱着眉:“无事,只是内息用?过头了。”
梁鹤鸣紧张询问陈澜怎么回事。
陈澜解释完,梁鹤鸣目瞪口呆,也有些不可置信:“你?竟然用?轻功送她进城,就为?了洗个澡?”
“那你?们干嘛回来,就住在?城中客栈啊!”
戚延回想方才陈澜找掌柜开房间时?,掌柜的说只剩一间客房,温夏眼睫似蝶羽的颤动,楚楚盈怯地轻轻凝向他。
梁鹤鸣:“只剩一间,话本里都是绝佳的机会,你?竟然不用?!臣这么蠢都知道的道理啊。”
得?云匿渡了些真气,戚延调整过些气力来,冷睨梁鹤鸣:“你?不懂朕。”
回到马车中,温夏仍未睡着,却不曾出声,只在?假寐。
戚延没有拆穿,在?她身?侧躺下?。
假装睡着转过身?,手?臂隔着衾被揽向她。
她只敢轻颤,呼吸急促了片刻,便也安静下?来。
戚延就这般睡去,鼻端是温夏身?上清浅的香气,似与沐浴前不同了,像股橙花,酸涩清甜,似倘佯在?这一片片花海中。
他今夜耗费的这些内力几?天便可补回来,只是累一点罢了,又有什么关系。
他的皇后爱干净有什么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