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云直上九万里 第86章

作者:佛罗伦刹 标签: 破镜重圆 励志人生 古代言情

  “裴瑯,对不起,我没保护好逐鹿军。”

  “你跟我计较什么呢,现在?人手够,你先?去休息。”

  赵鸢回头看了眼援兵,疑惑道?:“看他们身手笨拙,不像逐鹿军,你是从何找来?的援兵?”

  “那些人,不是逐鹿军,他们是李凭云找来?的书生。”

  裴瑯收到赵鸢的信,不假思索召集逐鹿军,在?城门口,被人给拦了下来?。

  拦他的人是李凭云。

  他说?:“裴侯隐藏了逐鹿军的实力?多年,若是如今将逐鹿军暴露在?陛下眼皮底下,很难不成为俎上鱼肉。”

  裴瑯以为李凭云去了尚书省,就会保护好赵鸢。他愤怒地揪起李凭云的衣领,将他摔在?城门上:“鸢妹在?求我,我能置她不顾么?”

  李凭云以为裴瑯对赵鸢无情,他错了。

  一起长大?的情分,面对彼此的赤诚,是多少后来?者都比不上的。

  裴瑯以为李凭云对女皇忠心耿耿,他也错了。

  李凭云为了自己的前程,替女皇出谋划策,但他并不忠于女皇。

  他效忠的,始终是一个清白人世,是他的心。

  “我不会让赵大?人出事?,也能为裴侯保住逐鹿军,请裴侯再信我一回。”

  孤傲的李凭云,在?裴瑯面前说?出“请”字,便输的一塌涂地了。

  他所谓的办法,就是带着长安城里的书生、盗贼前来?营救,因为他无权无势,只有这些信众。

  赵鸢道?:“谁说?百无一用是书生,天?真的塌下来?,书生也能顶半边天?。”

  裴瑯揉了揉赵鸢乱蓬蓬的头发,“我找人送你去临近的县城,洗一洗吧。”

  赵鸢摇头:“人没全部救出来?,我不走。”

  “你说?你,怎就如此自不量力?呢?这是天?灾,没人能预料,也没人能阻拦。”

  赵鸢道?:“我没有能力?,但我有责任。”

  裴瑯叹气:“罢了,你从小就这样。”

  裴瑯投身救援,到了后半夜,赵鸢见救出来?的人越来?越多,她悬着的心终于能够放下片刻。

  有人死了,有人受了重伤。一切太匆忙,还来?不及统计。她不敢去有人的营帐里,四处都是旷野,唯一清静的地方,是被尸堆隔开的小河洲。

  赵鸢跑到尸堆背后,她无措地蹲下,眼泪没骨气地往外流。

  她哭的太伤心了,没有听到脚步声。

  李凭云方才?见她离开,掌灯跟上来?,没想?到会见到这场面。

  赵鸢算不得坚强,但她很骄傲,很好胜,眼泪这样脆弱之物,不属于她。

  他吹灭了灯,在?一片黑暗里,静静听着她的啜泣。

  赵鸢不愿在?人前示弱,她擦了眼里,用浓重的鼻音说?:“李大?人,见笑了。你来?帮我,礼部的事?务怎么办?”

  “赵大?人,你忘了这几日是沐休么?”

  朝廷的正五品以上的官员是没有沐休一说?的,沐休之日,要么忙于政务,要么忙于笼络人脉。

  所以,李凭云是为她来?的么?她不敢相信,也不敢问。

  李凭云静看了她片刻,弯腰把灯扔到一旁,“过来?。”

  赵鸢没有听他的话,她无动于衷地抹着眼泪。赵鸢骨子里要强,又染了文人爱面子的毛病,她最怕李凭云看到自己这样子了。当?初李凭云不让她来?,她不听他的话,自信满满要亲自前来?,结果搞成了这样。

  李凭云抓住她的手腕,“我不会记着的。”

  赵鸢被他拉到了怀里,原本已经麻木的心,再次脆弱了起来?。

  她抓住李凭云的袖子,头埋在?他怀里。

  李凭云的目光依次落在?尸山、救灾营帐和远方与天?地相融的断壁残垣。

  这是一场始料未及的天?灾,它无可避免,恰如他和赵鸢的这场相逢。

  赵鸢的哭声减弱,只剩隐隐啜泣声。她抓着李凭云衣袖的手依然用力?,李凭云问她:“饿么?我出发前随手抓了个果子。”

  “饿...可是更困。”

  她如是说?着,眼皮越来?越沉重,许久听不到她的话音,李凭云晃了晃她,她竟站着睡着了。

  李凭云叹了口气,他单手翻过赵鸢的身子,另一手穿到她的腿窝下,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她并不是个羸弱的姑娘,可抱起来?,依然轻飘飘的,李凭云觉得她随时会融化在?自己怀里。

  他抱着她从尸山之后走了出去。受灾地的临时营帐不多,救出来?的百来?人挤在?同?一个营帐里,李凭云找不到一处能让赵鸢休息的地方。他四下望了望,离营帐不远处,有几根被遗弃的梁木。

  他抱着她走到梁木旁边坐下,让她靠在?自己怀中?。

  后半夜,雨停了,天?上出现了星空。李凭云看着远处的星空,他本不是一个多虑的人,这一刻,脑海却不受控浮现许多人,活的,死的,许多事?,坏的,和更坏的。

  “知道?么...”李凭云喃喃道?,“碰到我,是你走运。”

  他低头闻了闻赵鸢的头发,皱皱鼻子,心想?,一个姑娘家...不,一个人,怎能馊成这样。

  因为这个人是赵鸢,一切都是有可能的。李凭云向天?祈祷:希望不要染上她的馊味。

  也许,他真正要祈祷的是,长夜永存。

  赵鸢两天?两夜未眠,浑身力?气被抽干,这一觉睡得格外踏实。待她醒来?时,天?已大?晴。她不知时辰几许,环顾周围,陌生而空旷。

  这些天?的记忆慢慢回来?,她记得,在?她入睡前,营帐里挤满了人,怎么现在?空无一人呢?

  赵鸢飞快冲出营帐。

  “赵大?人!好不容易熬的红糖姜汤,差些被你撞翻了!”

  “六...六六子...人呢?怎么全没了?”

  “早晨张县令派人过来?,把受灾的百姓都接走了,你们官衙的人,和李大?人带来?的人,留在?这里收拾死尸。”

  听到百姓已经转移,赵鸢来?不及松口气,她紧接着问:“田兄和囚犯呢?”

  六子道?:“甜枣大?人砸伤了肋骨,吃了点?沙,倒是没性?命之忧,已经送去县城了,对了,你先?喝姜汤,我熬了大?半天?呢。”

  “那晋王府囚犯呢?”

  “赵大?人,人各有命,生死强求不来?,晋王府的囚犯,全没了。”

第79章 血衣1

  几人用了一上?午的时间, 把这些尸体分成两部分摆放,一部分是琼庄村民,一部分是此次送来的晋王府囚犯。

  阿元拿着名册上前:“晋王府囚犯九十七人, 胡十三郎一人生还, 九十六人遇难。”

  李凭云道:“当日关押囚犯的草棚被上?游房屋砸倒,再被泥沙掩埋, 九十六人皆为老弱妇孺与伤残, 若有生还,才是奇迹。”

  裴瑯道:“此事, 先别让鸢妹知道。”

  “晚了。”李凭云道,“我已让六子?告诉了她。”

  “李凭云, 这关头, 你是存心找事么?”裴瑯冲上?去拧住李凭云的衣领,将他?向后推去。

  李凭云淡淡道:“这些人的命,都是赵大人的责任, 为何要瞒她?”

  裴瑯本?不愿这时提起昨夜的事,但此时此刻,李凭云事不关己的模样让他?及其不爽。

  赵鸢终究是个尚未出阁的姑娘, 昨夜李凭云抱了她一夜,逐鹿军和典狱司的人, 还有长安那些八卦的书生盗贼, 都看到了。

  “李凭云, 你算个什么东西?替鸢妹做主?”

  “我与赵大人惺惺相惜,君子?之交, 不知裴侯又是以?什么身份问责于?我?”

  裴瑯彻底被激怒了, 他?将李凭云扑倒在地,将其按在泥潭里, 一拳砸向他?的脸。

  “鸢妹看不穿你的这些把戏,不代表别人看不穿。你一面吊着她,一面败坏她名?节,让她对你死心塌地。你敢说,你不觊觎她的身份么?”

  无稽之谈,李凭云懒得解释。

  正七倒八歪休息的书生和盗贼们,看到李凭云被裴瑯打?了,不问缘由?冲上?来帮李凭云出头,逐鹿军看到裴瑯被围攻,也围了上?来。

  赵鸢从?营帐里出来,就看到书生、盗贼和侯府养的兵打?的不可开交。

  六子?急眼:“赵大人,快去劝架啊!”

  赵鸢头脑混乱不堪,她无力道:“让他?们打?吧,看谁能打?死谁。”

  见?赵鸢不顶事,六子?只能自己上?了。两种力量互殴,唯一能停止的办法是出现更强大的第?三方力量。六子?一边活动身手,一边劝架,两帮人被制服地服服帖帖。

  裴瑯带着逐鹿军,来到赵鸢面前:“鸢妹,我和逐鹿军都是来帮你的,你胳膊肘向外拐,真是让人寒心。”

  赵鸢挨了一顿骂,她并不反驳。

  裴瑯带着逐鹿军去山野里打?猎发泄,赵鸢往停放尸体的地方走去,她脚步愈发沉重,最终还是没有勇气去看那些囚犯的尸体。

  她蓦一侧头,看到李凭云脸上?的伤,惭愧道:“裴瑯偶尔是冲动了些,我替他?向李大人赔罪。”

  李凭云摸摸嘴角的伤,轻笑着问她:“赵大人,你已不是他?的未婚妻了,拿什么身份替他?赔罪啊?”

  “身份不在了,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还在。”

  是啊,一起长大的情分,岂是外人能插手的。李凭云上?前一步,低头附在赵鸢耳边轻轻说,“那赵大人可要好好赔偿我了。”

  “李大人,可否容我先我安置这些遗体?”

  “你打?算如何安置?”

  “就地埋藏,立碑。”

  “戴罪之身,不容立碑。”

  “刑部尚未给他?们定具体罪名?。”

  六子?说:“可赵大人,这些人,没人知道他?们的生平,晋王是逆贼,若是以?晋王亲眷身份给他?们立碑,恐怕下一个要立碑的,是你自己。”

  赵鸢想了想,“不能以?晋王亲眷身份立碑,也不知道他?们原本?的身份,那就以?我恩人的身份给他?们立碑。”

  这些遗体已经?面目全非了,只能堆在一起火葬。六子?砍了快木头,赵鸢亲自给墓碑题字。

  做完这些事,又是一天过去,要返回长安只能再过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