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鹊桥西
从那之后,孟氏更加小心,也教导周明夜,再也不能对任何人表明女儿身。
这还不算,隔了数年,周明夜将十六岁时,孟氏很是着急,怕过了年纪耽误了周明夜。
孟氏娘家没有了血脉亲人,只有一户远房的亲戚,走投无路之下,她去试探了下亲戚的态度,并未明说周明夜是女儿身,只是提了句若是她有个姑娘……
哪知对方看她孤儿寡母好欺负,竟出言调戏,言辞间多有不敬。
此后,孟氏再也不敢相信任何人了。
“这世上有好人也有坏人,你看我,我不就守口如瓶吗?”姜榆轻声安慰道,“你别那么快放弃,再让我试试,我与你保证,未经你允许,我绝不会向任何人透漏你的事情。”
姜榆搂住她胳膊,小声央求道:“求求你了,再让我试试。”
周明夜很固执,双唇抿成一条线,平静地回望着姜榆。
“答应嘛,又不会有什么损失。”姜榆拿出平日跟姜夫人撒娇耍赖的劲儿,愣是忽略她的表情,摇着她手臂道,“快点说好啊,我都放下脸面这么求你了……待会儿丫鬟下人们看见了,又该说咱俩感情不好,让你娘担心了……”
“你别这样。”周明夜二十余年时刻与人保持距离,也没被人这么央求过,迟疑了下。
“那就是答应了?”姜榆说罢,不待她答话,搂着裙摆站起来,朝着林旗留下的护卫走去了。
周明夜果然没再追去。
林旗留下的护卫就守在姜榆不远处,离得最近的就是之前领头的那个。
才跟了一日,护卫已经看不懂林旗与姜榆的相处了,但隐约觉得很复杂。
“我问你,七哥他这些年在外面,有没有受过伤?”
护卫表情严峻地摇头,“七哥不让说他的事。”
姜榆蹙眉,又问:“那他这几年身边有没有亲近的人?”
“不清楚。”
姜榆眯眼,“他都让你留下守着我了,肯定对你很信任,你怎么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护卫哑巴了一样,站得笔直,一句话也不说了。
这一看就是被林旗特意叮嘱过的。他又不是林旗,不愿意说,姜榆是一点儿办法也没有的。
逼问了会儿,姜榆又累又气,可是一点儿有用的消息也没套出来,她哼笑一声,威胁道:“我记住你了,现在不跟我老实交代,你等着,看我以后怎么收拾你。”
护卫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忍不住出声:“容我提醒一句,你好像是明昌侯府的周三夫人,不是我们将军府的夫人哦,你是管不着我的。”
作者有话说:
护卫:笑死,这人把自己当成我们将军府的家主夫人了。
换了个文案。
第20章 、绾发
姜榆被戳了心窝子,恼羞得涨红了脸。
若非、若非当初出了意外,林旗回来这段时日,他们该已经在准备成亲的事宜了,她怎么就不是将军府的夫人了?
姜榆要气死了,她现在觉得这几个护卫也跟林旗一样总是与她作对,不气死她不罢休!
“你叫什么名字?”
护卫瞄她一眼,正色道:“属下只是奉命暂时保护夫人,夫人若是有问题还是去问七哥吧。”
“好。”姜榆气笑了,再看另外几个护卫,皆是面若磐石,想来也不会与她说实话。
她心里憋屈,兀自气恼了会儿,觉得这样不行,深吸气慢慢把自己安抚下来,一盏茶的时间之后,又恢复了温柔娴静的表象。
她是看也不能看这几人了,索性独自坐在河边静静思索起来。一会儿担忧林旗,一会儿想着前面埋伏的到底是哪路人马?没听说明昌侯府还有别的仇家啊。
姜榆托腮沉思,过了会儿,先前被林旗派去找农妇的护卫回来了。
姜榆站起来,遥遥与周明夜对视一眼,均向着护卫走去。
“那农妇只是随口一说,并非被人指使。”护卫简略道。
“难道那些歹人不是冲着我们来的?”周明夜面露茫然,抬目朝官道上看了看,突觉这一路他们都没在官道上遇见别人,不由得怀疑,“会不会是那农妇在说谎?”
护卫想也不想,回道:“不会。”
“你怎么知道?”
这下几个护卫都不说话了,寂静了会儿,最后那个领头的含糊答道:“咱们自然是有法子的,公子若是不信,大可自己回去确认。”
周明夜微顿,想起这几人是跟着林旗来的,他们都是上过战场斩杀过敌将的人,自然是有些审讯手段的。
她看向姜榆,姜榆显然是没有半分怀疑就信了的,微微垂目,不知道又在想什么。
周明夜等了会儿,忽见姜榆抬眸朝四周扫了一眼,然后高声唤道:“牵红。”
“哎!”牵红原本在与府中丫鬟说话,闻声急忙跑过来,到了跟前顺势给姜榆摇了几下扇子,问,“怎么啦小姐?”
“我肩膀有点酸,你给我揉揉。”说完又让她喊别的丫鬟过来给周明夜摇扇子,喊都是她从姜府带过来的人。
周明夜跟着扫视了一周,看见姜榆谨慎的目光,心底突地打了个激灵。
那伙人不是冲着他们来的还好,若当真是冲着他们来的,他们才做了决定要去观音庙,就已经有人埋伏好了……那就是说,这些人是早早就盯着他们的,并且第一时间得知了他们的动向……是下人里出了问题。
一想到这个可能,周明夜就心底发憷。
他们身边带的都是自己院子里的人,不管是丫鬟还是奴仆都待了好几年,若是想动手,多的是机会,且让人防不胜防。
姜榆想的比她还要多一点,她想起昨夜那个偷摸到她门前的丫鬟,移目看去,那个丫鬟此时正捧着茶水朝几人走来,守在不远处的护卫脚尖刚动,就被姜榆暗暗挥手退下。
牵红上前接过茶水,端了过来。
“怎么这么浑啊?”姜榆瞅了一眼,摇头拒绝。
“那不喝了,待会儿我再去重新冲一壶茶。”牵红将茶水泼了,回来后小声嘀咕道,“这几日倒是知道干活了,就是不知道能勤快几日。”
牵红不止一次说过,府里的丫鬟个个疲懒,做事都不上心。也就姜榆不喜欢外人接近,这几年也不怎么用她们,不然非得好好教训一下。
这个丫鬟多半是有问题的,林旗已让人看着,那应当不是她去给人报的信,也就是说,还有别的下人有问题。
又过了不知多久,姜榆终于等回了林旗。
骏马嘶鸣一声高高扬起前蹄,马背上的人影被日光映得模糊不清,姜榆眯着眼,看见背对着日光的人挺拔如松,长腿一抬,眨眼间翻身下了马,动作干净利落。
她快步过去,急切问:“你有没有事?”
问出声的同时,她视线已在林旗身上扫视一周,未看见任何伤口,悬着的心才能放下。目光一斜,见他后面跟着的几人身上挂了血色,但面色都很正常,想来那血应当不是他们自己的。
林旗摇头,道:“人已解决,但是不宜继续前行,先找个地方歇着。”
姜榆听他声音隐隐有些不对劲,欲细看他表情,他已转过头去。姜榆又朝后面的护卫看了几眼,转向周明夜,默默点了下头。
下人们正要去准备马车,护卫已先一步上前。
经过这几日相处,下人们都知道姜家来的这几个护卫不好惹,又见几人身上带了血,吓得惊慌失措,三三两两簇拥着,根本不敢凑近。
姜榆观察得细,发觉护卫突然警惕起来,越发肯定前面出了什么事,林旗有事瞒着自己。
是不能当众说的吗?
后来她终于看见了林旗的双眼,发现他的眸光是前所未有的阴寒,戾气比先前她与周明夜亲近时还要重。
周围人多,姜榆没能找到机会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只得暂时搁下,与他们一道去了客栈。
夜宿简陋客栈,万籁俱寂时,姜榆的房门被人敲了一下。
她已等了许久,知道林旗一定回来与自己说白日的事情,急忙起身开门。
客栈的夜间只有高处挂着的一盏孤零零的破旧灯笼,烛光时明时暗,并不能照亮多少东西,但足够辨别出近处的人了。
林旗衣衫整齐地站在她房门口,扫视她一眼,道:“把衣裳穿好,带你出去一趟。”
姜榆想到他会来找自己,但没想到他要带自己出去,完全懵了,“去哪儿?”
她一向机灵狡黠,许是因为最近都睡得晚,或是白日劳累了,困倦得厉害,被昏暗灯火照着的眼眸雾蒙蒙的,难得一副迷糊样子。
林旗被她这样仰望着,心软得一塌糊涂,微微低头,轻声道:“把你带到外面绑走,你跟我去还是不去?”
姜榆抿着嘴笑起来,两腕合拢往前一递,细声道:“那你快绑吧。”
绑是不能真的绑的,一点儿不舒服也不能有。林旗摇摇头,目光在她衣襟上停顿了下,用眼神示意她回去换衣裳。
房门重新合上,片刻后,姜榆穿好衣裳出来了,只是长发未梳,如瀑布般垂在后背上。
姜榆跟着他往外走去,奈何客栈老旧,脚下木板每走一步就发出“吱呀”一声响动,在静悄悄的夜间格外响亮,姜榆走了两步就停住了,耷拉着嘴角看林旗。
林旗无奈,犹豫了下,背对着她半蹲了下去。
这动作一下子就让姜榆红了脸,她又羞又喜,抿着嘴踌躇了会儿,慢吞吞趴了上去,两只胳膊搂住林旗的脖子,全身都压在了他背上。
宽厚结实的后背将她牢牢撑住,姜榆脸上热度一直往上升,被健硕臂弯勾住小腿时,她眼一闭把脸埋在了林旗颈间。
身体陡然腾空,她本能地收了下手臂,听见林旗低声道:“别勒那么紧。”
姜榆越是羞涩就越是想撒娇,松了松手臂,在他耳边小声道:“都怪你,站起来都不先和我说一声。”
林旗没吭声,将她往上颠了颠。
“怎么不说话?你是不是在心里说我无理取闹?”
“没有。”林旗好声好气道,“下回提前和你说。”
姜榆满意极了,下巴在他肩上蹭了蹭,又听林旗道:“别乱动,别出声。”
姜榆点着头,低低“嗯”了一声。
但她也没满意太久,在林旗背着她骤然从二楼小隔栏向下跳时,吓得赶紧闭上了双眼,也幸亏林旗提前提醒了她,她才能咬紧牙关没发出声音。
只是刚松了的手臂又搂紧了,直到身形稳住,林旗喊她下地来,她才慢吞吞张开条眼缝,确认已经到了楼下大堂,却还是不肯下来,软声道:“你吓着我了,我腿软使不了劲儿。”
这就是盲目张胆地耍赖了,但是林旗愿意被她耍赖,没说什么,背着她向外走去。
出了客栈小院,外面月色融融,蛙声与蟋蟀鸣叫声响成一片,前方繁茂的梧桐树上不知是什么鸟儿被惊动,扑扇着翅膀飞走了。
夜色太美,又被心上人背着,姜榆心中的喜悦快要溢出来了,挂在林旗臂弯的两条小腿惬意地晃来晃去。
她想问林旗到底要带她去哪儿,又觉得去哪儿都没关系,她都愿意。再说了,反正待会儿就要到了,不值得把这么好的氛围浪费在那些事上。
想了一想,她搭在林旗胸膛前的手悄悄在他脖子下挠了挠,林旗下意识地偏头躲,无奈道:“别乱动。”
姜榆就是要动,被他在小腿上弹了一下,才双腿一颤,红着脸老实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