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难哄 第17章

作者:再让我睡一会 标签: 古代言情

  “这有何劳烦的,我向来喜欢与相貌出众的小娘子一块玩,妹妹是正好撞上了。”

  两个姑娘相谈甚欢,三两句话间便拉近了距离,称呼也愈发亲昵起来。

  燕怀瑾抽空瞥一眼她,随后哑然失笑。

  ……

  姑苏近来已逐渐有向春日过渡的趋势,云妙瑛坐在亭中,正朝池塘里的鱼儿投食。

  今日本想邀小姐妹一聚,偏不巧她出了门,原定要去听戏,只得临时改了。左右闲着没事干,琴也练了,字也写了,闲来无事,只能在亭子里百无聊赖地看红鲤游来游去。

  今年冬日,姑苏只下过一场雪,随后天气逐渐暖和起来,故池中的鲤鱼活蹦乱跳,貌似还生了崽,显得池塘愈发拥挤。

  身后忽然传来姑姑的声音:“我的好瑛儿,晨时用膳不还同我说要去看戏,眼下怎的一个人在此,瞧着怪可怜的……来,让姑姑看看。”

  云妙瑛嘟起嘴,被她拥入怀中。

  软香人儿依着自己,阵阵幽香扑鼻,姑姑的心不由一陷再陷。

  姑侄俩说了几句体己话,小娘子粲然笑意,姑姑忽然问道:“瑛儿再过一年便是及笄的大姑娘了,你爹娘近来收到不少帖子,瞧着都是冲你来的,正所谓一家有女百家求,我们瑛儿这样好,眼下竟还未有中意的小郎君?”玉指轻碰其发梢,姑姑话语轻柔,云妙瑛却一时不语。

  “你是云氏的掌上明珠,喜欢谁都可以,尽跟你母亲去说,莫要憋在心里,总比你大姐那般,嫁给不喜欢的人相敬如宾大半辈子的好。”她拍拍小侄女的背,“姑姑命人做了上好的酥糕前来,知道你素来喜欢,只是切记不可多吃,否则过两日又要上火,喊着牙疼。”

  “知道了姑姑。”云妙瑛是个惯爱撒娇的,眼下也一样,“姑苏的郎君我都瞧不上,一群凡夫俗子,有什么好的。”

  她依偎在姑姑怀中,一句话便引得其频频发笑:“好,那瑛儿喜欢什么样的郎君?”

  “需得比大哥再高上几分,得是个心性纯良的好郎君,做得盖世英雄,也做得独宠我一人的夫君。”云妙瑛掰着手指细数道。

  一束日光洒在池上,映得波光粼粼,水痕幽碧。沁凉的风穿堂而过,丫鬟自小道快步走入亭中:“四姑娘,老爷差人来唤,说是有贵客来访,还请姑娘拾掇拾掇,前去见客。”

第二十五章 姑苏游记(四)

  “四姑娘,老爷差人来唤,称有贵客到访,烦请姑娘赶紧拾掇拾掇,前去见客。”

  云妙瑛听后,看似懒洋洋地应:“晓得了。”实则心下也疑惑,近日并未听爹爹娘亲提过什么贵客,还特意嘱咐她拜见。

  以往可鲜有此类情况。

  “去吧,你爹既然特意嘱咐,便断不能出差错。”姑姑云黛璇催促道。

  她继续赖在姑姑怀中,哼哼唧唧地撒了好一会儿娇,又谢过她给的酥糕后,才不紧不慢地往前厅走。

  待她跨过门槛,燕怀瑾和云氏几位长老,包括云氏的两位嫡系少爷皆已离席,唯留展昭陪裴筠庭在堂内与云氏女眷说话。

  裴筠庭常年在林太傅的督促下,摘录藏书阁内的书籍,直至现在都还保留着这个习惯。因她总爱挑自己感兴趣的书抄,长年累月,哪怕未曾出过燕京,也堪称见多识广,当得起学富五车一词。

  加之她有意与云氏女眷们拉近距离,将话说得有趣又生动,总引得堂内众人咯咯笑。

  瞧见云妙瑛,云妨月迫不及待地拉她上前,引荐道:“盈妹妹,这是我四妹,名唤云妙瑛。瑛儿,这位是燕京来姐姐的李珊盈,你唤她盈姐姐便是。”

  云妙瑛并未表露出主动与裴筠庭打招呼的意思,只睁着那双澄澈的杏眼打量她。

  反观裴筠庭,她倒没有因云妙瑛的失礼而心生恼怒,甚至笑意盈盈地与其视线,任凭她打量自己:“瑛妹妹可瞧出什么了?莫非你我五百年前曾见过?”

  此话又引得众人哈哈大笑,就连令原先想斥责云妙瑛几句的长辈们都瞬间放软了语气:“四姑娘这回瞧过了,往后莫要再失礼数,平白让人见笑。”

  云妙瑛顺从地点点头,朝裴筠庭见过一礼,安静落座在云妨月身旁。

  有了这个小插曲,原本的话题便不好再继续,云妨月讯问道:“盈妹妹,不妨你再同我们讲讲,燕京城里的有趣八卦。说来惭愧,我长这么大,还没机会去过燕京城。现在从你口中听过后,心痒得很。”

  裴筠庭欣然答应,瞧着颇有几分要继承周思年“说书人”衣钵的架势。

  她一面说,云妙瑛一面侧头,偷偷端详她的长相。

  琼鼻小嘴,以及眉尾那颗小痣都奠定了她极具特性的长相。一双雾霭的桃花眼天生含情,笑起来时会不自觉地露出媚态,极其艳丽。眉眼组合起来时,却骤然中和了那股娇艳的意味,反倒为她平添几分飒爽英气。不笑时,令人唯觉她高不可攀,精致且矜贵。

  无论是与长辈还是同辈交谈,措辞语气皆不卑不亢,进退有度,能明显感受到那份方落落大方的气度并非故作姿态,而是骨子里带来的教养,让人如沐春风。

  云妙瑛正凝视着她久久出神,怎料裴筠庭低头端起茶杯的刹那,二人的视线恰好对上。

  说不尴尬是假的,云妙瑛尚未反应过来,裴筠庭便大大方方地莞尔,上挑的眼尾仿佛将要云妙瑛的心拨动涟漪。

  她一愣,视线移至裴筠庭下颌,僵硬地翘起唇角,算作回应。

  时间再过去小半个时辰,几人也都说累了,约定择日继续后,纷纷离开。

  云妨月亲昵地挽着裴筠庭,意犹未尽:“盈妹妹,你想不想去重元寺看看,依我看,不如就明日吧,路上你再多与我说些,可好?半月后我便要出嫁了,也不知未来还能否机会听你讲故事,妹妹就大发慈悲,满足我小小的心愿吧。”

  听闻她即将出嫁,裴筠庭有些讶异:“既然如此,妹妹我便却之不恭了。届时月姐姐大婚,我也好沾沾喜气不是。”

  “你沾,随你沾多少。”云妨月捂嘴笑起来。

  谈笑间,裴筠庭余光瞥见一旁仍未离开的云妙瑛:“瑛妹妹愿意同行么?想必人多会更热闹些。”

  四目相对,云妙瑛微愣,最终还是拒绝道:“明日我已约好友人前去听戏。”

  “那便改日再约吧。”

  ……

  姑苏的冬季比起燕京要好上许多,风中夹杂着半缕即将到来的春意,轻淡得微不可察。

  城内河流众多,故空气也要比燕京湿润,总是笼着烟雨的朦雾,让人浸在其中都觉得浑身舒畅。

  两个姑娘乘着云府的马车,悠扬行至重元寺。

  寺前人影纷杂,眼下正值三月,寺门前种的荆桃随风飘零,落在行人脚下。但往来的善男信女皆行色匆匆,无人会驻足留意脚下可怜的花瓣。

  一枝花可以千般姿态陨落,或从花叶片片凋零、或从根腐烂起、或如眼前这般,先随风散落,又牺牲于人海茫茫的摩肩接踵中。

  零落成泥碾作尘,大抵如此。

  荆桃的花瓣皆是浅粉中透着纯白,花蕊则为纯净得不含一丝杂质的白。

  花瓣擦着裴筠庭的耳廓飞逝,似乎正在找下一片栖息地,却最终跌在她的肩头,随后飘然落地,是同它兄弟姐妹们一般的结局。

  裴筠庭见过许多人,其中大多都被燕京城的繁花迷走心窍。终日奔波于人间俗事,眉目虚浮着萎靡的颓色,好生乏味,是以她更喜欢姑苏的烟雨红尘。

  在佛像前虔诚地叩首上香,两人分别求了签。

  云妨月求得一个上签,遂喜笑颜开。裴筠庭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求个姻缘看看罢。

  然后她便摇出了上上签。

  一旁住持笑眯眯地对她说道:“施主所求,乃大吉,可从心所欲,心之所向,即是正确的路。”

  “……心之所向?”裴筠庭皱起眉头,一时未能参解其中之意。

  临走前,主持又嘱咐两人:“若施主心中萌生爱恨嗔恨,便可去佛前拜拜,多少能静下心来看待眼前的事物,尽量不被情绪左右。”

  二人一一应下。

  行至寺门前,裴筠庭拾起地上一朵还未被踩踏的荆桃,让云妨月别在她发髻上。

  她略微仰起头,遥望渐沉的天色:“我佛慈悲,即便眼下徒手拾起跌落在地的花儿,想必佛祖也不会嫌弃我。”

第二十六章 姑苏游记(五)

  自重元寺返程的路上,果真如裴筠庭所料,下起了小雨。

  有道是,江南三月雨微茫,罗伞叠烟湿幽香。

  雨天的姑苏好似被人笼了层朦胧的乌纱,烟雨蒙蒙,很是温柔。路旁皆铺着青砖白瓦,脚下石板发出哗啦哗啦的水声——无论晴天雨天,它都长鸣不绝。

  浣衣女子来来往往,抱着木桶匆匆路过。

  小城人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虽不及燕京繁华,却比燕京更闲适惬意。

  裴筠庭目不转睛地盯着窗外的雨帘,感叹道:“原来姑苏就连的雨也与燕京大有不同,往日我在燕京观雨,皆是豆大般生生往下砸,如今一见,才知什么叫真正的‘无边丝雨细如愁’。”

  也难怪古往今来,文人墨客多偏爱江南地带。

  云妨月听罢,掩唇笑起来:“江南地带的小雨都是这样,俗称毛毛细雨。如今尚未到梅雨季,待过几月,到了梅雨季节你再来瞧,这毛毛雨更细,故世人称其为烟雨。盈妹妹若不介意,下去走一走便知,这雨落在人身上,是半分没有感觉的。”

  裴筠庭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听云妨月问:“方才见你在寺内求了佛珠,可是要赠予家人?”

  “啊?是……大抵是罢。”

  云妨月笑意更深,却没再深究:“左右时辰尚早,不如我带盈妹妹上街去,到那茶馆里听听雨,吃些糕点,说会儿话,是再惬意不过的了。”

  “月姐姐,若想听我讲故事,直说就行。”

  “哎呀,盈妹妹当真聪慧。”

  “油嘴滑舌。”

  身在江南听春雨,只觉寒湿重重起。

  裴筠庭聚拢披风,边同云妨月闲聊,边随马车一起朝闹市驶去。

  ……

  这厢云府内,房檐的雨如蛛网一般滑落。

  燕怀瑾挽了个剑花,将其收入鞘中,长舒的那口气尽数化成缥缈的淡淡白雾。

  晨起他与云守义及云氏大少爷云知竹在书房议事,走前特意问了一嘴,从展昭处得知裴筠庭今日与云家小姐有约,故没再接着多问。

  商榷结束,他总算与云氏几人达成初步共识,心情骤然变得轻松。可这会儿在廊下练剑,不过一盏茶的工夫,他却愈发烦躁。

  眼神来回往门前瞥了数次,一次也没见着期望的窈窕身影,燕怀瑾索性收剑,将一旁的展昭唤到身前来:“她们去的何处?这都午时了,还见未归。”

  “昨日说去重元寺求签,按时辰算,眼下该在回来的路上了。”

  然而燕怀瑾哪能不懂她,迟迟未归,怕是又跑到哪玩儿去了。

  思及此,他无奈地摇头,吩咐道:“展昭,你去我房中,派人将写好的信送回展元手上。”

  此次姑苏之行,展昭并未一同前来,而是留在燕京替他处理一些琐事,顺道也能作为接应,算双重保障。

  展昭领命离开后,燕怀瑾抱着剑,倚在柱上,看雨隐隐有变大的迹象,微皱眉头。

  一低眸,瞧见庭院中央的玉兰花瓣被雨打落一地,不知怎的,忽就想起来姑苏的路上,裴筠庭捧着那本摘抄的小册子,同他念叨过两回荣阳楼的糕点,说是荣阳楼招牌的油氽团子软糯香甜,还有荷花酥、薄荷糕等苏式糕点,把裴筠庭馋得不轻。

  眼下雨这样大,即使她有心,也顾不得去买糕点了。

  沉吟片刻,最终还是败下阵来。

  他提着伞,步入雨中,心想待裴筠庭回来,定要让她好好感谢自己才是。

  ……

  云妙瑛今日终于得以约上友人一聚,可惜她们前脚才在挹翠轩的亭中落座,后脚外面就落了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