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云直上九万里 第84章

作者:佛罗伦刹 标签: 破镜重圆 励志人生 古代言情

  欺凌胡十?三郎的官差被赵鸢威慑,忙带着她们?去和自己的头头会和。

  赵鸢本以为,狐十?三都能遭此?欺凌,囚犯里手?无寸铁的弱女子更别说了。但见到时,才发现他们?被保护的很好。

  此?次押送囚犯的领头叫龙溪,是?典型的陇右人?,本分厚道。欺凌人?的几个官差一路被他管束,心里积怨,胡十?三郎在临近长安时突然?逃跑,他们?借着追逃犯的机会,抒发怨恨。

  方才多?嚣张,到了龙溪这个顶头上司面前,还得乖乖听话。

  赵鸢是?刑部的人?,官职虽小,管四?海狱吏刚刚足够,龙溪对她亦是?恭敬。

  赵鸢短短半个时辰,感?受到了何为权力。

  权力,是?绝对的力量,它和身份地位其实没有直接联系,最本质、核心的,还是?暴力。

  她此?时此?刻拥有的一切权力,不是?因为她是?谁的女儿,不是?因为她的官职,而是?因为她失手?砍下?的那一刀。

  龙溪献上囚犯名册:“晋王府抄家一百二十?七户,过黄河时,晋王意图反叛,有三十?人?随其叛乱,当场斩杀,抛尸黄河,还剩九十?七个活口。”

  赵鸢对着名册,一一清点。

  路过一个青年囚犯时,她脚步停滞了。

  那时当时她被晋王关押时,看?守她的侍卫。他没有同?她说过半句话,别的侍卫出言调戏,他会帮忙挡回去。在赵鸢快要饿死的时候,他曾偷偷递来一碗清粥。

  善意,往往比大?奸大?恶更折磨人?心。

  押送囚犯,是?少了人?就得掉脑袋的活。赵鸢清点了三遍人?头,包括女眷。

  问题就出在女眷上,赵鸢分明记得,晋王有个叫茹娘的小妾,晋王对她爱不释手?,她帮过自己,赵鸢对她印象深刻,可囚车里的茹娘,和她见过的茹娘完全对不上脸。

  她大?抵是?逃走了吧,赵鸢心想。

  她合上名册,对龙溪和众人?道:“清点完毕,自此?刻起,由刑部押送晋王同?党,各位陇右同?僚辛苦了。”

  龙溪临走前,同?赵鸢嘱咐:“今日这个逃犯,虽然?被挑断了脚筋,但是?有武功,赵主事多?加防范。”

  赵鸢记得胡十?三郎离开太和县之前,手?脚很利索的。他武艺不低,在西域难逢敌手?,又怎会被挑断脚筋呢。

  押送之事不得耽搁,赵鸢望了眼天,突然?下?令:“今夜在汾县驿站落脚。”

  郑东道:“赵主事,现在赶赶路,天黑就能回长安了。”

  赵鸢道:“天上云成絮状,怕是?有雷雨,行路在外,安全第一。”

  郑东抬起头,天上的云一卷一卷,像棉花一样堆成团。

  他好奇道:“赵主事,你怎么知道?”

  太和县时候,李凭云天天盯着天看?,赵鸢想知道他在看?什么,便抽空看?了讲天象的书?。

  她呢喃道:“老天爷,既然?要来天灾,就免了人?祸吧。”

  但人?祸哪是?她说免就免的?

  既然?要赶在降雨前到达汾县,就得快马加鞭。乌云一路追着他们?,赵鸢果?断道:“走小路。”

  郑东十?分犹豫,走小路若出了事,他们?也别想活着回长安了,可这姑奶奶今天突然?长了反骨,一意孤行,就要走小路。

  一行人?刚踏上小路,几十?名黑衣山匪从天而降。

  郑东哭道:“我就说吧,走小路准出事!”

  赵鸢总算松了一口气,“等?了这么久,诸位也该累了。”

  田早河想赵鸢怕不是?疯了,还没来得及组织抗匪纪律,几名狱卒突然?冲上前,随后,另一帮人?马持剑杀了出去。

  田早河看?着前方杀成一片,道:“赵兄,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赵鸢故作老道:“李大?人?都提醒我此?行不易了,我这么听话的人?,会不做准备么?”

第77章 灾星2

  逐鹿军平日里是小侯爷的跟班玩具, 真正作战时,力量不容小觑。

  打赢后,阿元拉开“劫匪”的面?罩, 内外检查了一通后, 笑呵呵道:“就几个普通的劫匪,还好哥几个儿正好路过, 正好, 送你们一程。”

  郑东愕然:拔刀如此迅速,真是正好路过么?

  在?阿元带领的逐鹿军护送下, 一行人平安赶到了汾县驿站,时间刚刚好, 前脚到了驿站, 后脚电闪雷鸣。

  阿元趁着?郑东带人登房时,在?一旁对赵鸢说:“方才那帮拦路的劫匪,是阉人。”

  “这意思是, 都是宫里来的...”

  “八成...不,十成。宫里不会把有武艺的阉人放出来的。”

  “所以?,我, 杀了陛下的人?”

  阿元笑笑:“赵姑娘,你?还不明白么?是陛下先要派人杀你?, 当?然, 她的目标肯定不会是你?, 而是晋王府的囚犯,你?充其量, 是个陪葬的。”

  赵鸢不寒而栗, 反讽道:“能成为陛下的刀下亡魂,真是三生有幸啊。”

  阿元道:“赵姑娘, 这下你?该明白了,为何小侯爷宁醉生梦死,也不入朝做官了么?”

  赵鸢对恩怨一项拎得清,“我的仕途是陛下给的,她是我的恩人,要除我,我也无话?可?说。”

  “赵姑娘,你?这是愚忠。不过这事也好交差,侯爷进宫对陛下说放不下你?,所以?找人跟着?你?保护,他在?陛下心中一向?是个不着?调的形象,用儿女私情很容易就化解了麻烦。”

  赵鸢听够了这些话?,左耳朵进右耳多出,安顿好囚犯,她吩咐阿元:“有金疮药么?”

  阿元拿出随身带的包包罐罐,正好还剩下半包金疮药。

  赵鸢拿着?金疮药,去了关?押胡十三郎的柴房。

  逃犯只有重?病看?守的待遇,郑东亲自上阵看?守,门窗封死,胡十三郎插翅难飞。

  赵鸢道:“我去看?看?他。”

  郑东:“赵主事,这不大好吧...”

  赵鸢道:“他身受重?伤,又?被锁着?,你?不必担心。”

  她进了柴房,被枷锁铐住手脚的胡十三郎瑟缩成一团。他知道赵鸢来了,冷哼道:“用不着?你?可?怜我。”

  赵鸢道:“可?怜你??我闲得慌么?问你?两件事,第一,当?初你?已经知道晋王在?劫难逃,为什么还要回去晋王府;第二,囚车里的茹娘不是真正的茹娘,真正的茹娘去了何处?”

  胡十三郎抬起脸,他咧嘴笑了。

  “赵大人,你?知道什么是情义么?”

  忠孝是什么,她很清楚,情义是什么,却未见其状。她是一个做事讲理的人,哪怕是喜欢上一个人,也要分析出喜欢对方的道理来。殊不知,许多事都是发于内心,它?们没有道理。

  “情义能当?饭吃么?”

  “我爱王爷,我能为他死,但他心里装的是茹娘那个小贱人,所以?我会想方设法救茹娘,情义就这么简单,你?懂了么?”

  赵鸢最讨厌别人看?不起自己?,往日长安城里那些长辈瞧不起她,她不敢反抗,对付这条将死的狐狸,绰绰有余。

  她朝胡十三郎断了脚筋的地方踢了一脚,“你?自夸归自夸,少拿我跟你?比较。”

  胡十三郎忍不住痛叫,赵鸢蹲下来,用钥匙打开他手脚地镣铐,丢下金疮药:“情义救不了你?,但是金疮药可?以?。上完了药,懂事的话?就自己?扣上镣铐。”

  说罢,起身,拍拍袖子,深藏功与名,离去。

  赵鸢知道胡十三郎肯定不会坐以?待毙,她给他打开镣铐,是仁至义尽,至于他走不走得了,那是他的本事。这样做,是真正的互不亏欠。

  虽然拦了女皇的人,但她今日做的每一件事都出自自己?的决策,发于自己?的内心,她在?自满中睡去。

  在?所有人安睡时,一场山雨迅猛来袭。

  汾县三面?环山,一面?邻水。驿站坐落在?汾县辖区的山区琼庄,琼庄别名穷庄,村民未受教化,山匪穷出,究其根本,还是因为这里土地贫瘠,种不了庄稼,没有农收,何谈教化。

  原生村民大部分迁徙去了别的地方,或去长安谋生,村里只剩老?弱病残,房屋没人修缮,一刮风就摇摇欲晃。

  今夜不是刮风,而是暴雨。

  水涌土崩,顷刻间,整个村庄被泥沙覆盖。

  赵鸢和所有人一样,在?梦里被掩埋,她醒来的时候,房梁压在?她的背上,丝毫动弹不得。都说人遇到危难时,要么看?到佛光,要么看?到走马灯,赵鸢什么都没看?到,她只是昏昏欲睡。

  就这样睡吧,下一辈子,这官谁爱当?谁当?去。

  沉睡之际,身上的压力瞬间消失,赵鸢被一把扛起,那人拼命往山上跑,赵鸢只能感觉到他一直在?跑,一直在?跑,跑了很久,天还没亮。

  他们跑到了山顶上的土地公公庙里,赵鸢被扔在?土地公公神像旁边靠着?,她口干舌燥:“狐十三,发生什么事了?我做梦了么?”

  狐十三破口骂道:“做梦了,做你?的春秋大梦!山裂了,泥沙把整个村子都埋了,我就说,贼婆当?政,天必灾!”

  山裂没裂赵鸢不知道,于她而言,天已经塌了。

  她踉跄跑出土地公公庙,暴雨之后的一线黎明格外绚烂。

  上是壮烈的黎明,下是破碎的苍生,她夹在?其中,罪无可?恕。

  全被埋了,整个村子都被泥沙掩埋了。房屋被埋了,村民被埋了,典狱司和她一起前来的狱卒被埋了,晋王府的囚犯被埋了,帮过她的侍卫被埋了,因她而来的阿元和逐鹿军被埋了,田早河被埋了。

  赵鸢冲下山坡,胡十三郎拉住她,“你?想干嘛?”

  “去救人!”

  “奶奶的,要是能多救,我就多救几个了。你?看?看?,一个房梁就能压死你?,你?这身板,救谁去?天灾来了,连你?自己?都救不了。”

  赵鸢几乎是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去汾县官府搬救兵,无论如何先救人!”

  胡十三郎平日里总是看?不惯赵鸢,看?不惯她满口仁义,看?不惯她道貌岸然。但到了真正的危急时刻,她能迅速压制住自己?的感情,让理智做主。

  一个弱女子,一个伤员,没有马,没有骡子,全凭一双脚从村庄奔到汾县衙门。

  汾县是女皇的家乡,县里说不上繁华,但处处透露着?天下第一“儒”县的庄严。

  赵鸢找上衙门,汾县县令得知此事,立马着?急了衙门全部人手。可?笑的是,偌大县衙,可?立即调用用的人手不到十个。

  胡十三郎看?了眼那些人,“就这几个人,是去救人还是送死?你?们楞大个衙门,没人么? ”

  汾县的张县令不好意思告诉赵鸢,前几天女皇娘家,陈家要修新宅,征用县衙的人手,他不敢拒绝。

  “赵主事,陈家有兵,救援刻不容缓,可?以?问陈家借兵,兹事重?大,他们不会见死不救。”

  赵鸢接受了这个提议,他们兵分两路,胡十三郎带人去救援,她和张县令去搬救兵。

  此行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刚走没几步,又?下了雨。和昨夜的雷暴不同,白天的雨,缠缠绵绵,淅淅沥沥。

  赵鸢想起几年前国子监女学里流传过的一句打油诗,雨打芭蕉琵琶声?,听闻此声?误终生。

  文人笔下的雨,原来真的只是诓骗闺中女子的谎话?,它?用美好的意向?掩盖了现实的真相,剥夺年轻女子们认识它?的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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