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再让我睡一会
“怎会?我是那种人吗?”
你是。裴筠庭腹诽道。
许家一向是为朝廷打造兵器,提供铸造的世家。这可是肥差,不仅油水多,掌握的实权也不少,私下的买卖更是赚得盆满钵满。从两家联姻处下手,不仅能打击世家的焰气,更能想法子坑许家一把,这可是燕怀瑾的拿手好戏,他怎会轻易放过这个机会。
果然,论权谋策论,天下谁玩得过天家人。
她正暗自推测燕怀瑾会从何处下手,没发觉他已回到她身前,手指轻点她额间:“小脑袋瓜又在提溜转呢?别想了,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我也不想将你牵扯进来,你就当是一次简单的游行好了。”
裴筠庭握住他的手腕,将那只手拉下来:“知道了李公子。”
“嘶,真不能叫哥哥吗?”
“给我滚出去!”
……
凉风吹入青矜,回府后的云妙瑛根本无心应付姐姐云妨月的关心,随口应付几句后便将自己关在房内,脑中不断回放着那个在长街上从天而降,拔刀相助的俊美少年。
仅一眼便足以令人沦陷。
不久前她还在与姑姑高谈阔论未来会属意的男子类型,没想到转头就遇见了。
姐姐说这就是府上的另一位贵客,李珊盈的哥哥,李怀瑜。
怀瑾握瑜兮,就连名字也有如此高雅的蕴意,与他颇为契合。
云妙瑛越想越激动,姑且把这巧合归为他们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缘分。
眼下要如何与他说上话呢?
就说谢谢今日他救了自己,送些薄礼,聊表心意?对方会不会觉得她小题大做?
即使云妙瑛对这份堪堪萌芽的喜欢感到久久无法平息,心中却仍忐忑不已,下意识想要寻一个人来为她出谋划策。
杜箬桃是个大嘴巴,说与她听的事,不出所料第二日就能传遍姑苏各家小姐的耳朵里,即便她们是好友,在此事上,云妙瑛也万万不敢冒险;姐姐与李家那位妹妹玩得好,她是万万不敢吐露的;其他两位姐姐皆已出嫁,为着这点姑娘家家的小心思将她们叫回来,不值当;而娘亲哪有时间理会她这点小事,再说李公子的身份她还未知,万一娘亲不同意该如何是好?
这一来二去,倾诉这份暗自萌生情愫的差事,便落在了向来疼爱她的姑姑身上。
思及此,她再按捺不住内心的雀跃,将丫鬟唤进来,吩咐她立刻给姑姑递信,请她明日前来云府一叙。
天色渐晚,今夜注定无眠。
……
翌日,燕怀瑾果真消失得无影无踪,裴筠庭倒还继续心安理得地做她的闲散客,上午去找云妨月唠唠嗑,学两手苏绣,午时睡了一个时辰,下午便没事可做了。
银儿望着自家闷闷不乐的小姐,提议出府去逛逛。
话音刚落,就见裴筠庭摇了摇头:“月姐姐不得闲,左右我也提不起兴趣。且昨日燕怀瑾才吩咐我,这几日少出门,近来城中可能不太平——昨日那件事你也瞧在眼里,日前还是待在云府最妥当。”
无奈之下,裴筠庭只好拾起今日学过的苏绣样式练练手。但愿回到燕京前,她能做出个像样的玩意。
银儿又道:“小姐,昨日我听云府的下人提过,后院有一块池子,养了不少锦鲤,很是好看,且平日没什么人去,还有许多移植过来的花卉,不如咱们去看看。”
裴筠庭思索片刻,欣然应允:“好,左右也无事可干,待一会儿用过膳,我就去瞧瞧。”
“好嘞,那奴婢先将斗篷给准备好,免得小姐待久了着凉。”
“你怎么也开始学燕怀瑾那套了?哪有那么金贵……去吧。”
膳后主仆二人问了路,径直往池子去。
那池中养有黑、红两样锦鲤,红鲤看着比黑鲤多上不少,有大有小,水中荷叶悬浮,池塘环着一座亭子,其中有一条小道贯通,铺满鹅卵石,在余晖下微微透着光,十分清爽。
出门前裴筠庭命银儿带了些鱼儿喜欢的吃食,坐在亭下,不时朝鱼儿们投食,见它们争先恐后地涌上前来,浅浅一笑。
竟是与那日云妙瑛的举动一无二致。
衣角和青丝随风中拂动,少女腮凝新荔,鼻腻鹅脂,论谁见了不得叹一句“画中人”。
然这一坐,就坐到了天黑。
眼见时辰不早,银儿为她披好斗篷,提醒道:“姑娘,该回去了。”
“好,我去瞧瞧燕怀……啧,阿兄回来了没。”
一抹月痕朦胧,只勾出了丛丛树木黝黝的黑影。
裴筠庭正要走出院子,便透过树丛假山听见窸窸窣窣的声响。
她心下疑惑,转头去望,笼着淡淡的月色,只看见一团蠕动的黑影,并不十分真切。
裴筠庭当即示意银儿莫要再往前,回身半步,压下重重疑云。
云府进了贼人?
她动作不停,脑袋转得飞快,思考赤手空拳对上土匪有几成胜算,用轻功带银儿逃跑求助又可不可行。
“银儿,你找一处躲起来,我回来之前,不要轻举妄动,若听见打斗声,便头也不回地往前跑,找家仆侍卫求助,再去寻展昭他们,明白吗?”她轻声吩咐着。
“银儿明白。”
得到这句承诺,裴筠庭不再多言,身形一点,悄无声息地朝假山处靠近。
待她藏好,凝神听了片刻,却发现事情好似并非她想的那样。
随着谈话声逐渐清晰,裴筠庭闻到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这分明是一男一女在此幽会,那男子满口污言秽语,听得裴筠庭止不住翻白眼。
片刻又想到,如果是有婚约在身的郎君与娘子,根本不必偷摸在此私会,更何况两人听上去年龄已然不小,这几日也没听说过府上有这类人呀?
然而就在此时,男子忽然低低叫了句“阿璇”,嗓音喑哑,恰好能被她听见。
裴筠庭在脑中快速寻过一遭,近两日在云府听人提过的名字,随后浑身僵直地愣在原地。
她似乎又撞见了些非礼勿视的东西。
第二十九章 姑苏游记(八)
池塘里的水盈得一余不剩,裴筠庭蹲在丛中,借茂盛杂乱的枝叶隐匿身影,在心底暗暗叫苦不迭。
她究竟捅了哪门子的窝?何以回回都被迫撞见此等苟且腌臜之事。
男人的声音她难能分辨,可依这几日在云府听到的“情报”,云家唯一一个名中带“璇”字的,只有那位云氏家主云守义的妹妹,云妨月和云妙瑛的姑姑——云黛璇。
正所谓一家有女百家求,更何况云氏这般的高门大户。
无论怎么看,云黛璇都嫁得很不错,丈夫乃何氏二公子,而何家亦同属五大世家。
世家联姻如同心照不宣的约定,故人们总说世家根基枝叶错综复杂,说其为同呼吸共命运也丝毫不为过。
云黛璇看上去拥有世间多数人求之不得的美好——优渥显赫的出身,门当户对的婚姻,为何如此想不开,在娘家与男人偷情?
裴筠庭百思不得其解,无心再听那些少儿不宜的调情,记下男子的特征与配饰后悄然离开。
她决定尽快找机会将此事告予燕怀瑾,再做下一步打算。
然而造化弄人,殊不知,当下她并未选择拆穿,却终究会有人先她一步点破。
……
另一厢的云妙瑛终于在午后将姑姑盼来,扭扭捏捏,支支吾吾了半天,最终才在云黛璇的逼问下吐露说出自己喜欢上李家公子的事实。
云黛璇没有责怪或惊讶,反倒侧耳聆听,姑侄俩相谈甚欢,直至晚膳时辰还意犹未尽。用过膳,云黛璇就该打道回府了,瞧她满脸依依不舍,便笑着与她约定明日再见。
云妙瑛欣然答应。
果不其然,第二日姑姑如约而至,云黛璇表现出的支持态度,令云妙瑛很是高兴,她还告诉云妙瑛,“李公子”应出身燕京的簪缨贵族,若能与他说上一门亲,倒也是个好去处。
巧的是,燕怀瑾在云府养伤那年,云黛璇已经出嫁半年,就算回娘家也从未撞见过燕怀瑾,最多只知道府上来了个神秘的少年,此外并未留心。
世上之事大抵如此,因果循环,层层交织。
可她们怎会知道呢,云妙瑛只满心欢喜地恋慕她的少年郎,云黛璇心中只想着快些见情郎,大有几分各怀鬼胎的意味。
在云黛璇的鼓舞下,云妙瑛打算将精心赶制的礼物——她亲手绣的,塞满桂花干的香囊当作谢礼赠与燕怀瑾。
然而很不巧的是,她扑了个空。
打扫的仆人说,李公子一大早就出了门,他似乎很忙,昨日晚归,只有妹妹李珊盈来寻过他,至于说的什么,几时走的,仆人一概不知,只知不出意料,他今夜也会如此。
云妙瑛很是沮丧,又觉不甘心,命仆从待燕怀瑾一回来便给她报信,仆从自然应下。
回去的路上,云妙瑛闷闷不乐,丫鬟见状,出言劝慰几句,又与她说后院池塘里的鲤鱼们长势喜人,幼崽们都大了一圈不止,不如前去看看——说回来这池塘本因平日少有人来而荒废许久,是前年云妙瑛心血来潮,向父亲提议重新布置一番,才逐渐有了如今的样子,池塘里的鲤鱼们,也是她亲自买来,令人好生养在里头的,平日也常来喂食,此处说是她的专属秘境也不为过。
眼下她兴致不算高,却实在无处可去,思索片刻,还是抬步朝后院走去。
……
后院池塘不远处,有一幢小阁楼,自云妙瑛出生起,它就一直静静矗立在此处,虽说原先是赏景会友作诗之所,却不知为何荒废了,时常积灰,鲜少有人光临。
家中长辈常半开玩笑地同她讲,楼里住着大妖怪,可怕又丑陋,足以吞噬十个不止的她,也曾一度把尚年幼的云妙瑛吓得不轻,所以即便长大后她常到后院来,也未曾涉足过一次“禁区”。
今日却不同。
在她照常抬头望向阁楼顶端时,恰好在阶梯的最后一级瞧见一抹淡绿色的身影。
云妙瑛不觉疑惑,若她没记错,姑姑今日穿的正是这个颜色的衣裙。
可她为何要独自前往阁楼?
好奇心驱使着云妙瑛上前,几乎让她战胜了幼年时期留存的那点恐惧。无数疑云层层挡在眼前,迷雾重重。
走前她还是留了个心眼,没让丫鬟跟着,独自走上阁楼。
凭着记忆来到方才淡绿色身影消失的地方,云妙瑛逐一寻过楼层里的每个房间,最终在尽头的房里听见了细碎的声响。
她正要开口询问,就听里面传来了男人的声音。
“昨日才要过,今日又忍不住了?”
“呵……”屋里传来女子轻笑的声音,“口是心非的男人,莫说你不想要,这会儿子不已经急不可耐了吗?”
呻吟与污秽的调笑不绝于耳,不谙世事如云妙瑛,即便没能亲眼看见,也该明白屋里的人在做什么了。
辨认出女声是她最熟悉的姑姑后,云妙瑛不可置信地睁大了双眼,为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死死捂紧了自己的嘴,手却止不住地颤抖。
肖徽……和姑姑,在偷情?
这对于云家来说,是天大的丑闻,设想如果此事被云守义知道,云黛璇被逐出云氏也不无可能。
云妙瑛彻底慌了神,越想越乱,连连后退,最后转身落荒而逃。
然而在离开时,她不慎踩住脚边的裙摆,重重跌了一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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