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鹊桥西
擦一下,纯白的?帕子上就多一抹鲜艳的?口脂,大方地?展示在众人面前。
江颂月面红耳赤,夺过帕子跑开了。
事后避开人,她?点着闻人惊阙的?下巴,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不、知?、羞——”
“讲点道理,是你给我递的?白色帕子。”
“我不讲道理。”
嬉闹着没说几句,江颂月又往闻人惊阙身上扑,踮着脚去亲他嘴巴。
半晌,两?人分开几寸,闻人惊阙低着头,哑声问:“喜欢这样??”
江颂月与他鼻尖贴鼻尖,憨笑几声,坦诚又害羞,用气音悄声说道:“是喜欢与你这样?。”
她?今日与祖母斗了嘴,瞪了自己几眼,但闻人惊阙看着她?写满欣喜和羞涩的?湿润双眸,知?道实际上,她?的?心情是前所未有的?好。
是那种无忧无虑,所有心愿都?得到满足的?欢喜。
巨大的?欢喜下,她?毫无保留地?表达出她?的?感情,像是把心展露出来,热烈、真诚,动人心魄。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与她?回了家,与祖母一起陪着她?。
说到底,她?不过个十八岁的?小姑娘,心思简单,容易满足,只要在乎的?人陪在她?身边就足够了。
闻人惊阙看着面前轻颤的?眼睫,那句“有件事或许我该告诉你”,最终未能说出。
第65章 雪花
江颂月知道带着闻人惊阙从国公府离开太冲动了, 后续会有许多麻烦事。
譬如答应过要帮闻人听榆解决的婚事、三?嫂产女的贺礼、今后宫宴偶遇该如何面对?辅国公,以及事情传入宫中之后,该怎么与皇帝太后解释等等。
但在旧岁新年交替之际, 她?选择暂时将所有烦心事遗忘,安心度过佳节。
这晚,满城欢庆,得了空暇出去游玩的侍婢回来后,争先恐后地?诉说着外面的热闹,有些?大胆贪玩的, 买了些爆竹在偏角处燃放。
“和她?们玩去?”江老夫人?催促江颂月。
江颂月摇头,憨笑一声, 仰头将手中酒水饮尽。
钱双瑛让人?送来的屠苏酒酒味浅,适合老人?家与孩童, 但架不?住江颂月饮得豪放, 酒壶转空之后, 她?头一歪,靠到了闻人?惊阙肩上。
闻人?惊阙扶着她?,手摸上她?面颊轻拍了拍, 喊道?:“月萝?”
得到的是轻微的酣睡声。
“像是醉了。”闻人?惊阙无奈。
一盏接一盏地?饮下,不?醉才怪了。
“就让她?醉着吧。”
江老夫人?乐意看江颂月喝醉, 看着她?仰面大睡的放松姿态与酡红的脸蛋,梦回她?小时候。
幼时的江颂月每年守岁都会睡着, 后来能熬过夜,是因为长大了,要顾及着她?这个老人?家, 心里藏着事,自然就睡不?着了。
能纵情畅饮, 醉酒后安心睡去,这是好事。
爆竹声传来,江老夫人?朝外看去,见一点光亮升至半空,绽放出璀璨烟火时,照亮了空中舞动的雪花。
灯火煌煌的庭院中,侍婢们拥挤在檐下,捂着耳朵指着天上的烟火嬉笑。
看了会儿,她?放弃传唤侍婢,转回头道?:“放小榻上吧,就在你?身后不?远,祖母给你?指着位置……”
闻人?惊阙揽着江颂月的肩,将她?膝上的毯子往上提,把人?裹紧了,道?:“没事儿,待会儿再放下去。”
他乐意累着,江老夫人?就不?多事了。
“月萝常饮酒吗?”
“哪能啊,她?以前跟着宋寡妇,见过许多借酒耍横的大汉,最是厌恶醉酒失仪。今日是心情好……”
今年府中多了一人?,江颂月开心得睡梦中都在笑,江老夫人?也不?遑多让。
没了往年回忆旧人?的悲伤情绪,过不?久,她?也起了困意,缓缓眯起了眼。
老人?家睡得浅,半睡半醒中惦记起孙女儿会不?会着凉,迷糊睁眼,看见闻人?惊阙抚着江颂月的脸颊,在喂她?饮水。
眸如春水,动作轻似蜻蜓点水。
喂完水,闻人?惊阙揽着江颂月靠在他胸口上,将杯盏放回矮桌。
随即,他打横抱起江颂月,利落地?站起,侧过身的瞬间,眸光一闪,瞥见了望着他的江老夫人?,动作立时顿住。
回到江家后,祖孙二?人?身心愉悦,闻人?惊阙同样放松了警惕。
换做在国公府,这样的错误,他是绝不?可能犯的。
闻人?惊阙余光瞟见江老夫人?浑浊的双目聚起疑惑的光芒,抱着江颂月的手紧了紧,不?动声色地?放缓动作继续转身。
如果?江老夫人?询问,他可以用过目不?忘来强行解释,因为记得桌椅茶盏的摆放,所以才做得这么顺手。
或者?直接承认,请她?帮忙保密。老夫人?性?情和善,或许会答应。
尚未从二?者?中抉择,听见江老夫人?责备道?:“怎么不?喊人?看着,当心磕碰到了!”
她?没起疑。
外面的烟火光芒忽明忽暗,一下下闪烁在闻人?惊阙的脸上,他嘴角轻扬,温声道?:“我当祖母睡着了……没事的,软榻距离不?远,我自己摸索一下,能找到的。”
“嗨,和丫头一样,都是倔强的性?子。”
江老夫人?嗔怪一声,给他指着方位,“往你?右边跨出五步……”
等闻人?惊阙转身迈出两?步,她?忙改口,“再两?步就好……迈这么大步子,我真怕你?磕着……行了,前面就是。”
闻人?惊阙将人?放下,顺手给江颂月脱鞋,手从她?腰部往下摸索,看得江老夫人?尴尬地?转过了眼。
待鞋子落地?,她?转回来,指挥着闻人?惊阙展开毯子给江颂月盖上。
做完这一切后,闻人?惊阙坐在榻边,偏着脸问:“祖母,若我有事欺瞒了月萝,她?会如何待我?”
江老夫人?讶然凝望他,但没多过问,回道?:“得看是哪种欺瞒,造成何种后果?。”
“没什么严重后果?。”闻人?惊阙回答得笃定,随着话音落下,他忽然迟疑,“……或许让她?丢了些?脸面……”
“在什么人?面前丢的脸?”
闻人?惊阙停了下,回道?:“在我面前。”
“那你?完了,少不?得要给她?当牛做马,几个月都抬不?起头。”江老夫人?怜悯地?看着俊俏的孙女婿,同情道?,“她?脾性?大,最讨厌被?人?欺骗,你?瞧上回缘宝阁那事,我是她?亲祖母,都被?她?折腾了几个月呢。”
说的是江颂月让人?教她?琴棋书画的事。
这事着实让江老夫人?苦恼了许久。
闻人?惊阙记起那事,笑了出来。
江老夫人?不?是学那些?东西的料,至今也没能背出一篇诗文,未能奏出一首乐曲,而那些?东西正巧填补了孙女不?在身边的日子,是供她?打发时间的。
若是江颂月能用让闻人?惊阙当牛做马的法子来惩罚他,对?闻人?惊阙来说,那真是天降喜讯,他求之不?得。
“真这样倒是好了。”
“哪里好了?都有胆子管着我了……老头子若是还在,得说她?没大没小,没有半点姑娘家的样子……”
正说着,小榻上的江颂月忽然含糊梦呓了一声。
江老夫人?立刻收声,等了会儿,确认江颂月未苏醒,松了口气,朝她?啐道?:“臭脾气!”
闻人?惊阙失笑,转目看了眼海棠春睡的江颂月,觉得可以择机与她?坦白?了。
.
瑞雪新春,年后的街道?更热闹了,孩童嬉闹,行人?接踵,车马如流水,全是走亲访友的百姓。
江家除了刚被?警告过的周家父子,唯一能说得上是亲戚的,只剩下国公府了。
这姻亲关系在最近变得尴尬。
闻人?惊阙道?:“给三?嫂和孩子的精细些?,其余的,面子上过得去就够了。”
江老夫人?觉得不?好,私下里问了江颂月几句,江颂月道?:“他府上有点乱,一时说不?清楚……哎呀,按他说的做就是了。”
两?人?回江府三?日,国公府未来人?赔礼请归,就连闻人?惊阙的生父也未表态,足以见得,辅国公并未把江家放在心上。
江颂月不?可能对?那个老头子忍气低头,让人?按闻人?惊阙所言照办,并嘱咐管家,倘若那边不?收,不?必为难,直接带回来就是。
管家喏喏去了。
走亲到此为止,说到访友,江家相对?亲密些?的友人?,一个是宋寡妇,远在云州,另一个是钱家。
钱家人?口多,府中年前刚添了孩子,烦琐事多着呢,这一日到不?了江府来。
这日雪大,但不?冷,江颂月听侍婢说着外面如何热闹,琢磨了下,决心带祖母出去走走。
江老夫人?嫌自己腿脚不?便妨碍年轻人?的兴致,一看侍婢们已经?麻利地?备上暖手炉、斗篷等等,便不?再出声,乐呵呵地?被?扶上马车。
长街处处飘着鲜艳的祈福幡子,人?潮拥挤。
江老夫人?年迈,闻人?惊阙目不?能视,两?人?都不?便行走,未免被?人?冲撞,只能坐在车厢中。
为此,江颂月特?意提早给侍婢们发够了银钱,让人?散开玩耍,瞧见什么稀罕的玩意和吃食,尽管都买回来。
她?自己则是留在车厢中,指着街边杂耍、驯兽与二?者?讲解。
行至长街一半,听闻将有驱傩驱邪的队伍提早出来游街,江老夫人?起了兴趣。
江颂月让人?将马车停在一处茶楼,领着祖母与闻人?惊阙去了高处雅间。
“我们丫头小时候特?别爱看这个,还买了好几个面具回去。有一回夜里睡不?着,戴上了鬼面具跑来找我与她?祖父,差点把老头子吓晕过去……”
瞧见戴鬼面具的艺人?坐着花车张牙舞爪地?驶来,江老夫人?眼睛一亮,喋喋不?休说起了往事。
“哎呦,喷火了,这东西天黑了看更有趣,我们丫头小时候最爱看了,瞧见了就走不?动路。”
“……小时候不?听话,非要跑到近处看,被?火焰燎了额发,那模样丑的,半个月没出门……”
江老夫人?絮絮叨叨,闻人?惊阙笑得身子直颤,就一个江颂月脸沉了下来。
糗事说了七八件,老夫人?才瞧见孙女儿的神情,嫌道?:“瞧那脸拉的,与下面的红脸小鬼一样。得得得,不?说你?了……玉镜呢?你?小时候在槐江是吧?那边可有什么有趣的?”
闻人?惊阙脑中空白?了一瞬,嘴角微收,简单道?:“与京城相似,要说独特?,就是有一种小孩吃的酥糖,很?甜,有些?黏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