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佛罗伦刹
裴瑯调侃:“你就庆幸这里天高皇帝远,没人瞧见我头上的王八帽子。”
赵鸢看见裴瑯下巴上一道女人指甲划痕,反讽说:“可真是不公啊,长安可是人人都知道小侯爷风流多情,而我赵鸢喜欢挑别人丢掉的垃圾。”
有了李凭云这个标杆,赵鸢开始看裴瑯各处不顺眼了。
六子唤醒马车里的李凭云,同一时候,沮渠燕扭着腰肢走出驿馆门口,她打了个哈欠,嘴似抹了蜜:“赵姑娘,我就知道你福大命大!”
赵鸢义正严词:“这不是你该害我的借口,若是没有李大人和六子,昨夜我已做了你的替死鬼,此事不能一笔勾销。”
“裴瑯,大家都是朋友,赵姑娘未免太斤斤计较了。”
沮渠燕之前横行霸道,是仗着自己有三千骑兵做后盾,现在他们反过来追杀她,她的处境一落千丈,只能靠这帮大邺汉人了。
有求于人时,姿态自然要放低。
却不料裴瑯这是第一次被女人玩弄,傲气的纨绔公子,对她视若无睹。
“女人间的事,男人不好掺手。”
沮渠燕在心里拿最难听的话来骂裴瑯是个没种的废物,恰是这时,李凭云下了马。
沮渠燕成过两次婚,裴瑯的情史在她面前都不值一提。天地间的男人,不论是胡人还是汉人,文人还是武将,权贵还是贱奴,除了丑男人,她几乎都玩遍了。
越是聪慧的女人,越渴望臣服——不单只是体力和地位臣服,更是心智上的臣服。
渠燕碰到了李凭云之后,产生了做棋子的忐忑感,她情不自禁流露出自己最真实的脆弱,碎步走到李凭云面前:“云郎!”
“燕娘,昨夜睡得可安稳?”
“云郎,奴家昨夜做梦都是那大黑熊一样的士兵要来杀我奸尸体,好可怕...”
“燕娘,我在此,你不必怕。”
裴瑯和赵鸢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鸢妹,瞧见了没,李凭云也好色,这是男人本性,又不只有我一个这样。”
赵鸢直接转身,“我同李大人只是上下级关系,他私德如何,我无权评判。”
李凭云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赵鸢也说不清。
她清晰地清楚自己仰慕他的才华,欣赏他的外表,并且感激他多次相助。
可除此之外呢...当她试图去触碰表象之下的李凭云时,却有一道无形的墙将她阻挡住,这道墙像是上天的劝告,赵鸢知难而退。
她恼恨自己的矛盾。
世上清醒者有之,如李凭云那般无视一切情感的存在,甚至将感情视作一种手段;纵情者有之,如沮渠燕裴瑯之流,不顾世俗目光,只管自己尽兴。
二者没有孰好孰坏之分,唯独赵鸢这样半瓶子水最坏。
她既无法清醒地抵御感情诱惑,又无法飞蛾扑火般纵情纵性,
赵鸢漫不经心走着,走了几步,忽然想起沮渠燕身上的衣服看起来过分眼熟,她痛恨地拍了一下脑袋:“赵鸢,你个糊涂蛋,这么重要的事竟然被你忘了!”
她转头大步走向沮渠燕:“沮渠公主,你将我二人衣物掉包的时候,可看到我衣服里藏着一本簿子?那是学馆一个学生托我交给李大人的,十分重要...”
沮渠燕正在李凭云面前扮演诉苦的小娇妻,被赵鸢急忙打断,她没好气道:“扔了!”
赵鸢正色:“扔去了何处?”
沮渠燕趁机示弱道:“云郎,赵姑娘对我好凶哦,你好好教训教训她。”
不就装柔弱,谁还不会!
...
是她不会。
赵鸢对李凭云道:“李大人,下官自己虽愚钝,却能辨别文章好坏,那学生下笔有千钧之力,是个奇才,您看了他的文章一定会有同样的感慨。”
李凭云的双眸毫无波澜,心中却有个声音讽刺道:她,竟敢在你面前夸奖别人。
第23章 润泽天下5
赵鸢和六子从一个乞丐手里找到高程的文章,本子被泥水浸泡过,破烂不堪,字墨模糊。
赵鸢见是自己将别人崭新的文章弄成了这样,心中沮丧更甚,一路消沉,但她从来不是个能藏住心事的人,有解不开的问题,总想找人纾解。
将高程的文章擦拭干净,她从马车里钻出来,问六子道:“六子,我在长安有一朋友,她有一桩烦心事,我给你说来听听。”
“赵大人,您还真重情重义,自己身上一堆破事儿,还惦记着别人啊。”
赵鸢抿了抿嘴,道:“她是个糊涂蛋,偏偏喜欢上不喜欢她的男子,于是她整日沉迷□□,正是搞得一塌糊涂,我该怎么才能骂醒她?”
六子腹诽,得亏这姑娘读过书,要是没读过书,来年江湖蠢人评比,她一定名列前茅。
“赵大人,这可不叫糊涂蛋。”
“那叫什么?”
六子恨不得把自己的心眼做成一个药丸,塞进她肚子里。
“这是情窦初开啊!”
“情窦初开不假,可也有些糊涂过头了吧...”
六子笑道:“赵大人,若不糊涂至此,怎能称得上情窦初开?你叫你那朋友放心,只要是人,都有情窦初开的一天,再清醒的人,情窦初开的时候也会犯迷糊,过段时间就不治而愈了。”
赵鸢将信将疑:“就连李大人碰到这种事,也会犯糊涂么?”
六子回头瞪了赵鸢一眼:“赵大人,咱们说的是人,跟他有个毛关系啊。”
二人趁李凭云不在时,好好交流了一番李凭云的缺点。别看平日里李凭云是一尊无人撼动的大佛,背地里细数他的缺点,竟能多达百条。
在六子总结的李凭云的缺点中,赵鸢对其中一条记忆尤深:李凭云腿毛极密。
她对此条表示质疑,李凭云怎么可能长腿毛呢?他的外表分明是那般无暇。
回到驿馆后,赵鸢直接将高程的文章重新抄了一遍。她有一项绝技,能够精妙地模仿别人的字迹,但凡她下功夫了,就连本人都看不出来。
她誊抄完毕的第一件事,就是带着文章去找李凭云。
几日前她还有避嫌的心思,但沮渠燕一来,整个驿馆的男女关系变得混乱不堪,她千避万避,避不过人心污秽,不如不避。
赵鸢敲响李凭云的屋门,良久无人开门,她出声道:“李大人,下官有事找你。”
听到赵鸢的声音,李凭云的心莫名安定了。
他打开门,门外的赵鸢深深弯腰,双手捧着一本崭新的簿子。
至于他是如何得知这簿子是新写的?——因为它散发着浓浓的墨香,而读书人对墨的味道有着天然的亲近。
“李大人,这是学生托我给您过目的文章。”
“昨日你并未进入学馆,如何跟学馆的学生接触,还拿到了对方的文章?”
“严格来说,他不是学馆的学子。这个叫高程的学生是学馆伙房的佣工,在下官看来,他虽非学馆学子,却也是孔孟的学生,故称他为学生没什么不妥。”
“赵大人不是不愿求人帮助么?为何现在突然转性了。”
“下官的事不值得李大人费心。可这个学生不同,他比赵鸢在国子监见过的任何一个学生都有才华,倘若你能对他加以指点,假以时日,他必成大器。”
她沉浸在自己发现了惊世之才的成就当中,对李凭云的讽刺丝毫没有察觉。
李凭云连找借口的功夫都不愿花:“不看。”
“为何?”
“本官视力不好。”
“那我读给李大人!”
“本官听力也不好。”
赵鸢才意识到这是明晃晃的拒绝。
“李大人...不必全读,您就随便挑一篇字数最少的文章,看一眼就成!”
“赵大人,听不懂本官的话么?”
赵鸢知道李凭云性情不同于寻常人,既是天才,傲也无妨。可他眼下的行为,似乎有些...胡搅蛮缠?
不,李凭云怎么可能胡搅蛮缠呢,他定有其它用意。
赵鸢道:“李大人,您的意思下官猜不透,是下官实在太愚笨了。您不必急着拒绝,看起来咱们一时半会儿也走不了,离开州府之前,您若睡前缺个催眠读物,就随意翻它两页。”
李凭云正想关门,楼下传来一记酥软入骨的女声。
“云郎,人家屋中有好多蚊子,你帮人家赶走蚊子好不好?”
赵鸢一听到沮渠燕的声音,后背发麻,她不觉咬住下唇,让疼痛提醒自己清醒一点。
“李大人,既然公主有事找你,下官先不打扰你们了。”
她逃离一般转身,刹那之间,手腕被人紧紧一抓,向后拽去。
李凭云利落地将赵鸢拽进屋里,关上房门。
“赵大人,你替我将北凉公主赶回北凉,我亲自去见写文章的学生。”
除了“状元郎”三字,李凭云再无别的名头,但仅凭“状元郎”这三个字,他就足矣成为天下读书人的信仰。赵鸢身为崇拜李凭云的读书人,非常清楚能亲眼见到李凭云是何种诱惑。
可她又困惑不已:“李大人,您和公主之间,不是两情相悦么,怎么才一见面就想要和她分开?”
“赵大人,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赵鸢感受到了李凭云的紧迫,因为他仍然抓着自己的手腕不放。
泰山压顶不动如山的李凭云竟然在求她,这是她第一次在李凭云面前占上风,赵鸢忍不住小人得意,“李大人让我帮忙,我自然会尽心竭力,只是北凉公主确实不好对付,我不知缘由,只怕得罪了她,适得其反。”
李凭云对付赵鸢游刃有余。
他连修饰都懒得修饰,直白道:“她再不走,我就要被她睡了。”
李凭云的直白震惊了赵鸢,而她在李凭云的影响之下,思维也开始异于常人,“事关李大人的贞洁,此事看来十分紧迫...”
赵鸢的手被李凭云捏地生疼,她转了一下手腕,李凭云才意识到自己一直捏着她的腕子。
他骤然松手,从赵鸢手里抽出簿子,不管她的回应,独断道:“成交了。”
“李大人,我还没...”
李凭云打开门,将赵鸢推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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